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在我面前自殺！」
沈恪用槍抵著懷中的郁婉秋，婉秋驚慌而語︰「小凡，不要，不要！」
秋！
這是什麼地方？婉秋怎麼會在這里？
我……
我已經死了嗎？
「你不死，那不如看著我們兩個快樂……」
沈恪英俊的面容突然變得詭異，他戲謔地對著面前那人狂笑，那語氣神情，像是花貓玩弄著鼓掌之中的麻雀，有恃無恐。
身體漸漸不那麼冷了，那鑽心的疼痛也消失了，可還是動彈不得。
葉凡感覺到四周是光明的，溫和的，只有腦海中那不時出現的畫面在斷斷續續播放著。
「不！不要……好……我在你面前自殺……」
怎麼是我！？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這里是哪里？為什麼我可以看見我自己？
沈恪！
他要把婉秋怎麼樣！
葉凡舉起手中的刀子，絕望撇了撇嘴，婉秋拼命地搖頭，閃著寒光的刀子還是狠狠插入了葉凡的胸口。
一股鮮血噴涌而出，葉凡面色痛苦，頹然倒地。
郁婉秋絕望地哭喊著︰
「不！！不要！！小凡！小凡！！」
沈恪臉上的表情僵住，悲慟至極的郁婉秋隨即便癱倒在地不省人事。
「秋！秋！！」
葉凡驚坐了起來，眼神蠻是慌亂，看著眼前空落落的手，慢慢失落地垂下。
是啊，哪里還有秋，怕是今生再也無緣相見了。
如果只有夢境，我寧願長眠。
眼前是一片白色，一望無際的白色空間。
她望了望四周，除了白色，除了自己，再無其他。
或許，這里就是天堂了吧。
葉凡身著白袍，清瘦的面龐依舊俊朗，她四處走動著，只覺得在這方淨土，沒有世間的悲歡離合，反而心無雜念了。
那些紛亂糾葛，那些愛恨情仇，那些牽掛羈絆，還有……
婉秋……
那些不能明說的傷痛，都隨我的離去消散吧……
「葉凡。」
「葉凡。」
「誰在叫我？」
「葉凡。」
「誰！？是誰？！」葉凡環顧四周，那聲音又再次傳來。
「孩子，不用找了，听我說就好。」那聲音是安詳的，像是一位老者娓娓道來。
「你是誰？這里是哪里？」
「孩子，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這里是極樂世界，這里是淨土。」
「極樂？淨土？你的意思是說，我已經死了嗎？」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無非是因果報應，輪回罷了。」
「我真的死了……」頃刻間，曾經的世界無聲崩塌了，雖不過生死，想到與婉秋天人永隔，那種塵埃落定的痛心還是幾乎要將葉凡撕裂，失魂落魄的她跌坐在了地上。
「秋……」淚水盈滿了葉凡的眼眶，「告訴我，婉秋她……她現在好嗎……」
「三世情孽，你二人情愫豈會凝于生死。孩子，閉上眼楮你就能看見她……」
******
「葉凡！葉凡！」
閃電驚雷，風雨交加的夜里，郁婉秋從夢中驚醒。
「姐姐，你怎麼了，怎麼了？」守在她身邊的蘇羽急忙安慰道。
「蘇羽，電話！快打電話給葉凡！快呀！」婉秋神情恍惚，微弱的燈光中倉惶得模到蘇羽的手，緊緊握著。
「好！好！我打我打！你別著急啊」蘇羽輕撫著秋，她瘦弱的身體不住地顫抖，大口喘著氣。
又是一道閃電映亮了房間里的二人，秋坐在床上，緊緊蜷縮抱著膝頭。
「怎麼樣啊！？」
「還是沒有人接……」眉頭緊鎖，蘇羽小聲地說。
「怎麼辦！？我有不好的預感，葉凡出事了！」驚雷再次憑空炸響，一陣狂風吹開了房間的窗戶，蘇羽急忙跑去關上。
「姐姐，你怎麼這麼說呢？」蘇羽心疼的攬過婉秋，內心也是火燒般焦急。
「蘇羽，我剛剛做了個夢，夢里面葉凡她滿身是血，她叫我快走，她叫我快走！」
「姐姐，你不要想太多啊，那只是個夢啊！」
「不！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救她！」說著，婉秋推開蘇羽，起身就朝門口跑去，「她不可以有事，不可以！」
「姐姐！」可剛跑了沒兩步，體力不支的婉秋就跌倒在了地上，「姐姐，你還在發燒，外面這麼大的雨，你要去哪里找葉凡啊！」
「蘇羽……」秋哭倒在蘇羽懷里，所以堅強頃刻決堤，「我愛她啊……」
往日的畫面浮現在秋的腦海，頑皮的葉凡，孩子氣的葉凡，深情的葉凡，溫柔的葉凡……
