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扶著早鶯回到屋里的時候,玉璋正在門口和戴螢拉拉扯扯,好像在爭執什麼——
兩人趕緊跑過去,卻見玉璋和戴螢在爭奪一個水桶,大半桶水晃來晃去,濺濕了兩人的鞋襪。
「你放手。」
「你先放手,我才放。」
兩人緊緊抓住水桶,互不相讓,紅著眼楮,怒目相向。
「玉璋,怎麼了,出什事了?」
玉璋听見映月的聲音,心下喜悅,幫手終于回來了。忙著回頭和她說話,「你們倆可回來了。」
或許是她太過輕敵,回頭說話時,被戴螢鑽了空子。戴螢一把扯過水桶,許是扯得太過用力,倒是先濺了自己一身水。
她惡狠狠地瞅一眼映月,映月倒不妨被她一瞪,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就見她提著水桶,走到映月床前,「嘩啦啦」將大半桶水全倒在映月床鋪上,連緊挨著映月兩邊的玉璋和早鶯的床鋪也遭了殃。
玉璋要阻止已來不及,映詌uo略讜?亍 br />
戴螢因為成嬪隨駕去了圓明園,近日安靜了不少,可是她今日又這樣,她到底又怎麼得罪這個傲嬌的大小姐了?
映月拉下臉,上前拽住戴螢的胳膊,捏住她的麻穴,戴螢吃痛撒開水桶。
「很痛哎,你放手,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喊人了啊。」
她放開戴螢的胳膊︰「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往我床鋪潑水?」
戴螢終于擺月兌她的鉗制,轉身拿起桌上擺著的平底雲錦繡鞋,鞋子濕嗒嗒地滴著水。
「只把你的床鋪潑濕已經是便宜你了,誰讓你把我的新雲錦鞋子。難道這不是你灑了水弄濕的嗎?」
映月想起來,剛才早鶯跑出去時似乎撞翻了她手里的水桶。大概是潑出來的水,溢流滿地,濕了戴螢放在床前地上的鞋子。她當時根本就沒在意,只顧著追早鶯去了。
「就算是我不小心弄濕了你的鞋子,你說一聲,我賠給你就是了,用得著把我們的床弄濕嗎?這樣我們今晚怎麼睡?」
戴螢心里倒是十分暢快,堂姐臨行前囑咐她,她不在宮里的時候一定不要鬧出什麼事。堂姐不在的這四個月里,她小心翼翼,已經夠窩屈的了,現在堂姐要回來了,正好又讓她抓住這個把柄,還不得給映月這幾個人點顏色瞧瞧。
她將鞋子拎到映月面前,譏笑︰「賠?我這鞋子,可是雲錦的,這可是貢品。你賠得起嗎?我管你們怎麼睡?這是你們活該。」
「你……」映月還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
玉璋挽袖欲上前理論,卻被姜嬈攔住。
姜嬈拾起水桶,交給玉璋,「你再去井邊打一桶水來。」
玉璋不明所以,但還是去打了一桶水。
映月站在姜嬈跟前擋住她,問︰「你要做什麼?和你無關的,別去得罪她了。」
她微微一笑,說︰「還沒謝你前幾日為我解圍呢,權當我對你的謝禮。我雖然柔弱,但是也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姐妹被人欺負默不作聲吧。」
前幾日,松雲姑姑教她們值夜的規矩,戴螢打碎了偏殿里的汝窯青花雙鳳戲珠梅瓶。馬潘兒卻誣陷是站在戴螢身後的姜嬈打破的。
幸得映月和玉璋都看見了戴螢的所作所為,一力保薦姜嬈清白,松雲姑姑才相信姜嬈。
姜嬈趴在映月耳邊小聲說︰「你放心,她不敢對我怎麼樣,她堂姐再厲害,畢竟我也是萬歲爺欽點進宮的。」
戴螢見姜嬈提起水桶往東邊她的床鋪方向走,知道她是想要往她床上潑水,她攔住姜嬈︰「你想做什麼?」
姜嬈指指水桶,「還能做什麼?我不過是覺得自己的床有點髒了,想洗一洗罷了,你怕什麼?」
她信以為真,給姜嬈讓開路。
姜嬈提著水桶走到自己的床鋪前,提起舀子,將水潑到自己的床鋪上。
一邊潑,一邊念叨︰「被子可真髒啊,可得好好洗洗。」
