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羽听見她醒了,看過去的眼神中帶著些許疼惜又帶著些許責怪,他握著她軟乎乎的小手語氣極輕的問,「現在感覺好點兒了嗎?」
葉瓷笑著點點頭算作回應,鐘羽將她的小手攥在手中把玩,然後稍稍用力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囑咐道,「以後記著,不準貪涼,我昨晚上回房後你又自作主張的調低了空調是吧?而且不但溫度調低了,你睡覺不老實,還蹬了被子!所以你才發了燒!」
丫頭听了一開始嘟著嘴,馬上就瞪著眼楮理直氣壯的反抗,「誰讓你不跟我睡的?!你要跟我睡不就能在晚上給我蓋被子了麼?我要你留下來陪我,你偏偏要回房去睡,你還怪我?」
「得得得,你這臭丫頭,什麼時候學的這樣能狡辯?」鐘羽無奈的說,然後他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她疼的捂著額頭不滿的瞎嘟囔。他心中暗自叫苦,他可是一番苦心!眼看丫頭一天天長大,他一天天成熟,怎麼能養成每天都在一起睡覺的習慣?就算丫頭現在不懂什麼,等到她青春期開始懂事的時候,再回想起他這些年一直都睡在她的身邊,還不直接就將他想象成大**了?
「我要和你一起睡!」丫頭推開他的大手大聲的喊。進來給她送體溫表的年輕護士一開門正好听見葉瓷這樣嚷嚷,鐘羽的臉微微一紅,跟這丫頭在一起,他維持了十幾年的氣質和形象,都要隨時準備被她搞塌。護士小姐一臉匪夷所思的笑容,在她看來,這個小病人和這個男孩子既不像兄妹更不會是父女,但是他倆的感情卻很好,看上去極親近。她滿臉狐疑的撂下了溫度計在鐘羽手中就轉身關門走了出去。
護士離開後,鐘羽的臉更紅了,他面色不悅的瞪著小丫頭,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想和我睡?等你長大了再說!」
說罷,他起身幫她夾好溫度計,又走到門口打電話要了早餐,經過了上次在醫院里丟了她的事情,他現在極謹慎,為了以防他有事不能每分每秒都守在她的身側,他還打電話通知了陸軒。他們早飯吃完的時候,陸軒也急匆匆的趕到了。
「小瓷!你怎麼樣了?」陸軒一進屋,就擔憂的問。她呼吸微喘,看來走的很急,看到葉瓷雖打著點滴但精神還不錯,正張著嘴巴一口一口的吃著鐘羽送到嘴邊的食物時,她才稍稍放心。轉而,陸軒看向鐘羽又看看牆壁上的表,不好意思的說,「小羽,又耽誤你上課了,不然你現在去學校吧?小瓷有我照顧就行。」
「不行!」鐘羽還沒開口,小瓷就先嘟著嘴巴反抗了,「小爹不準走!我生病了,小爹要在身邊陪我。」
鐘羽見葉瓷這麼依賴自己不但不覺得是個負擔,還覺得心里挺溫暖,他淡然的笑笑,一邊喂她喝著牛女乃一邊對陸軒說,「沒事兒的陸姨。學校里學的那些個東西我都會,我雖然不去但考試成績也沒差過,所以老師也拿我沒辦法。」
「唉,我家小瓷多虧了有小羽,不然我都不敢想象後果。」陸軒坐在葉瓷的身邊模著她的短發心疼的說。
「這可能就是緣分吧。也是命運。」一向不相信命運之說的鐘羽,今兒竟看著病床上那個能輕易挑起他緊張神經的小丫頭深情的說。
