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如一道驚雷落下,壯漢們迅猛的刀勢都禁不住頓了一頓。
而後,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高空中已經落下一名面貌清 的青衫道人。那道人袍袖一揮,隨即便有 啪聲不絕于耳,原來這一揮之下,壯漢們手中刀劍盡皆折斷!
「這、位是、蕭山院的山長大人!」
有人驚呼出聲,喊出了這道人的身份。當下場中眾人盡皆拜倒在地,山呼道︰「參見仙師!」
道人未理會眾人的跪拜,而是舉步走向被一干壯漢包圍的趙逸和齊岳。
趙逸此時正懷抱著齊岳閉目等死,卻未料到會有轉機,驚愕之下,呆若木雞。
山長揮一揮手,幾名壯漢陡然破布一般倒栽出去,而後才伸手拉起了趙逸,拍拍他膝蓋上泥土,從懷中掏出兩個金稞子塞入趙逸手中,聞聲道︰「好孩子,與你兄弟入城換一身干淨衣衫,準備三天後下一場考核。楚國人先敬羅衫後敬人,你這樣一副模樣,往後卻廝混不開。」
趙逸如墜雲端,思緒早已經呆滯下來,片刻後才陡然醒轉,忙不迭放下齊岳,跪到地上澀聲道︰「多謝仙師救我兄弟一命!」
山長伸手拍著趙逸肩膀,笑道︰「你謝我,我謝你,這因緣糾纏,怎麼算得清楚!」
說罷,他又轉頭望向那下令要殺趙逸和齊岳的少年。少年一臉汗水跪在地上,哪怕再遲鈍,也曉得自己招惹了禍端,听到山長腳步越來越近,連忙大聲吼道︰「仙師贖罪,仙師贖罪!我、我當真……我爹是殿前大將軍……」
「哦,那又如何?」
山長踱步走到少年面前,而後冷聲道︰「殿前大將軍麼?不要做了,不要活了。」
這聲音並不響亮,卻傳遍全場,眾人心中寒意涌現,紛紛拜伏下去,不敢抬頭。片刻後不聞聲息,他們壯著膽子抬頭望去,卻發現場中早沒了山長的身影,而先前出手圍攻趙逸與齊岳的少年和數名壯漢,連帶惡意圍堵他們的一干看客,盡皆七竅流血,悄無聲息氣絕當場!
「逸、逸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齊岳年幼,那受得了這修羅場般的畫面。
趙逸同樣不明所以,然而望著被血水浸透的土地,身軀卻禁不住顫抖。他拍著齊岳的肩膀,顫聲道︰「瞧清楚,齊岳。這才是男人真正的風光!」
考核過後,人群本來已經漸漸散去,然而蕭山院山長突然出現,卻如一道驚雷將眾人震懾當場。眼下蕭山院外聚集了將近百萬人,目睹如此驚人一幕,心中充滿了震撼。甚至有段時間整個場中都鴉雀無聲,過了好一會兒,聲浪陡然爆發出來,到處都充斥著眾人議論聲。
蕭山院山長在眾人心目中乃是真正的神仙人物,許多楚國人終此一生甚至都難見一面,卻不想今次竟會為了一名少年而顯露仙蹤,更以霹靂手段震懾眾人。一時間,對于這名少年身份的猜測喧囂塵上。
而身處風口浪尖的趙逸也如眾人一般只覺雲山霧繞,只覺身在夢中,下意識抱著齊岳蜷縮在地,一臉jing惕望著周遭想要湊上來攀談卻又心懷顧忌的人們。
亂象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天s 已經完全暗下來,眾人卻仍遲遲沒有散去的跡象,以趙逸為中心聚攏在一起。
而此時,確切的消息也傳了出來。原來那看似乞丐一般的少年竟然是第一品的至純道心,據說擁有這等資質的人天生親近大道,若修練起來百年間就能成就人仙業位!
得知這個消息後,人群再次瘋狂起來,皆擁上前來想要瞻仰一下未來人仙的風采。此刻,在他們眼中,趙逸身上那勉強遮體的襤褸衣衫不吝于世間最華美的帝冕黃袍!
「否極泰來,咱們要走運了!齊岳,你听見他們議論了麼?」
趙逸松開仍嚇得臉s 煞白的齊岳,輕輕揉著那稚氣未月兌的小臉上的傷痕,卻禁不住淚水漣漣,哽咽道︰「多麼不合時宜!若早了半年,你爹娘,還有齊芳姐,都不必死的!可是,往後漫天的福分,只有咱們兄弟兩個獨享了……」
齊岳听到這話,益發控制不住情緒,埋首嚎啕大哭。
良久之後,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s o動。一隊鐵甲jing兵護衛的華貴車駕生生鑿透了人牆,一直行駛到人群當中,有一名面白無須的內宦越眾而出,聲音尖利道︰「哪一位是應試的靈童?」
這問題問得空泛,場中應試靈童沒有十萬也有八萬,然而眾人皆清楚內宦口中的靈童目下只有一位,因此目光皆不由自主轉向趙逸。
趙逸見這架勢,自明白來人定是大有來歷,不敢怠慢,連忙擦干眼淚,拉著齊岳上前道︰「小人趙逸,與兄弟齊岳,見過大人。」
那內宦見到趙逸和齊岳,眸中閃過一絲異s ,卻不敢自持身份,疾行數步上前扶起正要行禮的趙逸,臉上堆滿了笑容︰「原來是趙仙童,失禮失禮!您這般客氣,當真折煞老奴了。」
他扶起趙逸後,面相一肅,虛空拱手道︰「大王雖在宮中,對蕭山院應試也關心得很。得知今屆竟出現趙仙童這般出s 的靈童,喜出望外,特令老奴迎接趙仙童前往宮中赴宴!」
這內宦聲音尖利,穿透力極強,傳出很遠。眾人听到這番話,又忍不住轟然議論起來。對他們而言,如蕭山院山長那般仙道人物雖然可敬,但終究高在雲端遙不可及,然而楚國卻是真真正正凌駕這片土地,主宰他們的生死,威名較之山長猶高了一籌。得知楚王竟都出面宴請這少年,眾人艷羨之余,也都禁不住嗟嘆連連。原本人人厭棄的兩個小乞丐,僅僅因為資質出眾,轉眼便得到仙師庇護,成為帝王座上賓!際遇之離奇,若非親眼所見,當真令人難以置信!
