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欽差賞貢生近侍搞竊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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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當晚查捕「破壞污辱」魏閹生祠行動中,竟發生了戲劇性的情節。因從表面看,欽差巡視隊,同浙省撫衙巡邏隊目標相同——都是要查訪破壞魏總管生祠的「歹徒」;但實際上,欽差巡視隊是為查找了解建生祠「知情人」,而加以保護並了解案情。正因目的歧異,所以在具體操作上,便出現了︰巡視隊欲先下手為強因而主動。巡邏隊因現有欽差巡視隊在,故產生依賴思想從而被動。
其結果可想而知,在當晚于生祠旁分別「蹲坑」守候中,巡邏隊無功而返,自然遭到潘巡撫的訓斥處罰。而巡視隊自然大獲全勝——逮住了「破壞污辱」朝廷大員生祠的「歹徒」。當錢嘉征等三海鹽縣貢生,被黃侍衛等押來驛館後,女欽差看著三個文弱書生,不禁啞然失笑道︰「在巡撫衙門衛兵嚴密看管下,有人竟能對生祠毀壞污損得手?本宮以為定是些武功高強的俠客強盜,卻不料竟是幾個文弱書生?難道‘做案’之後,沒看到巡撫衙門已要懸賞捉拿嫌犯?竟還敢再次出現在現場?豈非自投羅網嗎?」
「哼!按《大明律》法︰竊國奸賊,人人得而誅之。人尚如此,況一草札泥塑賊像乎?」三人中其一雖身材低矮,貌不出眾,但顯然氣宇軒昂的為首者,此刻听問,便高昂著頭,大義凜然道。「吾等雖為文弱書生,但卻有一顆拳拳的忠君愛國之心。既敢做,亦敢當。巴不得被逮著被送京師。即便在大理寺正式過堂,抑或上金鑾殿直接面聖,吾等正好當著皇上和朝堂百官之面,痛揭他魏忠賢竊權奪位害人誤國之罪。」
「哈,哈!本宮此次奉旨南巡,一到江浙地面,便听人說有位天啟朝科考三魁探花、今日海鹽縣貢生錢嘉征,是位鐵骨錚錚的硬漢子。」欽差玉貴妃輕松一笑道。「但百听不如一見,錢卿果然氣度非凡。黃侍衛官,快給錢貢生等松綁賜座。」
「錢貢生,虧得貴妃娘娘神機妙算運籌帷幄,讓吾等今晚早行動一步,剛好被吾等踫到;否則爾等若落在潘胖子手中,必將送京向魏忠賢討好。」黃侍衛等邊為幾位松綁讓座邊道。「說什麼去大理寺受審,或進金鑾殿面聖,正好當著群臣揭露魏逆罪行?爾等想的倒輕松,賊人怎會讓爾等如願以償?他魏逆掌管的東廠不是白吃飯的,是專門對付礙他們眼忠臣良將的。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貴妃娘娘此次奉旨南巡,正是要查證落實某些地方官,給魏逆建生祠背後,權錢交易的罪惡勾當。相信爾等身在近前,定會了解更多情況。希望得到爾等積極配合,查證落實魏逆及黨羽一切罪惡,以盡快將其繩之以法;亦實現爾等懲貪除奸夙願。」
于是,錢嘉征等如夢初醒,隨感激涕零地積極協助巡視隊行動——
「哼,他潘汝楨怎麼也沒想到,表面看似極重視此案的女欽差、皇貴妃娘娘,卻正是他們的克星。」回憶講述到此,玉妃頗為感觸地總結道。「不僅暗中早把‘肇事者’、海鹽貢生錢嘉征等找到保護起來;且更從錢嘉征等那里,查到浙省潘汝楨等地方官員,侵吞公私財產,勞民傷財,給權奸魏忠賢建造生祠,犯下的累累罪行。」
「看爾等幾個小貢生、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尚有如此報國之志懲奸膽略;作為堂堂一國之君,若再猶豫不決,豈非汗顏?」崇禎帝油然生出一股豪氣道。「該是朕下決心動手懲奸除惡時候了——」
正是于當晚,崇禎帝和玉貴妃,君妃夫婦之間,在御花園菩提樹前,兩人討論到上午早朝時,「浙江海鹽,以小小貢生錢嘉征,竟有不凡膽略,凜然正氣,獨闖金鑾寶殿,在偌大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前,直參權奸魏忠賢」;又議到當晚,「乾清宮召魏忠賢奏對,斥其頓廢君臣之禮,讓其回去認真拜讀群臣奏疏,想明白如何做人臣子」;且于最後崇禎帝竟說到「——一芥文弱書生尚有如此拳拳報國之志,非凡懲奸膽略,作為堂堂一國之君,若再猶豫不決,朕躬豈非汗顏?該是朕下決心動手懲奸除惡時候了」時,卻不防在其不遠處,還有一雙緊緊盯視他們的眼楮;且更要命的是,還有一對一向听覺很靈敏的耳朵,一直在窺視竊听著他們這里。將二人間的對話,一句不落的听在耳里,刻印在心上——