陸軒看著鐘羽那種關愛疼惜的眼神,一下子回想起她小的時候和左飛在一起的時候,他就總是用那種眼神望著她。從小,他就守在她的身側,從小,他們就是被公認的青梅竹馬,可是命運偏偏這樣折磨人,連他們自己都認為對方是跑不了的另一半時,卻依然擰不過命運這東西。若不是看到了鐘羽也用這樣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女兒,陸軒險些忘了,這幾年,那些與左飛的記憶,都被她牢牢的塵封了起來。既為人妻,就要忘了曾經的所有,她本想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一生,守著一個愛她的男人,一個可愛的孩子,可是現在的一切都和她當初的想象不一樣。
「小羽,你……你一個正貪玩的年紀,總是這麼傾心的照顧小瓷,都沒有時間去做你喜歡做的事情,我看等小瓷好了,還是讓她去跟我生活吧?」陸軒看著鐘羽說。她的回憶只剛剛開頭,她就強迫自己從那片海洋中驚醒過來。她是過來人,已經能看得出鐘羽這樣的眼神,已經超出了大哥哥的疼愛範圍。而且鐘羽和葉瓷,與她和左飛那時又不同,左飛只比她大三歲,可謂同齡人,可鐘羽比小瓷大了整整十歲!可以說小瓷現在什麼都不懂,而鐘羽已經什麼都懂了。
確切的說,陸軒在看到鐘羽看小瓷的神情時,已經開始不放心再讓他們繼續住在一起了。她知道她現在想的有點兒超前,鐘羽也不是那混賬的孩子,但是生女兒的媽媽都懂得,保護女兒的聲譽那是種本能。
聞言,鐘羽的拳攥的緊緊的,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他周身的空氣仿佛也瞬時凝固住了。他生氣的時候,不管對方時候,一律不給面子,唯獨對陸軒,他忍住了,因為她是小瓷的生母。他繃著自己的情緒臉色發綠的沉聲說,「陸姨,這話你問小瓷,她要說跟你生活我定不攔著,她要還想跟我在一起,請您也別阻撓。您擔心什麼我清楚,我只能說我不會做讓小瓷日後恨我的事情。」
葉瓷听不懂他們話中的話,她只听得懂他們在爭她要跟誰生活的事情。她緊張的坐直了身子,瞪著小鹿一般驚恐的大眼對鐘羽伸出了那只沒有輸液的手嬌聲的呢喃,「小爹抱抱,我不要離開小爹。」
鐘羽一個箭步沖過去將她緊緊的按在胸膛,他長長的呼了口氣,雙手摟著她的小腦袋,下巴頂著她的頭頂情緒激動。
陸軒看著這一幕好半天沒說話。過分的融入到這種情緒中,以至于身後站了一個人他們都不知道。
「真好。小子,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了我的曾經。只要你一直如此,一定會等到你想要的結局。」一個男人深沉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冷不防的,身後有人說話,陸軒急忙扭過頭去,果然,左飛那個男人就好像陰魂不散,她走到哪兒他很快就會在哪兒出現!她立即耷拉下臉來將矛頭指向了左飛問道,「你來做什麼?」
左飛歪著唇一笑反過來問她,「你說我來做什麼?我來看看你為什麼偷偷的從片場跑回來!要知道那戲我可是投了巨款的。可你這個女主角卻不給力,總是給我耽擱時間。」
「嫌我耽擱你時間你換女主不完了嗎?我還後悔演這戲了呢!接手了你這戲我都沒時間照顧女兒!」陸軒將剛剛產生的所有不良情緒都轉而釋放到了左飛的身上。
明明知道她在拿他當出氣筒,他卻也不惱,笑嘻嘻的听著,心情好像還很好,不知認識左飛的人,若是見到他這樣的表情,會不會以為這男人瞬間腦殘了?他再看了眼還緊緊摟著葉瓷的鐘羽,心情極好的問他,「小子,會對我閨女一輩子都這麼好麼?」
