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圓人長久 戲中人(4)

作者 ︰ 月下簫聲

「皇上五十大壽在即,近來西邊的多羅蠢蠢欲動,在邊界大肆活動,怕是想故意惡心惡心人。」

「那與我們有什麼關系,西邊是淮陰王的地盤。你不是怕……皇上認為我結黨嗎?還把這事告訴我做什麼?」

「陛下最忌諱的就是越俎代庖了。如今疑心越來越重,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得把西邊的兵權收回來。如果是這樣,你得好好想想,皇上或是把兵權零零散散拆開給其他幾位皇子在你登基之後保命呢,或是握在自己手中,或是交于兵部?」

「若是想給其他幾位保命,他就會動搖我現在的位子,讓我沒有功夫去想那些。若是握在自己手中,又和直接交給我有何差別?還有你所說的,交給兵部,呵!不就是交給沈宏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蔚抹雲解釋道,「兵部也就是個空殼子,實際上的兵權少而又少,絕大部分還是皇上握著的。我是擔心沈宏會趁機推薦誰上去,到時候你怎麼辦?」

沈蘊知道他的意思,但是整個人還是很放松的,他的心中早有算計,只是尚未踏上道路的計劃暫且不議,他不喜歡意料之外。

「先別說這個了。說說你的婚事吧。」

「別說這個了!」蔚抹雲哀嚎一聲,抱著腦袋,扯著自己的頭發。「我真是一個腦袋兩個頭大啊!恨不得就這麼揪著自己的頭發把自己從窗戶那里丟出去!」

「說起來那個淮陰王世子和你條件差不多,怎麼他這樣,你這樣呢?」沈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問道。

「拜托……」他沒好氣的擺擺手,「他風流的名字可是整個盛京都聞名的誒!就那個如意館啊,三天兩頭的往那里跑。誰也不想自己將來的閨女和一個窯姐爭寵的吧?」

「嗯……說來這個,我倒是有幾個好主意,就是不知道你豁不豁得出去了。」

蔚抹雲快速的眨了眨眼楮,狐疑地望著他,「你……會那麼好心?」

沈蘊假意咳嗽了幾聲,「第一個,你可以學著淮陰王世子那樣,成天出去眠花宿柳。」蔚抹雲急忙擺了擺手,「這個還是算了吧,別到時候把我母親給氣出什麼好歹來。」

「這第二嘛……」他抿著嘴,「你應該知道沈霄吧?」

「廢話!不就是你那個好男風的皇兄嘛!」

「你若沒事的話,可以……多和他走動走動,長期以往,就沒有人敢把閨女嫁給你了。」

「……」蔚抹雲張長大了嘴巴,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操起旁邊的書就往他身上砸去,「怎麼你人模人樣的,竟然滿肚子黑水!」沈蘊一邊躲,一邊伸手接住砸過來的書,「我這不是幫你分憂嗎?免得你又說我寒了你的心,你要投靠沈宏去。」

蔚抹雲白淨的面皮上帶著一層鄙夷,語調都掛上了嫌棄。「你這麼一說,讓我棄暗投明的想法更加堅定了!」

沈蘊聞言低聲笑起來。

「那些都是什麼人?」沈蘊指的是蔚抹雲那幾個姐姐推薦的準弟妹。

「唉,你快別提了。還不都是自己夫家的人,嘁!也不想想看,自己能夠嫁過去靠得是什麼,真的一個比一個沒有腦袋。」蔚抹雲不屑的翻著白眼,「而且,誰知道她們嫁過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啊。」

「聖上賜婚,秀女大選。都是這個樣子的,無非是皇上用來平衡朝臣權勢的一種手法,奸佞的自然和奸佞的結親,而這清廉自是是不願意攤污水的,肯定會想著法子要躲過去的。」沈蘊想起了那個任何時候都是孤身一人的王首輔。他初次上朝的時候,所有人都用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衡量他,只有王首輔,雖說在見到自己的時候露出古怪的神色,但隨後便收回視線,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是說王首輔?」蔚抹雲似是听出什麼意思了,皺著眉毛問道。

