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心狠手辣使毒計,宴席月兌身覓丫鬟
「然兒,別忘了這一次把她抓來的目的,要是弄死了,不就達不成了?」王紀文的提醒讓李瑛然的理智恢復幾分,「藥在這兒——」說著遞上去兩瓶丹藥。
李瑛然打開其中一瓶,取出一粒,另一只手掰開丹秀的嘴,尖尖的指甲掐進她的肉里,猛一用力,確定丹藥下肚。
丹秀氣息奄奄︰「你……給我……吃什麼……」
「你老實點。若是听話,這噬心丹的解藥,我可以給你;若是不听話,到時候化成膿水,別怪我心狠手辣。」
噬心丹。
她听女乃女乃談起過的。
專門用來對付不听話的、開罪了主子或是不肯說實話的丫頭小廝。
毒發時,萬蟲噬心,死相極慘。
還有一個好處,便是尸體化膿,不必處理。
她突然覺得心好痛,比胸口的傷還痛得尖銳。
自己……就要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麼?
不想死,卻也不想求她。
「把這個,給你家小姐吃了,你就有救了。」李瑛然得意洋洋地遞上另一個瓶子,里面是專門腐蝕人容顏的藥,吃了之後,再難恢復,「你家小姐以前就丑得可以,我這麼做,不過是叫她回歸原型,不要出來禍害人間而已。你想想,她一張臉,換你一條命,該怎麼選,你心里清楚得很。」
丹秀忽然覺得天旋地轉。她心里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們要害的人,果然是小姐。小姐慈祥的笑臉浮上來,她鼻頭一酸,簌簌地掉下淚來。
「別想給我耍花招,只有寧蕪歌的臉確實毀了,我才會把解藥給你。」李瑛然不忘補一句。
丹秀抬起已經哭得有些迷離的丹鳳眼︰「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賤人還敢跟我討價還價?」又是一道響亮的耳光,「你是什麼東西?敢質疑本小姐!」
王紀文在旁邊道︰「丹秀,若是到時我們不給解藥,你臨死之前不妨將我們供出來,如此,不怕你主子不替她自己和你報仇……」
五雷轟頂。
丹秀都不知道,是怎樣跌跌撞撞,換了衣衫,怎麼把藥,藏在了里衣里。
李瑛然告訴她,她只有三天。
丹秀離開後,李瑛然摟住王紀文的脖子︰「所以說,下等人沒有腦子,這話當真不假。」
「只是這樣對一個丫頭……」
「你懂什麼?誰叫她跟錯了主子惹錯了人!給她吃的根本就不是噬心丹,而是我娘從南疆帶回來的藥,在她熬了那毀顏的藥吸了那氣味,不到一刻鐘,就是個廢人了……哈哈……哈哈哈……又聾又瞎……還不能說話……哈哈哈……」
王紀文听著這個女人笑,只覺得身邊是個巫婆,毫無血性。
第八十四章︰樓閣假山曲折多,輾轉反側抉擇艱
寧蕪歌出了主廳,穿行在亭台假山之間。她時間不多,一路上喊著丹秀的名字,都沒有回應。
來到一處假山後面,那幽幽的水很深。
千萬別是落水了。這麼偏僻的角落,即使是掉下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她忽然有些焦慮。
因為丹秀,是女乃女乃的孫女。
女乃女乃,是她此生少得可憐的幸福中的一點。
所以丹秀,不可以出事的。
「丹秀……丹秀……」不能興師動眾。萬一這是誰的埋伏,動用顧凌的勢力去找,一來會擾了滿廳賓客的雅興,二來,會顯出自己的不得體,居然為了一個丫鬟,大肆搜查相府……更可怕的,是讓人知道自己多看重丹秀,今後被人握住把柄。
「丹秀……丹秀……」她四處找著。
「這里我找過了,沒有。」
「狄桑?」他怎麼會在這里,這個時候,他應該是坐在主廳的,「你怎麼會在這里?」
「擔心你,跟過來看看。」
「快回去。我時間不多,要是離開久了,顧凌馬上就會派人過來。丹秀怕是出事了……」
「我幫你。」
「不要鬧!」她壓低了聲音,還是難以掩飾她的憤怒,「你以為這里也是你可以為所欲為的地方?我告訴過你,在這里,你是霍祈風。」
「我是狄桑。」
「你……」這小子就像故意和她作對一樣,振振有詞,叫她一時間氣急,「那就快找!」
二話不說,他開始了假山樓閣間的搜尋,不多時,折返回來︰「這里。」
寧蕪歌定楮一看,果然是丹秀的絹帕。
狄桑的追蹤能力,甚至比她還強。
「小姐……」他們沿著那條路走了一會兒,就看見丹秀跌跌撞撞往這邊過來了,氣息很弱。
她受傷了。
寧蕪歌一眼就看出來了。
「丹秀,你怎麼了?」
「沒……沒事……」丹秀的眼神遮遮掩掩,閃爍其詞,「霍公子,你也在啊?」