屋子里的炕是大通鋪,姜嬈和戴螢的床鋪本來就是相連的,一個濕了勢必會波及旁邊人的床鋪。
姜嬈越舀越起勁,最後直接把桶整個倒放在床鋪上。水嘩啦啦地傾瀉滿鋪,自然戴螢和馬潘兒的床鋪不能幸免于難。
戴螢和馬潘兒已是救之不得。
玉璋和早鶯早已笑出來,一邊笑,一邊說︰「咱們的被褥是挺髒的,可得好好洗洗。姜嬈,我再去幫你打桶水吧。」
映月笑著瞋了她一眼。
戴螢怒氣沖天,上前拉住姜嬈的胳膊,就勢要打她。姜嬈也不躲不避,戴螢的手剛舉起來卻被潘兒拉住,「戴小姐,別沖動。她可是萬歲爺欽點的。」
戴螢也知道姜嬈的背後靠山是皇上,得罪不起。前日的碎花瓶事件,是有根有據的栽贓,今日這事自己卻十分理虧。
姜嬈她潑的是自己床鋪,她只是倒霉被連累。若姜嬈潑的是她的床鋪,她也有發作的理由。現在這樣,真是啞巴吃了黃連虧。
戴螢氣極卻又發作不得,甩身踢倒地上的木桶,拉著潘兒出去了。
留下映月等人,玉璋和早鶯已經笑得快要岔了氣。玉璋一個勁的笑看著姜嬈搖頭︰「姜嬈,我還真是佩服你,夠厲害的。」
姜嬈的臉也紅紅的,一方面很解氣,一方面又有些不好意思。母親一直教導她要溫順知禮。寬容大度,所以她在人前,一直都是乖巧溫柔的形象,連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也能這樣潑辣厲害。
映月拉著她的手,「姜嬈,謝謝你。只是連累你今晚也無處安枕。」
玉璋上前,拉住她們兩個人,嘴角眉梢笑意盎然︰「誰說我們無處安眠,把咱三個人睡的西炕收拾收拾,正好我的被子今晌午曬在院中忘了收回來,咱們四個人就擁被而坐,聊上一夜,可不好?」
姜嬈點點頭︰「這個主意好。我沒有親姐妹,還從沒試過和人秉燭夜談呢。」
她們四人忙著收拾了床鋪,把被褥拿出去晾著,又把地上的水清理干淨,燒了一壺熱茶,四人橫蓋著一條被子,圍坐在炕上喝茶聊天。
「中秋過後,萬歲爺就要回鑾了。咱們能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玉璋這話一出,大家都有些失落,畢竟在一起住了近四個月。
早鶯嘆口氣︰「是啊。萬歲爺回鑾,咱們就得被分到各宮去當差了。映月肯定會被分去貴妃娘娘的承乾宮的,姜嬈也必得到乾清宮,剩下玉璋和我兩個人,在宮里無親無故,還不知會被分到哪里。」
映月想起她家里的境況,她母親的艱辛,心生憐惜,拉住她的手,勸慰︰「不管是分到哪個宮,咱們幾個都是一輩子的好姐妹,一定會互相照顧的。再說,以你和玉璋的資質,定是能當上差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姜嬈也點點頭︰「雖然我才來兩個月,就我看,你們兩個人的姿容行事都出眾,定會被分到得力主子娘娘身邊的。」
「分到哪個主子娘娘都比被分到良主子身邊好。良主子雖說前年晉了妃位,但畢竟出身太低,若不是因為八貝勒爺爭氣,這宮里哪有她的一席之地呢。」
早鶯提起良妃,到讓映月想起來,良妃娘娘好像也是住在承乾宮,雖已是妃位,卻因為身份低微,做不得一宮主位,只隨居在貴妃的承乾宮。
自己以後進了承乾宮,和良妃是要日日相見的,那豈不是也經常會遇見八阿哥胤。
「良妃娘娘是八貝勒爺的母親,那八貝勒爺是不是要日日去承乾宮請安。」
姜嬈對宮闈之事了解較多,搖搖頭︰「哪是啊,八貝勒爺生下來就交給儲秀宮的惠妃娘娘撫養的,晨昏定省自然是去儲秀宮,逢年過節才準許去良妃那里請安。更何況近年來,八貝勒爺另闢了府邸,進宮請安時才偶爾會去承乾宮。皇家就是這樣,哪有什麼親情可言。」
「哎,這樣想想,良妃娘娘也真是可憐,自己生的孩子自己還不能得見。」
映月嘆口氣,自古後宮看重的就是家世,良妃娘娘縱有美貌,但奈何情深恩卻淺。這寂寞空庭,有幾人不是紅顏待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