這雙眼楮和耳朵不是別人的,而是崇禎帝身邊近侍太監徐應元的。
這徐應元,年近不惑,中等身材;別看形不贏人,貌不出眾,但卻獨具一雙能明察秋毫的眼楮,和一對听覺十分靈敏的招風耳;更難得的是他在尚幼小時,便培養起來的審時度勢善解人意個性。他是哪里人?何時進的宮?似乎連他自己也記不清;當然,他這麼個小人物,既無不凡經歷,又少功勛劣跡,史書自然亦不可能載記。
只記得先光宗帝朱常洛尚為太子時,他就在東宮服侍。朱常洛生有五子三女,比較而言,他最疼愛五子朱由檢,也就是現時的崇禎帝。若發自他的內心,他是希望五子由檢接己班,做皇帝的。但《大明律》對立嗣有嚴格規定「立嗣以嫡,無嫡以長,兄終弟及」,選小兒接班顯然不通,只能寄希望嗣後由長子朱由校,傳位于小弟。于是,便想辦法從其他方面,對這個深得他愛的小兒予以補償。而將他使著順手的近侍太監徐應元,調給當時尚還穿開檔褲的五阿哥朱由檢宮效勞,便是其中措施之一。
也還別說,自這當時年僅弱冠的徐應元,到了五皇子朱由檢宮之後,這主僕間配合還真默契哩。近侍太監徐應元,頗欣賞小主人阿哥的聰明伶俐,知情懂事;而小主人朱由檢亦喜歡,這較自己年長許多的近侍太監徐應元,辦事靈活善解人意。多年下來,由大內五皇子宮,到信城信親王府邸;爾今又重新折回皇宮大內,佔據了天子獨居的乾清宮。
按說吧,正常人能一生中長時期同昨日皇子、親王,今日皇帝天子相伴,都已求之不得。又何況身為「閹人」,忝為僕從受人支配,對人服侍?俗言「相府丫頭七品官」,又況皇帝身邊近侍太監?不說宮外朝野,誰人欲走皇上「後門」辦啥事,還不得通過他近侍徐應元?即便大內各宮執事太監宮女,誰不高看自己幾分。可這人哪,無論古今,生存在世,最難得的是知足常樂知恩圖報;而最可怕和不齒的卻正好相反,有填不滿的「私心貪欲」和「忘恩負義」。而近段以來的徐應元,亦正走在這人生的十字路口了。
這人究是從什麼時間變了呢?按說吧這徐應元,多年下來,無論開始時服侍個穿開檔褲的小屁孩兒;到後來服侍雄據一方的諸侯王;什麼事沒經歷過?啥陣勢沒見過?但始終恪守本分,不僅野心,連貪心私心亦從未萌生過。可如今這是在貴為天子身邊,卻突兀對自己的近侍太監地位,開始不滿足起來了。
究是為了什麼?古語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原因還得從魏忠賢哪兒找。話說這閹人魏忠賢,自先帝熹宗駕崩,信親王朱由檢入繼大統,有鑒于他的奸詐個性和貪腐劣跡,在新帝崇禎那兒不僅再難得寵,且還時時受著丟失現有權勢地位的威脅;似他這樣飛揚跋扈慣了的蠻橫個性,又怎能受得了被人擺布的命運?
「哼,既然你崇禎干板硬正,水潑不進,針扎不進;那咱家就另闢蹊徑——想辦法從你身邊的人下手。」身處被動局面的魏忠賢,不禁挖空心思地想道。「一旦收買一、二叛徒,讓他潛伏你皇帝身邊‘臥底’,時刻關注你皇上的思路和行為動向,若能做到知己知彼,又何愁不能百戰不殆?」
但雖計劃得十分周密,而認真實施起來卻有一定難度。問題的關鍵是︰既合適又可靠的「策反」對像難選。從歷史的經驗看,要在皇帝身邊培養「臥底」,所選對像一不外乎從失寵後妃中找。但此條對多數帝王屢試不爽的辦法,用到崇禎身上顯然不通。因他天生一個事業工作狂,平時極少近;身邊僅有一後兩妃。皇後田氏,系崇禎龍潛海底、尚為信王時的扎腳夫妻。標準的賢妻良母典型。夫妻一直恩愛且相敬如賓,打死也不會做對不起夫君的事。
兩妃之一的皇貴妃徐如玉,不僅一直得寵,且還身為女官,是崇禎帝業上的左膀右臂。更不能寄任何希望。剩下的一個李貴妃,雖沒得寵,且崇禎視她為可有可無;也許會有被拉攏的可能;但此人身體一直欠佳,幾次犯病死里逃生。自己對未來不抱啥希望,而娘家僅有年邁的父母,卻無兄姊弟妹。生無所求,當然不會反叛孤注一擲。其二對像無非失寵的近臣。崇禎登基為時不久,身邊近臣均尚在被重用不說,若有失寵者怎會仍放身邊?此項選題仍需排除。剩下的一類對像應是乾清宮的近侍太監宮女——
卷06︰為保明社稷崇禎除魏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