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毛氣喘吁吁爬到青雲觀——許鐘很爽快,但語氣卻很輕描淡寫︰「其實也沒啥,原本是想找你匯報一下辦廠的事情,通過你向鄉里匯報一下,投資人現在就在青雲觀里,想和書記鄉長見見面。」李二毛不敢耽擱,急急忙忙下了山請示鄉長。李文听了很是激動,立即指示到︰「你告訴許鐘,我和書記今天就想和對方面談,你問她有沒有時間。」「好好,我這就去。」此話一出,李二毛猛然意識到,自己上了小道士的當了。小道士的原話從他自己嘴里說出來好像只是陳述了一件事實,但他的語言一經別人向第三人轉述便具有很強的磋商意味。小道士肯定知道鄉長正在為此事著急呢,而他卻故意用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把磋商之意隱蔽在模模糊糊和不緊不慢中,自己因此放松了警惕,傻乎乎的以為這事還要拖上幾天呢,今天他們之間不過彼此先通個氣兒而已。沒想到鄉長現在就要見面,自己這下又得拼著老命再上青雲觀了。要知道這樣,當時就應該拉上許鐘下山到村委會,讓他自己和鄉長在電話里磋商。二上青雲觀,李二毛忍著齷齪簡單把鄉長的意思傳達了一遍,許鐘答應得極為干脆︰「行,就按李鄉長說得辦,今天見面。」李二毛一听如此斬釘截鐵的回答,便覺得事情到這里就算辦完了,于是也沒細想其中的玄機便急急忙忙下山給李文打電話去了。這是蓮花歷史上第一次引進招商引資,李文听罷激動得不行,當即在電話里指示道︰「老李,你立刻告訴許鐘,讓他們在觀里等著,我馬上派車去接他們。」末了又叮嚀了一句︰「老李,事牽在你們桃樹坪村建廠,你也一並坐車過來。」李二毛幾乎要哭了,這個小狗日的許鐘簡直太壞了!每句話里都藏有玄機和陰謀,他肯定早知道鄉長要派車接他,可他偏偏不說。這下好了,自己還得再次上山通知他一趟!!自己玩了一輩子人,到頭來卻讓一個屁大的孩子玩得滴溜溜轉。李娟麗也看出來了,許鐘純粹是在捉弄人,她一把拉住伯父,「伯父您歇會兒,我去告訴他。」李二毛知道佷女的脾氣,無奈他實在邁不動步了,他估模著若再上一趟山,自己這把老骨頭今天就報銷球了!只好無奈地反復叮嚀李娟麗︰「有話好好說,小不忍則亂大謀。」「知道了。」她答應一聲便轉身走了。許鐘似乎早就知道李娟麗要來,他正假模式樣地坐在青雲觀外的石階上唱野調哩,見她來了也不搭理,只顧在那里噴著靡靡酸調。見他滿臉陰笑,不懷好意的樣子,李娟麗幾乎快爆炸了,忍著怒火對他吼道︰「李鄉長讓你等著,他馬上派車過來接你們去鄉里。」說完轉身便走。「哎……等等。」許鐘立馬不唱了,站起身來叫道︰「我還有事請問你哩?」李娟麗停下腳,也不看他,怒沖沖問道︰「什麼事?」許鐘奸笑道︰「李鄉長的電話號碼是多少?我用手機給他撥個電話落實一下,李二毛是個糨糊嘴,你呢?又是丫頭片片,我不放心。」說著他漫不經心地從口里掏出一只手機。這部手機是吳媚這次來才送給他的。李娟麗見狀氣得眼淚差點流出來。「混蛋!」她實在忍不住了,咬牙切齒道︰「你既然有手機,你直接和李鄉長聯系就行了,為什麼還要我們爺倆三番五次往山上跑?你居心何在?」許鐘皮里皮氣道︰「我去村委會本來就是找李村長匯報此事的,並通過村委會向鄉里匯報。奈何你鼻孔朝天拒人千里,不容我這個小老百姓說話。我是熱臉貼了個涼**,自討沒趣,只好灰溜溜開滾。常言道︰自古貴人多寡語。你金口難開,我也不愛多說。假如你在村委會一開始多說兩個字,今天就沒有這麼些事,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你……」李娟麗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臉色氣得煞白,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許鐘不管這些,依然夾槍帶棒挖苦諷刺道︰「縣太爺也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村官是算個鳥?大概只能算作無品;村文書就更不入流了!只能稱作無品下流之人。您想想看,一個無品下流的村文書裝模作樣坐在那里給百姓擺臉色,這叫什麼?這叫蒼蠅爬在蛇頭上——冒充火車司機,癩蛤蟆爬在路當間兒——冒充軍用小吉普,屎殼郎鑽夜壺里——冒充包龍圖過陰斷案,嘿嘿……有意思!」李娟麗清高氣傲慣了,哪里受得了這等齷齪氣兒,直氣得渾身哆嗦面皮慘白,揚起手來便給了許鐘一巴掌。「嘻嘻……干部打人了!」許鐘閃身躲過,賊兮兮笑道︰「君子動口不動手,說你沒品沒流,你還真的很不堪!還是個大學生哩,太沒教養了!書都念到狗肚里了。」