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景颯家回來後沒幾天,便收到了簡親王府的請帖,是王府三小姐的的帖子,只是那帖子只寫了王若離的名字,沒有王若即。于是一下就猜到這肯定是簡親王的杰作,王若離知道簡親王爺一直不喜歡王若即,可是沒想到不喜歡到這個面子都不願意給的地步。
「姐姐……」王若離打量著王若即的臉色,發誓只要王若即露出一點點的不滿,她就馬上生病不去了。「簡親王爺請你去,你便去,有什麼好問的?」姐姐的臉色半分未變。
「你不會不開心吧?」王若離問,「你如果不開心的話,我就說我身體不舒服不去了。」
「沒有不開心,你去吧。」姐姐筆不曾停下一刻,專注地抄寫字帖。「記得收手脾氣,別太胡鬧了。」在王若離放松要離開的時候,王若即忽然開口。
出門是最麻煩的事之一,不止要重新梳洗,還有換一套衣服,不能穿得太寒磣丟了父親的臉,也不能穿得華貴搶了主人家的風采。最後,她選中件冰藍色的衣服,款式簡單,寬大的袖袍,穿起來格外的舒適。心里也為父親的體貼而感到溫暖,這樣寬大的衣服也是為了遮蓋她將日漸成熟的女子身段。
「你這個丫頭!沒叫你來你也不來了!唉,我這個老頭子就那麼討人厭不成?」簡親王的肚子比起上次見到他又大了一圈,曾經身上皮革血氣被纏繞濃郁的美酒香氣代替,濃密的眉毛和發間夾雜著些許灰白,單眼皮,銳利的眼眸。
王若離快步跟著,露出一個笑容來,不好意思的說︰「我哪里敢忘記王爺,就是最近身體不舒服,父親不讓我出去所以才沒來的。」
「哼。」簡親王冷哼,「你是真的身體不舒服還是假的身體不舒服,你爹堪比本王後院的木頭樁子,也就只有這個臭點子,想不出其他的了?」
她皺著臉,這個話她怎麼接?可沒等想好該說什麼,簡親王又說了一句,「本王收你做個義女如何啊?」
「啊?」王若離瞠目的看向簡親王。
「怎麼?你是不願意嗎?」簡親王冷哼著。王若離搖了搖頭,「這件事……我一個人怎麼做得了主,王爺您不是應該和我父親商量商量嗎?」
「商量什麼,哼。」簡親王一臉的不悅,看起來有什麼事勾起了他的怒火。「今日早朝,威遠侯請皇上下旨賜婚,就是你和威遠侯的佷子。」
恐懼如利劍般刺入她的心房。王若離猛地抬起頭來,不能置信的撐大了眼楮。賜婚?她頭暈目眩。皇上賜婚,那是根本不能夠退的,不允許和離或是被休回家,永遠都是一根繩上兩只螞蚱,牢牢的栓在一起。難道我要嫁給一個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嗎?不要!我絕對不要這樣!她腳步踉蹌,勉強跟上簡親王爺的腳步落了下來。
不對不對,我應該相信父親的……父親不會同意的!
「小丫頭你身體不舒服嗎?」
她慌張的搖著腦袋,「沒,沒有。」她能夠想象自己的臉色是多蒼白了,簡親王爺那麼粗線條的人都會發現了。
「不過你也放心,你父親拒絕了這個賜婚,還當眾吵了起來。」簡親王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本王還是第一次看到皇上這個表情啊,總算是露出點人氣來了。」說完就哈哈哈大笑起來。
沒有?王若離深吸一口氣,埋怨的看了一眼簡親王爺。真是的,這種東西怎麼能拿來斷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嘛!「那我父親呢,他怎麼樣了?」她心里為自己剛剛的猜疑而自責,誰都可以不相信,可是怎麼能不相信父親的,他從來沒讓我失望過。這樣笑著,她臉上重新露出笑容來。
「嘿,」簡親王忽然驚訝的看著她,面上露出驚奇。
「怎麼了?」她面帶疑惑的問。
「嗯……你長得很像一個人,唔——是誰呢。很熟悉的,經常見的……」簡親王皺起眉頭,似乎要努力回想,「算了算了,人老了,記性也不好了。上次故事,本王給你說到哪里了?」
「說道那個皇帝把所有工匠都殺了。」王若離說。那個故事讓她不禁想起了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
「哦,哦」簡親王點了點頭,「那個太子還是太子,他一直堅持著,終于有一天女子被他打動了,露出笑容。」
「很美嗎?」她問。能夠讓一個皇帝惦記在心久久不忘的,一定是一個大美人。
「也不是多美。」簡親王說,「至少我在看來,她的容貌在佳麗三千的後宮只能說是清秀,根本算不上絕代美人。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不然怎麼會把一個好好的人迷成後來的昏君。」
在他看來?王若離垂眸,再怎麼虛幻的故事也立足于一定真相和事實基礎上的,憑空想象是多麼艱難的事啊。不過,簡親王能說這話,想必對那個妃子的長相也算是記憶深刻了。
「在後頭呢?」她追問。太子是因為一時的新鮮所以才貪戀,得到之後便不再珍惜了?還是那就是愛情,*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一個毫無背景的民間女子,沒有子嗣,沒有顯赫的家世,卻得到了太子的盛寵。沒過多久,太子畢竟是將來的皇帝,他開始用寵幸後宮的方式平衡前朝的勢力。」
王若離心中不屑地冷哼。漢家青史上,計拙是和親。將江山的安危托付在一個女子的肩膀上,也真是夠無恥的。就她看來,一個真正有能力的皇帝是根本不必通過後宮來平衡前朝,換一句話說,一個皇帝若是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不能保護,別說皇帝,就算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也算不上!