沈蘊放下手中的筆,往椅子上一靠,慢條斯理的說︰「王首輔可是只有兩個寶貝女兒,誰要是能娶到,還不是等同把王首輔給拉攏過來了?」不過他能夠走到如今這個位置,一定比任何人都了解上頭那位的心思。嘉盛帝是一個光桿司令,只會喜歡比自己更光的人。「等把王首輔給惹急了,你再添上一把火不就得了?」

蔚抹雲此時才算是明白,臉上也露出壞笑來,「反正遲早得鬧大,不如我把淮陰王世子爺給拉了?要死大家一起死,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你和那位世子爺關系如何?」沈蘊問道。

「一般般吧。」蔚抹雲模了模鼻子,「他人除了風流和愛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倒是個蠻不錯的人。不過我家老太太和老頭子都不喜歡我同他深交。」他攏拉著臉,「我倒是覺得他人其實還不錯,雖說有個喜歡去花巷的惡習,但總體來說,嗯,可以說算是一個謙謙君子了。」

「喜歡窯姐的謙謙君子?」沈蘊哼了一聲,「還是真奇葩。」

淮陰王世子……

沈蘊嘴上這麼說,心里卻有別的想法,那天他的話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他前幾日給我送了拜帖,那個時候我正沒空,後來上門去見過他一次。」

「哦?」蔚抹雲將杯中的茶水一骨碌全部喝下去,抹了抹嘴巴,「覺得如何?」

沈蘊將那天和他的對話講給蔚抹雲听,「你覺得他是什麼意思?淮陰王鎮守邊疆,以防西楚的入侵,西楚日漸強大,運輸去的軍資也消耗巨大,甚至隱約有超過北疆的趨向。也正是為此,皇上才要求淮陰王將他的世子送進京都。我不相信,作為一個質子心中能毫無怨恨。」

蔚抹雲听了也皺眉,剛剛的嬉皮笑臉頓消。「我對他的了解並不是很深,但是,至少從我目前看來,他對追名逐利並不熱衷,相反的,甚至有點厭世。」他說,「不過也對,若是我從小就被父親給送去距離家鄉十萬八千里的地方也會抑郁的,更何況他的庶子哥哥對世子之位虎視眈眈。心里不平衡可是會殺人的!」

若是這樣倒是可以好好思量一番,從他的庶子哥哥那里下手。蔚抹雲這個消息倒是解決了他對于淮陰王世子提出合作的一些疑慮,不過沈蘊並不打算就這麼接過橄欖枝。若是能有一個把柄牢牢握在手上就好了,他心想。

聊著聊著,天色便漸漸黑沉了下來。見蔚抹雲有點瞌睡蟲上腦的架勢沈蘊便讓他先回去。而他前腳剛出門,後腳小十一便進來了,他拱了拱手便道︰「邱大人送來的,太子殿下可是現在看?」

沈蘊點了點頭,便接了過來。字體略微有些雜亂,不過還是能夠看出大體意思。將手中的信件快速的看完,他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和我估計的一模一樣的。」沈蘊將信放在蠟燭上,薄薄的紙被火焰灼燒蜷縮成黑色的灰燼,一點一點從他的手中落下。「還有什麼事麼?」沈蘊還要吩咐小十一做事,卻見發現他的臉色在燭火下顯得憂郁不已。這款不是好現象,別是和錦二一起待久了,也沾染上他多愁善感的性子。

「……我就是覺得,」十一略微有些艱難的說︰「算了,還是不說了。」

沈蘊淡淡道︰「那就別說了。」他對那些小事沒興趣。

「啊!」十一驚訝的叫了一聲,「我還是說好了……」

他十指交叉,頂住下巴。「那就說吧。」

「我覺得……邱大人這樣好可憐哦。」

沈蘊不予置否的垂下眼瞼。「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因為書上都說了啊!大丈夫應雄飛,安能雌伏。」孩童心性的人眼楮帶著不解,「而且上次我看到邱大人那個樣子……完全不像第一次見到他那樣,整個人都變得很奇怪了。好像……好像和沒了靈魂一樣,空蕩蕩的。」