「混蛋……」可憐李娟麗空有滿月復經倫,卻一個字也倒不出來,只有頓足捶胸咬牙切齒的份兒了。他倆的吵鬧驚動了屋內的吳媚,她急忙走出來喝住了極盡挖苦之能事的許鐘。李娟麗見自己被人羞辱的糗態被第三者看到,臉上頓時掛不住了,眼淚嘩嘩流了出來。吳媚走過來在他腰上狠狠擰了一把,說道︰「你太過分了,你以為她是我?她比你大不了幾歲。」說著走過去掏出紙巾遞給李娟麗,安慰道︰「小妹妹,別和他一般見識,他還是個任事不懂的小屁孩。」「他……」李娟麗只說了一句便說不下去了。什麼小屁孩?分明就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但她什麼也不能說,細究起來今天這事還真是自己惹出來的。常言道︰氣大傷身。李娟麗憋了一腔子的委屈和憤怒發作不出來,臉色遂越來越白,臉上的汗珠也咕嚕咕嚕流了出來。忽然,她抱著肚子慢慢蹲了下去,看上去非常痛苦。這下,小道士感覺到自己真得過分了,急忙走過去問道︰「你是不是肚子痛?」李娟麗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吭聲。許鐘也不介意,捉住她的手腕打算替她把把脈,李娟麗一甩手便將他的手甩到一邊。一剎那間,許鐘直覺得她的手很是冰涼。許鐘不屈不撓,問道︰「你是不是平時手腳冰涼、小月復中如有冰線,且經血不調?」盡管許鐘說的都對,但李娟麗此時正在氣頭上,哪里會理會他的詢問,她抱著肚子一聲不吭蹲在那里看都不看他一眼。許鐘繼續剖析病理︰「你這是初潮時遭遇冷水激淋所致,從而導致經血不調、肝脾之氣不暢,因此心情郁郁寡歡,稍一激動便導致小月復絞痛。」吳媚白了他一眼,「你能治就趕緊治,誰有心思听你背誦湯頭歌?」許鐘依然繼續分析道︰「肝脾之氣不暢,因此心情便郁郁寡歡、暴躁易怒,好在你念書多自然會作養出一股浩然之氣。這股正氣不自覺便會壓制暴躁易怒情緒,你雖然不失態發作,但病因未除,不自覺便會表現出冰冷之態,在別人眼里便成了清高孤傲拒人千里之態。你的心性兒原本應該是開朗活潑的,都是因為病在作怪。」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湊到李娟麗跟前低聲說道︰「我作為醫生卻看不出你是有病在身,反而故意刺激你,我錯了,我給你賠禮道歉。」許鐘的這番話句句都說到了李娟麗的心里。十五歲那年,癸水初至,當時也不懂禁忌,照樣和小朋友們一起下河玩涼水,不想便得了此病。由于此病最初的外在表現只是經血不調,並不過分影響正常生活,只是麻煩點而已,她也不好意思告訴家里大人,加上農村人本來就很粗放,習慣成自然,因此便沒有去醫院看過。上了大學之後,她慢慢懂了一些女性生理方面的知識,知道自己有婦科病,卻又不好意思到醫院去看,就一直拖了下來。慢慢的,她也發現了自己心理上的變化,心里面明明想對某個人好,偏偏熱情不起來,反過來別人對她也是敬而遠之,一來二去的便越來越孤傲冷僻。所以,一經許鐘點破病因並賠情道歉,她便慢慢覺得心里舒暢了許多,氣息也隨之順暢起來,不大功夫,肚子便不痛了。面對這種變化,吳媚很是驚訝,不由詫異地看了許鐘一眼,心道︰小滑頭真有兩下子,幾句話就治好了她的肚子痛。許鐘繼續說道︰「你現在好了只是暫時的,稍微遇涼、生氣都會引發癥狀,再拖下去病情發作會越來越頻繁,輕則不能生育,重則引發肝病。」吳媚忽然有點可憐起這個小妹妹了,她走過去摟住李娟麗的雙肩安撫道︰「你別著急,許鐘既然能看出病根兒,他就有辦法治。」「誰讓他治啊」李娟麗難為情的看了許鐘一眼,臉色緋紅,低低囁嚅道︰「他……他是男的。」她的羞澀讓許鐘忽然覺得她和劉亞男一樣,很純潔、很干淨。他心里一熱,笑了起來,「你別怕,貧道乃出家之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美女佳人在貧道眼里不過是白骨骷髏一樣……」「呸……」這話吳媚不愛听,劈頭打斷了他︰「你說話也太不著邊際了!美女佳人怎麼招惹你了?怎麼在你眼里就成了白骨骷髏這樣毛骨悚然的東西?」許鐘哆嗦了一下,心道︰吳姐本身就是個美女佳人,難怪她不愛听。于是他急忙解釋道︰「打個比方而已,意思是說心如止水,任何紅塵幻境都不能引起一絲漣漪……」「呸……那是痴呆癥患者,正常人誰不受環境影響?」吳媚朝地上啐了一口,說道︰「詩經-許風里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作何解釋?夫子曰‘如好’又作何解釋?」許鐘被問得張口結舌啞口無言,眼楮睜得有雞蛋大,李娟麗見狀抿嘴笑了一下。見辨不過吳媚,許鐘急忙轉變話題︰「李鄉長派來的車說不定已經到了,我們還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