鐘羽知道左飛指的是葉瓷,他重重的點點頭,認真的說,「只要她還需要我在身邊,我就會一直這樣陪著她。」也許這話從其他一般大的男孩口中說出來那簡直就是個笑話,因為葉瓷才五歲,他也才十五,兩人都還沒定性,說白了,還都是孩子,能指望他們的話有多真誠?但是,左飛點點頭卻信了。因為他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了他自己曾經對陸軒的堅持。從幾歲來著?他那時七歲,她只有四歲,那個時候,他就在心里默默的許願,將來除了陸軒誰都不娶。
那麼多年過去了,雖然陸軒曾沖動走錯了一步,但是他左飛,始終還是那個左飛!他的心,一刻都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他深切的懂得,守護一個女孩慢慢長大,對她付出所有的真心和愛,隨著時間慢慢的推移,愛只會跟著增加卻一點兒不會削減。
就連鐘羽自己都深深的明白了這個事實,就是他這一生,注定會和葉瓷有著理不清的情愫,他不明白為何他對其他女孩都沒興趣多看一眼,當虎子他們懂得開始欣賞美女的時候,他卻總是嗤之以鼻,唯獨對葉瓷,她明明還那麼小,他卻總是能從她稚女敕的小臉中看出她未來的魅力,那種魅力,結合著現在她的懵懂可愛,深深的吸引著他讓他無法自拔。
這時左飛看向鐘羽,竟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他走過去拍著鐘羽的肩膀大笑一聲說道,「我左飛看人不會錯!我本來還想將來等著丫頭大了,將她給了我兒子左驍,可是我今天發現,你比左驍更適合這丫頭。」
「左飛!你都在胡說些什麼?」陸軒忍不住咆哮了,她剛才一直在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她怎麼感覺他們兩人捏把捏把就把她閨女給送人了?她才是孩子的親媽好嗎?!她怒氣沖沖的指著左飛的鼻子大喊道,「左飛,你最好給我閉嘴,我閨女的事情由不得你來瞎鬧!」
「嗯?臭軒兒!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好,我給你看樣東西!」左飛今天心情極好,臉上總是掛著笑容。他從褲子的口袋中掏出一張紙遞給陸軒,對她笑著說,「看看吧,你看看我有沒有權利管我閨女的事兒。哈哈哈。」
陸軒瞪了他那得瑟的臉一眼,疑惑的看向自己手中那張展開的紙,這是一張鑒定證書,她的視線一掃而過看向最下方的結果時臉色不由得一陣凝滯。然後,在左飛的注視下她的表情慢慢融化,從震驚到煩躁,她將這張紙往左飛的手中用力的一拍,十分惱怒的吼他,「你有意思嗎?弄個假的證明書出來好玩兒是麼?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子,你……」
「軒兒,這不是假的,小瓷確實是我閨女。我取了她三根頭發特意去做的化驗。」左飛突然表情嚴肅了,他抓著陸軒的手扭頭看著小瓷認真的說。
左飛這樣的表情,通常是說的真話,這點陸軒很了解,她掙扎著將手腕從他的手中拿出來,然後嘴角動了動,那張明艷動人的臉此時一陣潮紅一陣蒼白。當著孩子們的面前,左飛拿出了小瓷是他女兒的證明,而她,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葉太太,這讓她怎麼和孩子解釋?