沈蘊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他一直把小十一當做小孩子,最近回到盛京了,才開始讓他做事。可有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從不敢讓他做。就是因為他是那樣崇拜自己,每次亮晶晶的眸子眨巴著敬佩的光輝。這讓他如何開口,告訴十一,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雄起,雌伏。」沈蘊換了一個話題,「我給你請的先生究竟是怎麼教你的,還是說你學的不認真?那不是這麼用的。」

果然,小十一愣住一小會,疑惑的說︰「不是這樣用嗎?」

「當然不是。」沈蘊說,「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沒有處理完。」

他點了點頭,邁出大門。

在他的徹底離開之前,沈蘊道︰「下次秋白的事讓錦二直接匯報給我。」

每個人的追求都不一樣。就像秋白,他為了洗刷父親的恥辱,給自己染上了更大的恥辱,可能是一輩子都無法抹去的陰影,一旦被發現,他的人生就徹底毀掉了。沈蘊一直記得當初他把秋白救出來的時候,他的樣子。

關押著他的地方是刑部最深處的大牢,沈蘊獨自一人走近黑暗,即便是到了深處,厚重的石牆也無法遮蓋慘叫聲,尤其是女子的淒厲尖叫。沒有拐彎抹角的用花言巧語,只是利益關系統統掰碎了講給他听。「將來有一天,我可以為你父親澄清,指給你一處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不讓任何人去打擾你的生活。

那個叫做秋白的男子穿著滿是污穢和髒血的衣服,可是笑容卻很燦爛。他說︰」我還有別的選擇麼?「

沈蘊的睡眠一向很淺,而且準時,從來都是準點做事,絕不拖欠的。蔚抹雲來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處理完大半的公文了,此刻正在用著早飯。

蔚抹雲喝著粥,眼楮瞄著書桌上兩指高的公文,嘴里感慨著,」你到底有沒有睡覺啊,太子殿下?你如此的勤勉奮進,真是讓這個招貓惹狗、不求上進的我倍感壓力啊!「」你有什麼壓力大的?「沈蘊說︰」不就是娶親麼?你就從了她們唄。「」……你這是什麼詞,什麼叫做從了他們?!我是個爺們,又不是那啥啥的黃花大閨女!「蔚抹雲一臉戚戚,」王首輔可不是個好惹的,看他好像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可是他那脾氣和皇上可是有的一拼!「語氣又是一轉,」不過也就是這樣,早年的時候才會和皇上關系如此要好的吧。「」他們以前關系很好?可是,一點也看不出來。「說真的,兩個人每次上朝都是冷著臉,偶爾的問答,也是一板一眼的公式化,沒有多余的眼神交流。」我怎麼知道!說皇上和王首輔要好還是我家老頭以前偶然提起來的呢!王首輔和我爹在你父皇還是皇子的時候做過他的伴讀,關系自然是很好的。不過就現在他們在朝堂上爭鋒相對的情況,嘖嘖,可是一點也看不出來哦!本來還想問我爹,皇上和王首輔現在怎麼會那麼僵的。「蔚抹雲模了模脖子,」不過我爹讓我少管閑事。「

這麼說,是我的父皇干了虧心事,否則怎麼會對王首輔不尊不敬的行為一忍再忍?」早點干活,早點解月兌。「沈蘊淡淡的瞥了蔚抹雲一眼,隨後不再出聲,而他則是聳了聳肩膀出去上朝了。

接近中午時分,撫遠伯匆匆的跑了進來,神色慌張,」完蛋了完蛋了!有的人要掉腦袋了!「」掉腦袋?「」你不知道那個威遠侯抽得是哪門子的風啊!他竟然在朝堂上頭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要求皇上賜婚給他那佷子啊!「蔚抹雲神色陰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知道是誰嗎?王若離!「」王若離?「沈蘊不以為然,」就是那個病怏怏的二女兒?「」你不要這麼說若離!「他一臉的風雨欲來,」你父皇臉色大變,沒有同意也沒有否認,而是說稍後再議。可那威遠侯真是不怕死了!硬是你要你父皇賜婚,王首輔大怒,對著威遠侯破口大罵,說是那種不要臉的骯髒玩意也想娶他女兒,真是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白日做夢!還請皇上拒絕此等無禮的要求,說若是皇上執意賜婚,他就當場撞死在這大殿上!「

