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不好,阿葉忙忙地磕頭求饒道︰「奴婢只是摘了些馬蹄蓮,卻並不識得金絲百合,是以誤摘,還請貴妃娘娘見諒!」
「你是哪個宮的奴婢?」沐貴妃面上已是怒火大熾,居然敢摘了她的心愛之物,以她的脾氣是絕不能饒的。
沐貴妃不認識,但是汪福倒是認得,道︰「娘娘,這是德儀殿的宮女。卻不知這賤婢摘這花可是受了德妃娘娘的指使?」
沐貴妃冷哼一聲︰「好你個德妃,居然敢欺負到本宮頭上了!」
德妃自從听了蕭子衿的建議後,就暗中與皇後通了氣,明里卻屢屢向沐貴妃示好。沐貴妃還道這德妃果然識相,誰知今天就撞到她的宮人這樣的事。一番火氣,登時又移到了德妃身上了。
「走!擺架德儀殿!」
再說蕭子衿隨著皇後與太子一道在御花園里散著步,她一面哄得太子高興,一面又與皇後聊些閑話。皇後因著德妃暗中與她通了氣,所以看她宮里的人時,就更加順眼了。
這不,眼瞧著太子頑劣,看到樹上停著只蝴蝶,太子又趁眾人不注意攀了樹就要往上爬。你莫看他年紀小小,但手腳極為靈活,三兩下,便已經爬到了半人多高的樹杈上,這下頓時又把皇後給驚得不輕。旁邊的宮人們一個輕地哄,可是太子卻根本听不見去。
蕭子衿見狀,叫那些宮人們都退下,走到樹下喊道︰「太子殿下快快下來!」
說話間,又沖太子使了個眼色,低聲道︰「你若不下來,今晚就不陪你玩了。奴婢今晚有新的、更好玩的游戲,太子殿下看來是不想玩了。」
經過幾天的相處,蕭子衿對這位小魔王的脾氣倒是模透了。硬逼是不行,一味地哄也不行,只有軟硬兼施才行。
果然。小太子一听這話,立馬就不再抓蝴蝶了——蝴蝶哪有那些游戲好玩?
蕭子衿忙喚來皇後身邊的兩個宮女,與其一道扶著太子安全地下了樹。
皇後沒有听見蕭子衿的那些話,倒是見一向頑皮的兒子居然這麼听這個女官的話。一時心下犯疑,問道︰「太子怎麼會那麼听你的話?」
太子站在他母後身後,一個勁地朝蕭子衿使眼色,意思是要她不得說出他半夜溜出來玩的事。
蕭子衿笑了笑,道︰「回皇後娘娘。太子年紀雖小,但其實非常懂事。奴婢剛才只是說,太子只身犯險,會像上次一樣連累到皇後娘娘。太子一听,可不立馬就下來了?」
太子悄悄地在皇後身後沖蕭子衿豎起了大姆指,贊她夠意思。
而皇後呢。听了這話,更是樂得眉開眼笑。要知道蕭子衿這番話,不但是將事情給圓了過去,更是話里話外的稱贊著太子。做娘的,最喜歡听的話。莫過于稱贊自己的孩子。
皇後對蕭子衿好感加劇,便又問起了她的家世。蕭子衿知道瞞也瞞不過,她的檔案隨便一查,就能查到。遂老實地將將自己的家世背景都說了。
皇後不期她居然還是個秀女出生,連嘆道︰「可惜可惜。以你的姿色、聰慧,若非那場病所累,得陛下垂青絕非難事。」
蕭子衿忙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道︰「娘娘千萬莫再提那事,奴婢愧不敢當。奴婢是個信命的人,相信人各有命,強求不得。何況,奴婢如今這樣,已是非常滿足了。陛下開恩。封了奴婢為五品女官,地位遠在眾宮女之上。在德儀殿,又得德妃娘娘看中,什麼重活、苦活都輪不到奴婢去做,相反的。吃住皆不比從前在宮外差。」
說罷,又低低地道︰「奴婢如今年方十四,再過五年,奴婢就能回鄉與父親團聚。」
前面一大篇話,意思是指,她是個沒有太大野心的人,對于現狀也十分滿意。而對于皇後來說,無論她多麼不受寵,總歸是皇帝的女人,是女人總有妒心。如此一來,她對于蕭子衿就完全不會有什麼防備之心。
最後一句話,則更是表明了,蕭子衿內心里最希望的還是放出回宮,與家人團聚。
果然,皇後面上的笑意更深,點了點頭,道︰「其實你才是有福之人。你瞧瞧這後宮里,看似花團錦簇、奢華至極,但想要守住這份富貴,需要付出的太多太多。有的人,付出了整個青春年華,卻依然只換得孤燈只影,寂寞虛渡。還是你好,你至少還有盼頭。」
說罷,皇後幽幽地嘆息著。那嘆息聲中,隱著的是無盡的落寞。