「不、不可能的,當初你不是驗過,孩子不是你的……」陸軒喃喃自語,左飛重新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將他一把拽進懷里抱緊。左飛認真欣喜的表情就已經告訴了她,孩子確實是她和左飛的。她當初懷的是雙胞胎,有一胎沒有胎芽流產了,她住院的時候,正好是左飛的姐姐左文給她做的清理,那個可憐的孩子流產後,左飛就央求左文給做過驗證,那孩子確實不是他的。當時他心灰意冷,難過了好一陣子。就在見到小瓷之後,他總絕得小瓷的性格真的一點兒都不像只知道做生意性格溫吞的葉維安,所以他查了大量的雙胞胎的資料,其中有一條令他心跳不已,上頭寫著若女子24小時之內與兩個男子發生關系,所懷的孩子有可能是後者的,亦或者,懷的是雙胞胎的話,有可能一個是前者的一個是後者的。
他沒有得到確鑿的結果之前,沒有事先和陸軒說起,直到他剛剛從他姐姐那里拿回了資料,他才找到陸軒,立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她。可是他認為的好消息,此時陸軒听了卻不怎麼高興。有了孩子的她,只希望自己在孩子的心中是個形象高大的母親,這件事情讓心智還不成熟的孩子听了,會怎麼想?她還會愛她的媽媽嗎?左飛自然是極激動的,他未考慮那麼多,只想著第一時間將這個事情告訴給她,可陸軒卻漲紅著一張臉轉身跑開了。
急匆匆出去的陸軒和正進來取體溫表的護士小姐撞了個滿懷,那護士小姐端著給小瓷的退燒糖漿也滾到了地上摔碎了。暗色的小玻璃瓶子掉在地上碎裂的瞬間,里頭的液體就灑落了一地,「刺啦」一聲響,伴隨著一陣濃郁刺鼻的氣息,在場的人全都一愣。
鐘羽和左飛同時擰著眉說,「這糖漿里攙和了強酸!」
「啊!你們說什麼?強酸?這是想要小瓷的命嗎?是誰這麼狠心?」陸軒嚇得一聲驚叫,大滴大滴的驚恐的淚掉落了下來。左飛離著近,已經伸手將那個小護士拎著衣領給拽了起來。
那個小護士頓時就嚇得哭了,她也很後怕,若不是有人撞翻了她的藥盤,一會兒她將這藥喂給小姑娘吃了,她可就是第一嫌疑人了!被左飛給揪的腳丫子都離了地兒,她想出口辯解,張張口卻嗆得說不出話來。
「 」一聲,左飛用力的將那個護士摔在地上,一臉暴怒的問,「你為什麼要害我閨女?」
小護士咳咳了幾聲,忍著渾身被摔的劇痛,抹了把淚委屈的哭訴,「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vip貴賓病房的藥的劑量都是我們主任來親自調配的,我只是負責將藥送過來給病人喝了。這款退燒糖漿是我們醫院自發研制的。外面沒有賣的,用多少劑量,主任就給多少,然後由護士喂給病人吃,目的就是為了怕秘方外傳。」
「帶我去找你們主任。」左飛氣瘋了,有人敢動他閨女,看他不將他連根拔起再說!
「等等。」一直沒說話的鐘羽從窗外收回了視線出聲阻止住左飛就要出去的腳步。左飛轉過身疑惑的看向他,他臉色同樣沉重的說,「不要輕舉妄動,對小瓷下手的,肯定不是那個主任。一個醫院的主任,他沒有那麼大的膽子,除非他不想活命了。」
左飛也知道,這事沒有那麼簡單,可是氣大攻心,忍不住就想先去收拾了那主任再說!听鐘羽這麼一說他稍稍鎮定了一些,轉而壓著性子問他,「小子,你是不是有懷疑的對象了?是誰?」
鐘羽沒回答,卻先對地上坐著的護士小姐平靜的說,「這位護士小姐,你沒事吧?若沒事請你把地上的酸收拾一下,出去的時候假裝剛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葉瓷乖乖的吃了藥,也沒有什麼不良反應,一切都很正常,切記,出去之後什麼也別提。懂嗎?」
「我懂懂懂。」護士小姐在這里收拾著地上的酸,鐘羽抱著葉瓷換到了這套房的另一個房間。左飛和陸軒擔憂的跟在鐘羽的身後,只有小丫頭還懵懂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葉瓷緊緊的摟著鐘羽的脖子,粉女敕的小嘴兒一撅一撅的,那雙清亮的大眼一眨一眨的疑惑的問,「這一早上,就沒消停過,你們可真能鬧騰,媽,你這是在彩排電影麼?我想睡會了,你們安靜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