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定了…」易小墨絕望的低喃著,他跟在楊星瀾的後面,任由她拉著,亦步亦趨。
易小墨真不敢相信他們居然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學校,在他印象中看守學校大門的門衛大叔就像地獄里的牛頭馬面,身板魁梧經驗豐富,多少有勇有謀的逃課份子都死在了他們的火眼金楮和鐵面無私之下,有他們鎮守,蠢蠢欲動的同學們終究只得望門興嘆。
可就在剛才,他和楊星瀾一路暢通,沒有絲毫阻礙地走出了學校,而門衛大叔像是牛頭馬面見到了閻王,筆直杵在那不見任何動作。楊星瀾的氣場已然達到了秒殺門衛大叔那顆敬崗愛業之心的程度。
楊星瀾拉著易小墨出了校門,走過了兩條街,她才甩開易小墨的手。
周六的上午,街道上人群熙攘,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易小墨穿著校服和楊星瀾走在一起,一個蔫不拉幾,一個光彩奪目,看上去格格不入。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頹淵。」
「我去。」易小墨無解地盯著楊星瀾,連發三問︰「喂,女漢子,你是成心的吧,你到底想要怎樣啊?你說了給一天思考的,怎麼今天直接讓我逃課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後果得有多慘不忍睹啊?如果這是一場惡作劇,適可而止行麼。」
「我也想啊,不過時間不等人,多待一秒就意味著多一份危險,秉著對你生命負責的態度所以我提前來通知你。」楊星瀾說得很嚴重。
「這是什麼意思?」易小墨不解,怎麼就上升到有生命危險的高度了,目前唯一對他生命能夠構成威脅的就是氣炸了的班主任,而且還是因為楊星瀾的緣故,她不是來救他的,是來坑他的吧。
「在我們的世界里,最強大的惡魔被稱為撒旦,地球分布著很多專門崇拜撒旦的組織,叫撒旦教,雖然他們信仰的撒旦各不相同,但有一條宗教旨意是相同的鐵律,就是凡在地球發現蘇醒的神媒便必將弒掉。」楊星瀾的語氣嚴肅,「哪怕是中國,也有很多撒旦教的信徒,這些亡命之徒生活在陰暗中,會接到來自頹淵惡魔勢力的指令進行刺殺,面對這樣的潛在敵人,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我的天吶。」易小墨听得想捂額,「撒旦都扯出來了,不過女漢子你要知道相比撒旦,我的班主任更恐怖。」
楊星瀾一听臉色一變,露出老道的笑容︰「別裝了,小心憋出內傷,逃課這麼爽的事情,你不喜反愁?你剛才看到沒,你們的同學全都傻眼了,還有你的老師真搞笑,一點用都沒有,開口就提教導處,就像打架輸了威脅著說回家叫自己老爸來的小屁孩。」
易小墨啞然,他忽然覺得視線有些恍惚,他總感覺眼前的女孩正在跳舞,即使她身體從沒有舞動。就像喜愛惡作劇的精靈,又像是討厭按部就班的天使,就突然闖進了他的生活,而他連思考的余地都沒有便在她的帶領下逃課了。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一是立馬回去負荊請罪,二是和這個長相很靠譜但說話非常不靠譜的女神私奔。雖然是個傻瓜都會選第二個,但該死的那是浪漫愛情劇里才會有的情節啊!