蕭子衿依稀听過,皇後娘娘自十五歲那年入宮後,除了頭一年在太後的格外關照下,皇帝不得不經常到她宮里留宿。而後來懷了太子後,皇帝便借口她不便再侍寢,于是開始冷落于她。再後來沐貴妃入宮,深得帝寵,未幾太後薨逝。皇後的未央殿就成了冷宮,哪怕是後來誕下了太子,皇帝也沒有再寵幸過她。
長樂、未央,分明是如此美麗的詞,可是這兩殿關系如此冷,于是這兩個名字就顯得這樣諷刺。
「娘娘,您可見過菟絲草?」
「菟絲草?」皇後搖了搖頭,她是侯門千金出身,哪見過那種東西。
蕭子衿道︰「菟絲草柔軟無骨,隨風而搖,只能依附樹木方才能爬高,否則就永遠只能匍匐在地上,一文不值。後宮中妃子雖多,但又何嘗不像是菟絲草?只能依附著陛下寵愛,今朝陛下多看一眼,多寵一些,地位自然就高一些。若是有朝一日,陛下厭棄了,就會被打回原地。可是娘娘卻不同,娘娘與陛下才是妻與夫,陛下主外,娘娘主內,相互扶持,才能支起南楚的江山。無論別的主子如何風光,那又如何?娘娘只當她是菟絲草,風光一時罷了。」
皇後之前的話里雖透著自怨自艾之情,但畢竟是母儀天下,多少有些自命不凡。若是旁的恭維,或許難以打動她。可是蕭子衿這番比喻,即說到了她的心坎里,又是合情合理。
「果然是個伶俐的丫頭,本宮都有些嫉妒德妃了。」
「母後,兒臣也很喜歡這個宮女呢,不如就將她調到我們未央宮去吧!」小太子倒是很會察言觀色,立馬就見縫插針。孩子想得天真,單純地希望蕭子衿能天天在身邊陪著他玩罷了。
可是蕭子衿一想到,到了太子身邊,天天被他逼著一起玩游戲,就一個頭兩個大的。
好在皇後娘娘沒有真動了那個心思,笑了笑,道︰「子衿是德妃娘娘的心月復,母後豈可奪人所愛?」
「母後你是後宮之主,想要調個宮女還不容易?」太子嘟起了嘴,頗有些不高興。
皇後娘娘道︰「宮里也有宮里的規矩,無緣無故的,哪有你想得那麼容易?除非德妃娘娘肯松手。」
蕭子衿也趕緊謙遜道︰「多謝殿下的看重,奴婢不過只是區區一介宮女,哪里當得起殿下的厚愛?今日能陪娘娘和殿下說一說話,奴婢已是萬分榮幸了。」
正在此時,蕭子衿目光斜瞟處忽見一個小太監忽忽跑來,卻因礙著皇後在場不敢輕易來打擾。蕭子衿認得,那是德儀殿里的人。
遂向皇後簡單說明了下,便將那小太監喚到跟前,問道︰「瞧你著急忙慌的,可是德妃娘娘有什麼急事喚我回去?」
那小太監先是同皇後和太子請過安後,便趕緊駙在蕭子衿耳邊一番嘀咕。
蕭子衿開始面上還微微含著笑,可是听到後來,臉上的表情明顯大變。
最後不等那小太監說完,蕭子衿便噗通一聲,忽然跪倒在皇後面前,道︰「娘娘救命!求娘娘求命啊!」
皇後起初沒在意,忽然見蕭子衿這番模樣,也是驚了一驚,「到底出了何事?你且慢慢稟來。」
蕭子衿道︰「娘娘,奴婢剛才同德儀殿另一名宮女一道在這里摘馬蹄蓮,之前先回去的那個宮女叫阿葉,她回德儀殿的時候遇上了沐貴妃,不知怎麼的,那沐貴妃非說奴婢們摘了她的金絲百合,還硬說是德妃娘娘指使的。現在已經在德儀殿里鬧開了。求娘娘救救奴婢!」
皇後娘娘吃了一驚︰「那金絲百合,本宮也是听說過,確實是沐貴妃很看重之物,你們怎麼就誤摘了?」
蕭子衿道︰「奴婢們摘的是馬蹄蓮,根本不知道什麼金絲百合。啊,對了,奴婢方才摘花的時候,撿了一朵花瓣上帶著黃絲的花,難道那就是金絲百合?可是金絲百合怎麼會被人丟在馬蹄蓮里頭呢?」
皇後听罷,似有所悟,道︰「那金絲百合是種在御花園南邊的花壇里,與馬蹄蓮隔得甚遠,即使兩種花形相似,也不容易誤摘。看來是有別的人摘了,又丟到這里,不幸被你們給撿了去,這才惹起大禍。但是那片花壇周圍防護得極好,一般的宮人即使不知道那花的來由,但只看那模樣,也不敢隨便進去摘。又是誰那麼大膽,敢摘呢?」
蕭子衿低頭思忖了下,忽然道︰「娘娘,是有人故意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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