「嗯。」
寧蕪歌淡淡道︰「以後別亂跑了。」
「是,小姐。」
丹秀往寧蕪歌處走來,卻被寧蕪歌一個手刀放倒︰「快給我找一間屋子。」
「把人給我,隨我來。這里我比你熟悉。」
寧蕪歌點點頭。
「該死。」看到丹秀胸口的傷,把過脈,寧蕪歌面色驟冷,再打開從她腰間搜出的瓶子,「絕顏丹。」
給丹秀喂了藥丸,寧蕪歌道︰「她中了南疆的蟲蠱,怕是遭人威脅了。我要帶她回府解毒,給我找出那個不知好歹的家伙。」
「是,雪主。」
先後歸席,無人知何事發生過。
寧蕪歌嘴角帶笑,柔柔舉杯,回敬各家公子小姐。
顧凌桌下的右手,握住了寧蕪歌的左手。
霍祈風神情不豫。
顧繯心中飄過淡淡疑慮。
「丹秀——」已經是第二天,寧蕪歌望著睡醒的丹秀,眉眼里是純然的溫婉,「怎麼累得都暈過去了?還是霍公子幫著把你抬回來的呢。」
丹秀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識驚慌地模向自己的腰間,發現瓶子還在,險險舒了一口氣︰「沒……沒事……小姐,我昨兒個就是吃撐了,睡……睡過去了……我再也不敢了。」
「就知道你這只小饞貓會這樣,快去洗洗,準備晚飯。」
丹秀幾乎是恍惚下了床。
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
三天。
三天之後,死活,不知。
這一晚輾轉難眠,慈愛的小姐,可憐的小姐,像姐姐的小姐,柔弱的小姐……滿臉是血的小姐……
小姐,對不起……
「你真的要嫁給他麼?」明知答案,可就是死不了這一條心,哪怕問上一千遍一萬遍,也還是希望下一遍答案能夠不一樣一點,「要報復相府,不一定只有這一種方法的。我們可以向陷害廣平侯一樣,給相府安一個罪名。顧相為官這麼多年,一定會有把柄可抓的。為什麼非要嫁進相府呢?一入侯門深似海,我不能隨時伴你左右,單單你一個人,一旦有什麼事情突發,身邊沒有人可以幫你啊!再者,顧相宦海升沉這麼多年,想必心機極多、城府極深,偌大的相爺府,無非就是金絲織成的牢籠,你踏進去,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啊!」霍祈風說得字字懇切,都是發自肺腑。他由衷希望,眼前這冷若冰霜的人兒,能夠听得進去。
「你真的如此不信任我?嫁他,不過是要進入他家。」寧蕪歌的聲音古井無波,「打他殺他,不如叫他怕。怕而不知如何防備,怕而不知誰要害他。」
她說得風平浪靜,一字一句異常清晰,卻藏不住底下的驚濤駭浪。
她想起當年一路向上追,追查到幕後主使居然是顧相的時候的震驚與疑惑︰與長笑明爭暗斗這麼多年的幕後黑手,居然是朝堂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大人。
因為一筆巨額的虧空,所以顧鴻深要找替死鬼。他甚至連長笑的面都沒見過,就用手中的滔天權勢,織起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長笑扼殺于無形。好一個「民不與富斗,富不與官爭」!只因為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就可以草菅人命!顧鴻深——這筆血債,定然要你血償!
「他搶了我一生幸福,我便還他余生痛苦。再公平不過。」
霍祈風再次感到挫敗與無奈。
果然還是沒有用啊。
她用濃重的仇恨與悲傷將自己包裹起來,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牆,他無力摧毀,也無法進入。不管他與她靠得多麼近,都還是能感到她從骨子里生出來的一股疏離……她永遠在自己的世界內,而那個世界,並不歡迎他的光臨。
「何必走這一條路?」他與她,自從來到長陵之後,關系似乎更近了一層,雖然還是隔著重重隔膜,但至少沒有先前那般生疏,「應該可以用其它方法的。」
「攻心為上,攻心者,必獲其心。」
她這一路太苦,他也不輕松。
習慣追隨她的腳步,只要她在前方,縱然明知在前行一步都是懸崖萬丈也還是要步步緊跟。
猶如飛蛾撲火,有她在身邊,生命才有意義一般。
寧蕪歌,就是他的罌粟,盛放在他烈火焚燒的生命里,吸引他所有注意力,明知每次靠近都是無望結局,還是願意傾盡所有,換這一場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