「不過那些從未影響過太子對于她的寵愛,甚至在他的孩子出生後,根本還看不清品行的歲數里,便將其封為了太子。你說那是何等的寵愛,才能夠讓君王做出這等事情來。第二日,朝臣的奏折便如北疆的雪花綿綿不絕。皇帝苦苦支撐,頂住所有的壓力寫下這份聖旨。不惜殺言官,頂撞太後,獨自抗衡其他妃子娘家的勢力。」
簡親王繼續說著︰「可是好景不長,皇帝忽然冷漠了,對于那個曾經寵冠三宮的女子冷淡了,他不再去她的宮殿,甚至不與她說話,對待她所生的太子不管不顧,冷然相對。而後妃子生了一個女孩,一個冰雪聰明,很惹人喜歡的女孩,皇上似乎對妃子產生了些許的愧疚,每日賞賜的禮品就如當初群臣的奏折般。」
果然……
王若離皺著臉。不過那個妃子還真是沒骨氣,竟然還願意為那個皇帝生孩子?她歪著頭,如果是她,她定會學習唐明皇的梅妃,那個寫下「自是長門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的江采萍。
「妃子的女兒死了,悄無聲息的。沒有人知道到底是天意,還是人為。妃子從此病倒了,再沒有好起來過,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了。而她的兒子也被徹底……」簡親王說到這里便停住了話語。
王若離並沒有繼續問,因為她知道無論是哪個朝代,總有一些是不能為人所知的丑陋、骯髒的過往。「真是一個悲傷的愛情故事。」
「愛情故事?」豪放不拘的老人大笑,「那你覺得那皇帝到底愛不愛他的妃子呢?」
「我不知道。」王若離搖頭,「王爺您說的不過是大概罷了,怎麼能從寥寥數語中便能夠體會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用心呢?而且不是有句話嗎?伴君如伴虎。這就是說帝王的心思不能猜測,也不好猜測。若離沒有那個本事。」所以,我猜不出來。
「你說對。」老人又露出感慨的表情來。「那麼久遠的故事了,本王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不過啊……」簡親王忽然拖長了聲調,「小丫頭你許久沒來了,馬技是不是生疏了呢?」
「我也不想的啊!」她立馬接口,說起來也郁悶極了,「父親不希望我變得像一個大家閨秀般一板一眼的,但是……也不希望我真的變成一個假小子啊。」說服父親送自己去男子的學院已經夠困難了,莫要說騎馬的……那些,都是偷偷瞞著進行的,不過王若離知道估計瞞不過父親,但只要一日沒有明說拆穿,她就一日聯系。畢竟,人生在世,總要一技之長的不是嘛。
上天沒能給與她靈巧的手指和溫婉柔和的好性子,使她做不到針線活也成為不了真正的大家閨秀;也沒能給與她一個男子的體格和健康的身體,使她無法光明正大的堵住老頑固們的嘴,也無法……為父親爭光。「哼!王旭總算有些進步。和你姐姐似的有什麼好的,沒有獨立的能力怎麼能夠在世間存活呢?」
王若離重重點頭,她一向知道簡親王爺最討厭口月復蜜劍和嬌生慣養的嬌小姐、眼淚包了。「……最近太子回來了,我父親又不讓我出去,也是啦,一個病秧子整天呆在家里,怎麼能老往您這里跑,不然別人還以為您這里有什麼神醫呢。」
王爺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王若離一陣心悸。剛剛大意了啊,就算他如今閑賦,性格也不拘小節且豪放粗狂,可……他畢竟是皇帝的兄長。
「走吧走吧,小丫頭,本王最近可是得了一匹寶馬啊,那可是花了本王五匹良駒才換來的呀,不過還沒有馴服就是了。但是也正好,那你知道什麼叫做寶刀未老!」也只是那麼一瞬間的事,簡親王爺就恢復了常態,哈哈笑著,便拉著她出發。
簡親王府的花園很小,因為大部分的地都被改成了馬場。簡親王爺最喜歡的事就是馴服各種桀驁不馴的野馬了,故而馬場里頭有許多的馴馬工具。
「就是那一匹了!」簡親王用手中的長鞭指了指馬廄里的馬。王若離順著手望了過去,是一批白色馬,但是它的鬃毛和馬尾卻是紅色。它似是感覺到有人的觀察,從趴著休息的姿態的變作站立,口中不斷嘶鳴,蹄子也用力刨這土。而旁邊的馬紛紛縮在角落,似乎很是害怕的模樣。
簡親王用力拉扯著一條粗糙結實的長繩,吩咐一旁的馬夫把這馬放出來,「小丫頭,你退到一邊去,別傷到你了。」她依話退往一邊,然後歪著腦袋準備看。她是學過的,每次到簡親王府,他總是要拉著她講以前他年輕時候的事,要不就帶著她到馬場來,教她如何分辨馬的好壞,還有馬術。
「王爺。」遠處來一個步履匆匆的人。
「有什麼事比本王馴馬更加重要的?」簡親王一臉不悅,顯然被人打攪了興致而感到不爽。
「是王首輔派來的人,要二小姐回去呢。」
簡親王抿緊了嘴唇,皺著眉頭,卻什麼也沒說,而是吩咐下人準備好轎子送她回去。就要離開的時候,他忽然開口,「本王要收你做義女可不是一時玩笑,你回去記得和你父親提上一提。」
王若離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是記住了。可一路卻一直在想著,為什麼簡親王忽然要收自己義女?雖然從小到大,簡親王就很喜歡自己,但不是她多想,這個年代的人,沒有利益的好處又怎麼會有真心實意的好呢?還有威遠侯,他那日來明明是要求娶姐姐,怎麼會變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