易小墨雖然成績爛,卻很守規矩,除了上課睡覺,還從未以學生的身份干出過什麼出格或者喪盡天良的事情,第一次直接在大庭廣眾下逃課難免讓他心里有些打鼓。雖然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在慫恿他快答應快答應,可是他就是沒有勇氣說出我願意。
答應了,一切都會改變,也許真的有那麼一個世界等著他,可是……易小墨腦子里卻想著這個女孩離開後,自己要怎麼回歸到平常生活中里去。
他知道自己是傻瓜中的傻瓜,木頭中的木頭。
「你還沒告訴我呢,你是怎麼了解到我的?沒弄清楚這個問題我沒理由跟你走啊。」易小墨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為了自己敢闖進學校,如果真的只是惡作劇,就有些太過了。
如果不是,難道真讓他相信世界有神?還是這個女孩對他有意思?對比起來只能讓有自知之明的他寧願相信第一種可能,可這種事情怎麼想都覺得是在逗他一樣。
「死心眼。」楊星瀾踩著黃色的盲道走著,「我已經回答了,你不信。」
「當然不信了,誰會相信?當我傻麼。」易小墨有氣無力地說。
「是啊,你真的很傻,傻到家了,而且極度自我,相信一次別人那麼難麼?還是你從小就習慣不相信別人?」態度本來一直漫不經心的楊星瀾語氣急轉,她站定看著易小墨,「第一次不相信就算了,第二次還敢不信,你就不能單純一點麼?你和街上那些普通人一樣,堅信眼見為實耳听為虛,活在自我意識的框架中,還不準別人糾正,為什麼我的任務是你這根木頭!」
「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相信陌生人啊。」看到楊星瀾發飆,易小墨立馬賠笑著說。
「陌生人?好歹我也為了你單槍匹馬殺入學校了。」楊星瀾目光一冷,「感覺我好自作多情啊,居然為了你這樣一根廢材費了這麼多精力。」
易小墨心里一黯,他想要道歉,又覺得這麼做是不是不合情理,明明是自己被她拉出來逃課,為什麼還要說對不起。他呆呆地看了幾秒楊星瀾,看到她嫌煩的神情,剛剛被她牽著時心里跳出的小火苗陡然熄滅。其實她是為了「任務」才來找他的,若不是她口中的那個荒誕任務,這樣的女孩怎會來主動接觸自己呢。
「抱歉,我不太會說話……但是對不起我沒法和你一起去那個什麼神的世界,你去拯救世界吧,我還要回學校拯救我自己。」易小墨說著轉身往學校走去。
楊星瀾雙手環胸,忽然大聲說︰「易小墨,你還是不是男人,怎麼這麼廢材?連逃課這種事情都受怕成這副模樣,你還能拯救自己?」
這一聲立即喝住路人紛紛側目。
易小墨尷尬中回頭,又好氣又好笑地說︰「是啊,我都救不了自己,還談什麼拯救世界啊?所以你可以回去了,讓我繼續廢材下去,行麼?」
楊星瀾眸子閃爍兩下,仿佛在努力壓制著火氣,但她卻突然淺笑一聲︰「沒錯,你很廢材,干什麼都不行。上課睡覺總被逮,被抽起來一問三不知,考試永遠在平均分以下,就算是玩游戲都受氣,手機斗地主負三萬分,打網游又是個坑貨被別人爆成渣,玩單機甚至干不過npc,到底是你玩游戲還是游戲玩你呢……像你這樣的人真的是一無是處,我們現在為你打開了另一扇無限可能的大門,而你卻覺得是在玩你還對我擺出一副臭架子,或者說你根本就沒有勇氣離開這個完全淹沒掉你這根廢材的世界?」
易小墨愣在了原地,昨晚楊星瀾對他的了解已經夠讓他驚詫和失眠的了,沒想到她還能說出更加細致的事情,這一瞬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人生是不是真如被觀察的小白鼠一樣,在隱藏在暗處的觀察者眼中縴毫畢現。
「我不明白你這樣的家伙繼續待在地球上還能有什麼未來。」楊星瀾不依不饒,火上澆油地繼續說︰「即便你現在選擇過普通的人生你也注定失敗,沒有富裕的家景,沒有天才的頭腦,沒有嫻熟的技能,還沒有毅力性格情商等等一切可以成功的因素!整天渾渾噩噩,一直漫無目的,關心著垃圾網游的活動公告,為了一些虛擬數據熬成了熊貓眼,有機會就要在床上懶上半小時甚至一小時,身體瘦瘦垮垮,頭發像蓬雞窩,幾天不洗澡的皮囊像是敷了層油,都可以炒菜了!」
「你……」易小墨脖子都漲紅了,他更沒想到楊星瀾數落起人來如此尖刻。
「我什麼?」楊星瀾語氣平緩,給人一種女皇般不容置疑的從容冷艷。