「大、大王要見我?」趙逸听到這話,同樣驚詫無比,一臉難以置信。他活到這麼大,了不起見過橫行鄉間的亭長,怎能想象到有一ri自己會成為一國君王的座上賓!
那內宦見狀,頗為體貼笑著點頭道︰「正是如此!大王已經在宮中擺下宴席,正靜候趙仙童大駕!」
說著,他往後方招了招手,便有一名侍衛捧著尺余長一方錦盒疾行上前。內宦一邊掀開錦盒,一邊對趙逸笑道︰「這是大王送給仙童的第一道賀禮!」
「啊!人、人頭……」齊岳好奇,踮腳觀望,待瞧清楚盒中東西後,頓時大驚失s 。原來那盒中正放著一個滿臉虯髯的中年人頭!
「這就是先前得罪趙仙童的殿前大將軍蕭子方,他教子不善,累人累己,已經被大王著人擒殺。趙仙童還滿意否?」
內宦雖然笑著問話,趙逸卻覺遍體生寒。生平第一遭,他發現原來想要殺人,完全不必自己親力親為……
快速收拾了情緒,趙逸斂身向楚王宮方向鞠躬,鄭重道︰「多得大王厚愛,小人當真惶恐!」
內宦著人收起那人頭,繼而笑道︰「仙童若要叩謝大王,咱們這便上路吧,自有當面叩謝的機會。」
他一招手,已經有人上前引領著趙逸和齊岳上了那碩大無朋的車駕。
一直等到這一隊人馬完全消失在視野里,眾人的驚嘆呼喝聲才再次掀起一道道浪ch o。今夜的郢都城,注定無眠!
這車駕極為龐大,直到身處其中,趙逸才發現整個車廂竟然有三間房屋那般大!房間中擺設極為華貴,流蘇錦綢將之分隔開,每一樣擺設都閃爍著華彩光芒。趙逸和齊岳好似無意間闖入仙境的凡夫俗子,舉止無措,不自覺便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暗香浮動,簾布後方轉出兩名年輕俏麗的宮裝少女,盈盈拜倒在地,語調柔若柳枝︰「香湯已經備下,奴婢伺候兩位仙童沐浴更衣。」
趙逸和齊岳仍是一副呆滯模樣,直到兩名少女上前為他們寬衣,才醒轉過來。鼻端幽香縈繞,齊岳面紅耳赤,抓著麻繩腰帶忙不迭大喊道︰「我不要,我自己來!」那羞紅了臉的窘迫模樣,登時令趙逸忍俊不禁大笑起來。
看一眼神s 緊張手足無措的兩名少女,趙逸擺手道︰「你們且先退去吧,這些事情我們自己做慣了,不慣被人伺候。」
待那對少女去了另一個房間,齊岳才最快速度扒上衣衫,跳進了浴桶里。而趙逸也在另一個浴桶里洗濯干淨。期間兩名少女又進來一次,各自捧著一整套簇新衣衫。
楚國的衣衫配飾繁復無比,趙逸兩人擺弄良久,也只是勉強套上了中單,卻怎樣也理不順罩在外面的袍服。無奈下只能輕喚兩名少女,請她們幫忙。
少女垂首碎步走進來,一看見剛剛出浴的趙逸,眸子禁不住一亮,其中一名年齡較小的忍不住月兌口而出道︰「好俊俏的小郎君……」話一出口,卻已經羞紅了臉,忙不迭低下頭去。
在兩名少女的幫助下,趙逸和齊岳各自換了簇新衣衫,果真人靠衣裝,兩名少年錦衣華服,貴氣逼人,哪還有先前乞丐般的落魄模樣。齊岳生得虎頭虎腦,憨厚不乏靈動,煞是可愛。而趙逸則是一個清秀少年,似乎骨子里透出一股難以名狀的貴氣,先前被襤褸衣衫掩蓋,如今褪去一層遮掩,頓時彰顯無遺。
「逸哥,咱們到底是不是做夢?」齊岳嘴中噙著少女奉上的jing致點心,一臉惴惴問道。
趙逸拍拍他腦門,說道︰「就算是夢,你樂意做多久就做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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