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河隨著離莫痕來到一座古色古香的閣樓前,腦中仍在回想著剛剛見到擂台上的打斗情景。那些人自然都是海閣弟子,據他觀察,他們大部分都是修煉的同一種規則真元,氣息吞吐間似有一層薄霧籠罩,想來應該是水行規則了。海閣的功法以水行規則為主,那為何海天凡要辛苦找自己來?
他正想著,離莫痕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進去吧,閣主就在樓內。」蘇心河見他沒有領自己入內的意思,于是獨自走了進去。
樓內陳列簡單至極,一張書案,一把椅子,一如鈴鐺海下的大殿一般。海天凡獨坐桌內,審視了他一眼,那種被看得通透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蘇心河躬身見禮。
海天凡閑問了幾句話,便直接進入正題︰「相信你一直在困惑,為何我會選你。天地規則相生相克之理你應該已經知道了,而這其中最為互斥的毫無疑問便是水火二則,這其中包含了極為玄奧的道理,現在不說也罷,總之,據老夫所知,天下間尚沒有人能夠成功把握到兩極歸一的訣竅。老夫自負平生,從未將任何所謂天才放在眼里,兩百歲時便已身懷五種規則之力,環視宇內,自問無人能及。然而我窮畢生之力,也未能將十種規則合而為一,便是在火行規則前被擋住了去路,以致于修為最高的一則水行規則也只領悟到了第八階。」海天凡說著不勝唏噓,似在回憶幾千年來的歲月。
「沒想到的是,老夫窮一生智慧都沒能尋見的事物,卻無意間在一處異地悟到了。此水火交融的法門博大精深,即便是老夫也只能解開其中一部分奧義,可惜那時我卻發現,由于我的水行法則之力過于深厚,已經成為了我自身的一部分,再難融入一絲火行規則。或許是上天在開玩笑,總是讓人在得到夢寐以求的物事時,偏偏又要失去另一件珍寶。」海天凡說得連旁听的蘇心河都激動不已,心中充滿著對這一方霸主睥睨天下的感慨和佩服,反而是海天凡自己一直古井無波,似乎天地間已沒有事物能夠讓他心動。
這也難怪他,他實在活的太久了,天地間實在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吸引到他的注意,或許對武道的追求是唯一一個例外,才讓他不惜四處尋找,甚至翻遍了一方界才找到蘇心河這個理想對象。
果然,海天凡繼續說道︰「我的所學太過博雜,或許正因如此,才博而不精,沒能將一種規則領悟到九九歸一的境界。所以我在踏遍地界未果的情況下,進而輾轉所有一方世界,最後找到了你這個陰極之體。一般來說只有女性有可能出現陰極之體,但幾率也是極小,至于男性你則是絕無僅有。據我猜測,這種體質正適合水火二則的融合,具體情況是怎樣無人知曉,因為我在悟通這門功法前也是疑惑不斷,即使現在也未能全部參透,即便你真的修習,也是困難重重,還要靠自己不斷模索,你若知難而退,我也不會怪你。」他言語平靜,蘇心河卻從話語間听出了不平凡,這條路無疑前路多艱,不過這又何足懼哉,自己一條命都是人家救的,能有今日成就也是拜海天凡所賜,雖說他也是另有居心,但終究是對自己有恩,自己恰是那種寧死也不願欠人家恩情的人。
「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百年大比對你來講沒什麼意義,不參加也罷。我會收你做關門弟子,一切事物由我親自打理。我很久不收弟子了,想不到會多了一種興奮感,若真能由我手中造就一個有史以來第一個水火合流的絕世高手,也是一大樂事,呵呵……」海天凡說著難得露出微笑,對他這種活了幾千年的人來說,罕有事物能夠引動興趣,兼且他對天道追求似乎也擱置不前,能夠找件新鮮事情來做,的確「亦是一樂」,只是苦了蘇心河,無端成了一件實驗品。
蘇心河已經在靜室中與海天凡一起靜坐了十日,這十日海天凡一直在向他講解這種可以將水火二元融而為一的奇術。蘇心河這才知道為何以海天凡之能都無法悟透此術的精妙之處,直用了十天十夜他還仍只是一知半解,無奈下只好將其余的強行記在心里,只專心修習一套初始功法。
用海天凡的話說,這是一個逆天改命的過程,每一個細枝末節都有可能出錯,以致身死道消,要將水火二則合而為一,對于全地界的武者來說都是一種荒謬絕倫的想法,與尋死無異。這也是海天凡首次訓練弟子事必躬親,不假他手的原因。
與其說是蘇心河修習這種功法,不如說是二人聯手。海天凡將高濃度的水行真元壓縮成細小的能量顆粒,再輸入蘇心河體內。單是這一過程就極為復雜,非言語能夠盡述,倘是以壁之規則將真元包裹,以海天凡的功力當可輕易辦到,但那樣對于水火交融毫無益處。
真元剛一進入蘇心河體內,便與體內的火行真元激烈對撞,海天凡已經盡量斂去水行真元的銳性,仍然叫他無法忍受,無奈下只好減弱真元強度,待蘇心河適應過後才逐漸加碼。
真元的力道極難掌控,若非海天凡水行規則登峰造極,亦不敢如此嘗試。但即便如此,仍是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尚幸蘇心河功夫雖仍不算高明,對于忍痛卻已是宗師級高手。