「別說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樣……你知道什麼啊你!」因為激動,易小墨說話像噎著一般。
「我還知道更多。」楊星瀾目光居高臨下的看著易小墨。
易小墨臉上一陣躁熱,從未有過的挫敗感從心里竄起,被人這麼說誰不會難受,尤其是這麼漂亮的女孩,而且還在人聲鼎沸的街上,更讓他想立即把臉摘下來揣進兜里然後走得遠遠的。
易小墨很想還嘴,卻又無話可說,因為楊星瀾的話句句屬實條條在理,他深吸一口氣︰「激將法對我沒用!」
他死豬不怕開水燙地轉身就走。楊星瀾的話就像刀子,一刀一刀,又準又狠地捅進他的心。是啊,他一直很廢材,她完全知道,只是一開始沒說。如果她真是天使,易小墨已經沒信心跟著她走了,如果她不是天使,易小墨也非常清楚自己和她這種女孩的距離得有多遠。他們之間不會產生美好的階級友誼,她不是他這個沒有人生目標的**絲踫的起的,這個女孩天生就是來讓人自卑的。
「我看你想死了。」後面傳來楊星瀾氣憤的聲音,作為一個女孩,她已經屈尊降貴低聲下氣平易近人的委屈求全了,可易小墨還是不給這個面子,「難道想讓我把你五花大綁的抬走?」
「你也不嫌我重。」易小墨頭也不回地嘁了一聲,他不想再和這個美得驚人又癲得驚天的女孩過多糾纏了。
易小墨真討厭這樣的自己,明明答應楊星瀾什麼都很完美,不管有沒有什麼神魔世界,至少可以讓她開心。可是他控制不住對自己的失望之感,尤其是在面對楊星瀾這樣的女孩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變得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麼會在一個陌生的女孩子面前傲嬌?也許是對心里的一絲渴望用面對現實時滋生的自卑狠狠的打壓了下去而生出的自暴自棄,反而讓他有些歇斯底里和有恃無恐,反正他這個**絲的千瘡百孔已經被女神看了個透,所幸不用活得那麼累了,這樣被鄙視被嫌棄還能夠坦然面對。明明是討厭自己的優柔寡斷的,卻又無法完全拋棄這樣的自己,所以越來越討厭。
後面沒有再傳來楊星瀾的聲音,失望的念頭從易小墨腦子里一閃而過,旋即釋然,一個女孩子憑什麼厚著臉皮糾纏他,何況還是個女神。
易小墨走到學校門口停住了腳步,他想起即將面對的嘴臉和下場就一陣心煩,怎麼也邁不開步子,遲徊不決一番,他突然往家的方向走去。既然能夠預料到暴風雨有多猛烈,那就讓它來得晚點,先過個周末,調整調整心態再去面對班主任那張臭臉。他現在心里很混亂,被楊星瀾的出現攪得茫然無措。
咖啡店里,楊星瀾對面坐著巫七哲和戒語,她單手托著腮,另一只手拿著小勺緩緩地攪著自己的焦糖拿鐵。
「沒想到你也有吃癟的時候。」巫七哲淺笑,「不過你也玩得太過了點。」
「朽木一根,簡直油鹽不進。」楊星瀾面露不爽,「根本不需要耐心講解,直接把他綁去學院,也不用像現在搞得這麼僵。」
「這樣的話我們的畢業任務可是不及格的。」巫七哲頂了頂鼻梁上的無框眼鏡。
「那些考評績點有什麼實際意義麼?」楊星瀾嗤之以鼻。
「沒什麼意義,但我們來這的目的之一就是接受考評。」巫七哲說,「而且如此做也是對易振生前輩的尊敬,他已經放任我們的行動,那我們就要遵守和他的約定。」
「考來考取也不過是一堆數字,能證明一個人什麼,把人領進學院才是最重要的目的吧。」楊星瀾覺得自己正和一個機器人說話,「要不是這小子身份特殊,我才懶得那麼趕時間。」
巫七哲莞爾一笑,沒有拆穿楊星瀾的口不對心,其實她去教室找易小墨純粹就是覺得好玩吧。雖然是需要提放撒旦教,但撒旦教在中國滲透得並不深,比起其它國家而言要安全得多。
「晚點再去吧,畢竟這種事情對于任何一個人都很突然,需要時間來接受,就像當初的你一樣。」
「隨便啦,反正你是隊長。不過地球上的撒旦教信徒越來越多,行為也越來越猖獗,最好是抓緊時間完成任務吧。」楊星瀾眼眸深處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面前放著一杯清水,始終一言不發的戒語,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楊星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