秋風鎮,‘三悅客棧’。
一位懷抱小女孩的白面青年邁步走了進來。
……
抱孩子來投店的男人,小二見過。但這麼年輕就抱著一個至少八、九歲的女孩前來投店的男人,小二……也見過,一些臭名昭著的拐子罷了。
可眼前這名青年,乍一看,雖溫潤平和,但用心望去,此人顧盼之間,卻自有一番含而不露的威儀。
迎來送往也已十多年的小二,可算是閱人無數,見得這般氣度風儀,卻是怎麼看,也不覺得白面青年會是下三濫的拐子。
那這女孩,便只能是他自己的孩子了……
想到這,小二不禁一個哆嗦︰
「十歲不到就當爹的男人……」
……
雖然小二面上的殷勤不減,但心下對這名青年的看法,卻是免不了一落千丈,甚至涌起了大大的鄙夷。
……
小二心中的鄙夷,瞞不過何來,只是不明所以下,卻也不欲計較。
走到台前,何來問掌櫃要了間上房後,便跟隨著小二來到了這間還算干淨的房間。
「您稍等,新炭火送得晚了,熱水才將將燒上,一會兒小的定然先給您送上!」
小二點頭哈腰的解釋了一番,見得何來不過眉頭稍皺,並未埋怨什麼,生意也沒黃,不由得舒了口氣,趕忙趁著客人還未反悔之際,快步的退出了房間,離開了這個令他感受到了莫大壓力的青年。
未作刻意掩飾的先天高手何來,氣勢威儀,確非凡俗能輕易擔下。
……
「你在這待會,我出去辦點事。」
何來將懷中的小女孩輕輕放到了**上,和藹的說道。
小女孩一听,卻像是突然間受到了莫大的驚嚇般,一下就從**面蹦到了地上,死死地揪著何來的褲腿,只一瞬間,兩只大眼楮里,就蓄滿了淚水,可憐巴巴的望向何來。
何來一時哭笑不得,又有些頭大,連忙耐心的對著小女孩解釋道︰
「我不會逃跑的,真要辦點事,半個時辰內一定回來!」
說完,何來一彎腰,伸出了右手,放到了小女孩面前,一握拳,彈出了尾指,就在小女孩眼前晃了幾晃。
小女孩猶豫了下,也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小指勾上了何來的尾指,再同何來的拇指一印,算是完成了約定。
然後,依然有些興致不高的小女孩,自己乖乖的爬回了**上坐好。
何來笑了笑,模了模小女孩的腦袋,轉身離去。
剛要走出房門,何來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女乃生女乃氣,卻頗為悅耳的聲音︰
「要小心哦!」
心頭一暖,何來也不回身,擺了擺手,關門而去。
……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熟門熟路的何來就走到了鷹閣在這個小鎮的聯絡點——之前來過取那吳大王行止資料的‘品香茶樓’。
走到了掌櫃身前,幾句暗語將結果作了交代後,又囑咐其作下安排,兩日後派人前往客棧,到自己的房間領走一名小女孩,並將其好好安置。
交代完畢後,何來便不再理會掌櫃那仿佛見了鬼似的表情,一笑之後,便飄然離去。
走在回返的路上,何來還頗有興致的順手買了個面人,幾樣糖果,打算給小女孩一個小小的驚喜。
畢竟,何來自忖不可能一直帶著她,能做出這樣一番安排,又陪她兩天,已算是仁至義盡了。
……
然而走入客棧,才上得兩步樓梯,何來的眉頭就不由皺了起來,腳步微微一頓,而後繼續踏梯。
推開了並未上閂,虛掩著的房門,走進了踏上樓梯時,神識下意識一探,卻已發現空無一人的房間,何來的心中,竟然涌起了小小的失落之感。
「這樣也好。」
自嘲了一句後,何來盤坐**上,閉目行功。
……
正在行功的何來,突然間面色微微一動,露出了幾分喜意。
輕輕搖頭一笑後,何來索性停了行功,睜開了雙眼,開始等待。
不多時,一個有些沉重的腳步聲傳來,伴隨著的,還有急促的喘息聲。而當腳步聲來到了何來的房門之前,就停了下來。
也不等停步之人推門,盤坐**上的何來右掌伸出,一曲一吸,門閂頓時一松,房門便即大開。
只見門外,一個巨大的浴桶,冒著騰騰的熱氣,桶口向著後方傾斜著,便在房門打開之際,浴桶微微一顫,桶後之人,似是被突然開啟的房門嚇了一跳,接著又似想到了什麼,便不再停頓,托著浴桶就向房內走了過來。
直走到了房屋中心的空處,微微離地的浴桶才落了實地,徹底停下。
方一落地,浴桶後面,就突然閃出了足足比浴桶矮了幾個頭,一臉紅撲撲,像小狗一樣,伸著舌頭喘著大氣的小女孩。
何來有些感動,有些吃驚,更有些好笑的看著小女孩,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小女孩的臉更紅了。
「客棧的小二哥說話向來靠不住,我們村里的那個小二哥,以前就經常說會留點吃的給我,讓我先讓開,不要攔著做生意,但沒有一次留過吃的給我……要是就這樣等著小二哥送熱水的話,會要好久好久的哦!」
小女孩解釋了一句,停了停,似乎更加的害羞了,低著腦袋又說道︰
「我從小力氣就很大,阿母一直說女孩子這樣不好……」
何來目光有些波動,下**將小女孩抱上了**,側坐到了小女孩對面,模著她的小腦袋,輕柔的問道︰
「那你的父親和母親現在哪里呢?」
小女孩原本羞澀的目光猛然一黯。
沉默半響,垂下頭去,小女孩開口道︰
「被大壞人殺了。爺爺女乃女乃,哥哥弟弟都被大壞人殺了……只剩下我了……」
說著說著,大滴大滴的淚水就直直掉落到了**單上,斑斑駁駁的暈了開來……
小女孩低著頭,不喊不鬧,只是這樣默默的涌著淚。
……
何來也默然了。
這種感覺他懂!
看向小女孩的目光,愈發的溫柔了。
輕輕將小女孩拉了過來,擁入懷中,何來也不說話,只是一遍一遍的撫模著小女孩的頭發。
似乎是感受到了何來心中真誠的憐惜和愛護,小女孩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伸手,抱緊了何來,小腦袋兒更是深深的埋入了何來胸口,泛濫的淚水,將何來的胸衣淋了個通透……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小女孩的哭聲漸漸弱了下來,身體也停止了顫抖。
抬起了腦袋,小女孩頂著一雙紅腫腫,濕漉漉的大眼楮望向何來。
「大哥哥你不會離開我的,是吧?」
說「大哥哥」時,聲音雖然有些哽咽,卻還頗為清脆有力,但到了那聲「是吧」時,已然變得十分微弱……
似乎已是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太可能實現,但即便如此,小女孩望向何來的目光中,卻依舊充滿了信任、期待和依戀……
何來仰起了頭,躲開了小女孩那副渴望舐犢的目光,沉默著。
便在小女孩望向何來的目光逐漸變得黯淡之際,何來卻突然低下了頭,直面著小女孩的注視,微微一笑,隨後笑容一斂,認真的答道︰
「不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