郁婉秋再也不能抗拒這份感情。
原來，失去遠比接受痛千萬倍。
******
「婉秋！婉秋！！」
葉凡伸手想去抓住，睜開眼楮，卻發現仍然只身那所謂極樂的白色空間。
「孩子……」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秋怎麼樣了！我要見她！讓我去見她一面吧！」
「她並無大礙。人鬼殊途，你二人已經陰陽各界，便是不可能再相見了。」
「讓我見她一面吧，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只想看看她，我保證。」
葉凡跪在地上，對空磕著頭，眼神里寫滿了渴望。
原來她們並不是陌路，她們是相愛的，秋是愛她的。
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等到她死了才知道秋的心，為什麼她們不能在一起……
「求求你，求求你……」
「罷了罷了，你雖陽壽已盡可情緣未了，自己種下的因還需自己求得果。你二人注定了前世今生的孽緣，終究得由你自己了卻。」
「前世今生……？」
葉凡詫異地問道。
「你二人本是天上一仙一佛，因思凡且不知悔過被貶下凡間，落得生生世世有緣無分的下場，相愛必是苦難，相守必是分離。」老者的聲音平靜又溫和，像在靜靜訴說著一個悲傷的故事。
「生生世世有緣無分……」難道，我遇見了你就只能是遇見嗎？難道，長相廝守永遠都是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嗎？
「郁婉秋的前世是那白蛇精白素貞，而你正是與她有千年約定的郎君許仙。你們凡人姻緣天注定，清明偶遇，西湖定情，無奈人有禍福旦夕時，有情終不得相守。那一世你二人幾乎錯過，幾經輪回，你們命運里注定的悲劇讓你二人永遠不能廝守，好比今時今日，天人永隔便是宿命。」
老者頓了頓，像是悲傷哽住喉頭，許久才緩緩開口︰
「莫問此生幾多情，只羨鴛鴦不羨仙。
相濡以沫終須散，天上人間兩相望。」
無言以對，葉凡久久怔在原地，腦海里反反復復都是婉秋的身影。
原來前世姻緣定，莫怪今生總痴情。
像一口融化在心底的蜜糖，那種甜蜜被無限地放大了。葉凡牽動苦澀的嘴角，哽在喉頭的悲慟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相愛又如何？
命中注定又如何？
天人永隔已經成為最悲哀的現實，而現在，她竟還要听那老頭可笑的理由。
「情孽三世是上天對你二人的懲罰，只有受盡苦難才有機會重新位列仙班。」
「你住口！！」葉凡站了起來，指著天，眼角劃過滴滴淚水，「位列仙班？！誰想要位列仙班！你憑什麼懲罰我們！我們只想要做一對恩愛夫妻，生老病死，輪回轉世。可是你們！你讓我們嘗遍了人間疾苦，家破人亡，受盡折磨，這還不夠，還要妻離子散。什麼神仙！我不要做神仙！我只想要秋！只想跟她終老相伴一生！」
「阿彌陀佛。世間萬般感觸，終究一個‘情’字，善哉。此生已矣，就盡去了你二人的孽障吧。」老者的聲音里依舊听不出任何情緒，所謂「出家人」，竟是連情緒都不會再有了嗎？
「可我已經死了，我已經死了！你現在大發慈悲還有什麼用！你慈悲給誰看，是讓我感恩戴德嗎？！不！我恨！我恨！！」
「那麼，你想重新回到人間，回到她身邊嗎？」
「什……什麼……」仿佛黑暗的世界出現了一道曙光，即使照亮了方寸，依然讓葉凡重新燃起了希望。
「你可以還陽去，回到她身邊。不過……」
「不過什麼？只要能活著，能回到秋身邊，怎樣我都願意接受！」葉凡興奮地說著，仿佛秋就在她面前，她只想朝她的方向狂奔而去。
「你此去還陽，有三不可知和三不能犯。」那聲音厲聲道。
「你二人會因此遭劫，並且在劫難逃無法可渡，只有應劫，孰生孰死，謂一不可知。劫後你二人將再無回歸仙界的可能，至于會如何，謂二不可知。如今去了你二人的孽障，能否成雙，謂三不可知。」
「……」
葉凡呆若木雞。
是啊，死而復生，哪里有這樣便宜的事情。一切都是未知數，簡單的在一起三個字依舊是奢望。
「那……三不能犯，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