沈蘊的神色一緊,這兩個老家伙是怎麼回事?不知道嘉盛帝是那種你越吃軟不吃硬,你橫他能比你橫的嘛?而且這種話,簡直是*luo的威脅,私底下也就算了,竟然當著眾大臣的面上說出這種話來,到底誰才是皇帝?!

他不自主地跟著蔚抹雲焦慮起來。」後來怎麼樣了?「他挺直了腰板,放下了手中的事。」你父皇的臉色是難看到了極點,手都是哆嗦的,像是把他們兩個全部拖出去斬了一樣,殺意叢生啊。不過好在後來有人攔著,王首輔也很快冷靜下來了,可那威遠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真以為自己他家老六娶了皇後的佷女便如何如何了,還鬧騰著呢。氣得皇上叫侍衛打了威遠侯三十大板,而是就在大殿上,當著所有人大臣的面!威遠侯這次可是顏面盡失!「

沈蘊淡笑,說︰」這威遠侯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被當廷被打板子的第一人。「可又瞧著蔚抹雲咬牙切齒的模樣,也要殺人一般。」難道你被當做台階了?那群老家伙要你娶了王家二小姐?「」如果是這樣那就好了!「蔚抹雲陰陽怪氣的說,」我的婚事也被提了起來,好幾個大臣都往這邊瞄,搞不好哪天我也‘被賜婚’!那我干脆自掛東南枝得咯!「他聲音冷凝,」真是該死,這樣一來小……她怎麼做人?!「

字字句句不離王若離?沈蘊挑眉,本來看蔚抹雲那副神色是怎麼回事,原來是沖冠一怒為紅顏。」你喜歡王若離?那不如叫……陛下幫你賜婚?「」不要!「蔚抹雲想都不多想,迅速接口拒絕。」為何?「他驚訝地問。卻見蔚抹雲表情嚴肅。本來以為只是不好意思,畢竟盛京人和北疆人說話語氣和交往習慣都不一樣,剛剛自己那麼問有點影響王家二小姐閨名,蔚抹雲才那麼快拒絕,可看他的臉色又不是那麼回事。」反正就是不要!「他撓撓頭,」怎麼說到她身上了。繼續說那件事!「」威遠侯是活得不耐煩了。「沈蘊見他不想說,也不勉強,開始談論正事。」不過我……父皇不會明面上來。這對我們是有好處的,畢竟引子不是由我們開始,那麼最後,也不會懷疑到我們身上。「」那件事還要接著做?「蔚抹雲臉上凝聚著沉重。」當然要。「沈蘊說︰」那才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且,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對敵人的仁慈,就是把刀刃架在自個兒的脖子上。「他想了想,但是看著蔚抹雲臉色不太好,補充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麼顧慮?「」阿蘊……「蔚抹雲忽然出聲喊起幼時同他一起玩鬧時的小名。他心中一軟,有些困惑的」嗯「了一聲。蔚抹雲露出陌生,帶著痛心的表情,」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沈蘊微微一怔,變成這個樣子麼?听著這話,他有些悵然。

是啊,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手上是多少個群鴉的盛宴。

還是說,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麼?」很可怕嗎?「他勉強扯著嘴角微笑道。」不是……「蔚抹雲皺著眉頭,」變得太多了,都不像……從前的你了,讓我覺得,好陌生啊。「隨後他又釋然的一笑,」不過也對,你受得苦太多了。但是無論如何,你要記住好兄弟就是兩肋插刀的。從前是我沒有能力幫你,但是現在有,即使只是很小一小部分。我也不希望你一個人死扛著,我們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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