海天凡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在將至精至純的水行規則輸入蘇心河體內,蘇心河則盡量收斂體內真元,使其順利通過經脈運行至丹田。若海天凡用這種精力去幫助蘇心河提升功力的話,怕是短短幾年時間蘇心河就能成為名震東域的高手,而這種水磨工夫雖困難百倍,但實際收益卻微乎其微。
現在海天凡能夠輸入蘇心河體內的水行規則已經達到了六階層次,真元直達丹田仍未被火行真元消磨光,仍有余力開始逐寸逐寸地改造他的丹田,此時海天凡開始繼續加重功力,水行規則達到七階威力,蘇心河能做的就只有收斂「火氣」,任其施為。
蘇心河火行真元亦是至精至純,況且由于其練功方式的不同,給海天凡的改造過程倍加了難度,現在他每日只能行功幾個時辰就要打坐休息,其余時間蘇心河除了不停的適應體內水火並存的詭異現象,按照功法運行全身之外,偶爾還有時間陪陪文若,日子倒也不是太難捱。
又是三年轉眼過,蘇心河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依照海天凡從不知何處領悟來的詭異功法,他終于能夠在真元運行時,同時有數不清的水行規則真元成顆粒狀周天運行。而海天凡也完成了對其丹田處的改造,蘇心河驚奇地發現,自己的丹田竟被分割成了陰陽二極,一半是火行真元,另一半則是水行規則,水行真元匯聚後以能量顆粒的形式隨著火行真元運行,且並不互相排斥,就像是長河中參雜了許多細沙一般。
蘇心河功力雖未提升多少,不過他直覺感到體內那股水行真元若能善加利用,當可令敵人大吃一驚,可惜由于他經脈不強,最終留在體內的水行真元只有四階水平,再強將使他無法承受。
但這也足以讓人震撼,三年達到四階,在整個地界也是絕無僅有,須知海天凡可是活了五千歲開外,才使功力達到八階。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海天凡將一些基本功法教授于蘇心河,並囑其日後行走地界,一定要盡量掩藏好這種水火合流的奇異真元,如無必要就只用火行真元對敵,否則必然是天下大亂。世上誰也不知水火合流的竅門,此功法一旦被發現,必然是群雄紛起而奪,如不能將他擄去,以酷刑逼他道出功法來歷的話,則一定是殺之而後快,免至將來禍亂無窮。
海天凡再三叮囑,最後將一套極其精巧的法門傳于蘇心河,使其在行功時既可陰陽互補,又能獨立運行水火二則。
「老夫就是吃了貪多的虧,以致未能將水行規則練至大乘。所以如無必要,你還是不要修習其余規則的好,否則我只要將自身掌握的八種規則盡傳于你,便足以讓你縱橫東域。」海天凡說著眼中盡是惋惜。
蘇心河也是感慨頗多,整三年來海天凡可謂無微不至,費盡心思地培養自己,雖明知他的目標是水火合流,並非單單為了自己,他心中仍是感激非常,暗下決心一定要將其修至大乘,以報海天凡的恩情。
現在蘇心河已經對其以師尊稱呼,這還是他出道以來第一次拜師,除了父親蘇定風之外,就只有離莫痕在火龍潭內簡單指導過自己。說到底自己還年輕得很,在這種情況下難免產生依賴情緒,當他發現自己不自覺的尊敬起這位新師父時,心中也同時充滿了對自己短短幾十年的感慨,第一次在異域找到一份家的感覺。
「多謝師尊教導,弟子受益匪淺。」蘇心河恭恭敬敬地朝海天凡拜了下去,兩人的師徒情分算是經過三年的朝夕相處之後,正式升溫。
三年來大部分時間蘇心河都在練功,所幸不是在閉關,偶有能見到文若之時。不過兩人現在稱作是地下情人也不為過,整個海閣門下弟子三千余人,知道他身份的不出五指。這當然是海天凡蓄意安排下的結果,目的只有一個,以防不測。可見其對蘇心河的重視和此功法的詭異程度。
百年大比就在蘇心河不知不覺間進入**,蘇心河沒想到一場比武盛會會持續整整三年之久,參加人數之多和涉及範圍之廣令人咋舌。蘇心河本無意參加,可是自己已經出關,而賽事尚未結束,如果逸蕭已經來到地界,憑他的個性一定會去湊熱鬧,想到這里心內不禁一熱,希望能夠盡快找到他。兩人分隔太久,他不免擔心逸蕭會不會出意外。
他已經向海天凡道出了心中想法,海天凡知攔他不住,只好任他離去,臨行前又一番囑咐,還派了個一直在地界游歷的同門師兄陪同他去。此人名衛褚,是海天凡在蘇心河之前所收的最後一名親傳弟子,在東域頗為有名。他本以為文若會跟來,沒想到她主動提出留在海閣,只因這幾年文若在海閣雖不算正式弟子,倒也頗受海天凡和離莫痕的照拂,不僅可修習閣內武功心法,更可隨意出入大部分地方,這幾年來功力進步不少,已經快到了掌握規則之力的地步。所以她才想盡快把功夫練好,免得跟隨蘇心河時拖了後腿。
實際上由于蘇心河特殊的身份,兩人又時有一起在海閣內行走,閣中弟子很多已經認識了他們,不過只當他們是附近城中的人,由于某些特殊原因可以進出海閣,助閣中管事打理一些日常瑣事而已,這種人在海閣之內並不稀少,大都與閣中弟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只有有限的幾個知情者知道,蘇心河實際上是閣主新近收的小弟子。
閣中多數弟子都已經幾百歲了,誰都沒曾想到這個平時被他們喚來喚去的蘇小子,竟是他們的師公輩。
蘇心河為人隨和,全不介意這些,反而與閣中幾個低階弟子打得火熱,除了隱藏身份之外都是無話不談,相處得也十分融洽。
這日他終于辭別了海天凡,踏上了尋找逸蕭的旅途,臨行前文若來送行,兩人依依不舍,殷殷作別,蘇心河這才算是到來三年之後,首次正式踏上地界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