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聖火要有歌有舞有樂聲,可他們什麼都沒有,听他一定得有,雅予裝糊涂搖頭,私心里不肯把自己的珍藏拿出來的,他卻似有備,拉著她就上了崖口 o.天~天*小~~此刻她便抱著暖手兒好整以暇地看著崖邊那高大的背影,他要怎樣?兩手空空的一個漢子,是要跳舞還是要高歌?不覺悄悄抿嘴兒笑
茫茫雪原,好靜……
……
一聲清亮的鳴聲好似劃破了黎明沉沉的寂靜,小鳥兒仰起脖頸,挑著長長的音貫開小小的身體,抖抖粘了露水的翅膀,一躍滑入空中脆生生的鳴叫隨起而去,在枝杈與綠葉間繞飛,撥開林中朦朦的晨霧
曲折歡快的飛行在所過之處撒下縷縷晨光,破了冰的河水晶瑩閃亮嘩啦啦地流淌,忽地從林中掀起一群鳥兒,撲稜稜地拍打著翅膀,一只,兩只,十只,百只!一乍間,百鳥齊鳴,霞光萬丈,春意濃,奼紫嫣紅,一片絢爛的顏色
初時的那只小鳥,依舊婉轉清脆地鳴唱,掙出了密密遮掩的樹冠,沖著清早薄薄的雲絲而去,湛藍的天空下小小的身影一個漂亮的盤旋,一倏而,鳴聲細淡,再去尋,抹入鏡面般的平靜……
……
雅予瞪大了眼楮,耳中這熱鬧歡快的聲音在眼前幻出好一個春意盎然、繽紛的天地那聲音住了好一刻她才緩了神,使勁兒眨了眨眼楮,崖下依舊是聖火熊熊,眼前依舊是望不到邊的白雪皚皚,一時間,她竟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天哪,這奇妙紛雜的聲音都是從他一個人來麼?他,他究竟藏了多少樂器?
急急上前將他扳過來,只見他兩手攏握著遮在口邊,她立刻去扯他的腕子,「是什麼?拿的什麼?快給我瞧瞧」
他身子稍稍一斜就閃過,手依舊不離口,越看得她心急,蹦跳著追了去他虛晃著邁了一步又即刻往回撤,豈料她竟是隨著他一同晃了一下就纏在腰間;他生了趣兒,腳步後旋繞著圈左右躲閃,晃跤的步子就想帶著她繞暈,誰知小丫頭竟靈活得像只小兔兒,步子仿佛印在心里,緊緊貼著他,柔軟的人兒好似腰帶一般纏著不許他離,腳下應得隨意,小臉揚起,只管嘟嘟著唇嬌聲道,「給我瞧瞧,給我瞧瞧!」
他把握著的手放下,露出嘴角一彎好狡黠的笑,她立刻去扒拉他的手,他又高高舉起,「這可是寶貝,不能給你瞧」
她跳了一下沒夠著,撅了嘴道,「別惹我啊」
「惹你怎樣?」
「哼,那我就不理你了,看誰扛得過誰!」硬氣的話一出口,人也不纏了,扭頭就走
兩手依舊握著,他手臂攏成環一把將賭氣的小東西套進懷中背對著他,她的小心眼兒里早灌了蜜,正是要撒嬌,卻听得他附在耳邊道,「敢跑,小心我不睡你啊」
「哎呀!你真真要瘋了!」
這話怎的不惱人!這便轉過身,小拳頭雨點般砸在那寬闊結實的胸膛上他任著打,任著捶,口中要討饒又不知死活,「錯了錯了,是不抱著睡,不暖著睡,啊?」
「還!還!」女孩兒家該矜持的,便是已然成就了夫妻事也不能這麼不知羞地渾!想他將才崖下竟是還想大野地里就,就……心頭恨,手掌拳頭再不肯停, 里啪啦的
就這麼握著手攬著她的小腰,他眯著眼愜意地受著這一頓「教訓」,腦子里是當年把她扣在榻上那一頓狠狠抽打小屁//股的情形,彼時倒不覺得,這會兒想起來,勾著多少心軟,心癢
那鐵塔一般的身子紋絲不動,拍打了半天,雅予喘喘的
「魚兒累了吧,快歇歇」
著他就攏了人越往懷里貼,這麼沒皮沒臉的人,可拿他如何是好!她卻也當真是累了,只得靠了他,口中還拗道,「快給我瞧瞧!」
「給你瞧行,可我珍藏多年,不能白瞧」
「還要怎樣?」
「將才討祝福,你倒是夠了,我還沒給呢」
抬眼看他,臉龐近近的,唇已經蹭蹭著摩挲在額頭白節的祝福他定是要給的,再想想今兒的日子,她也不再掙,乖乖地依了他暖暖的吻落在眉心,眼簾,鼻尖,輕輕仰了臉迎他纏纏著停在腮邊,他深深地嗅著……
想起當初那淺嘗深嗅的吻纏了她整整一個白月,此時再經歷,雅予的心竟有些酸,喃喃地在他唇邊道出那早已知曉答案的問,「那個時候……是不是哄我的?」
「是」
他答得利落,絲毫沒有猶豫,她想再問,那個時候,你……你是不是就上心了?可話到了口邊又咽了回去心思就是這般糾結,總想把一切都尋了源頭去,難不成還要為他當初那不知羞//恥的獸性尋出個情難自禁的理由來?只如今,狼獸也好,男人也罷,離不得就是離不得了,再不去尋過往討那個沒趣兒……
「可好了?該讓我瞧瞧是什麼了吧?」
「嗯」
他把握著的雙手呈到她面前,她急急地掰開,嗯??竟是空空如也!抬頭看那眼楮里狡猾得意的笑,她失聲叫道,「是口技!」
「真笨!」他屈指敲敲那小腦袋,「這叫嘯樂」
她不服地聳聳鼻,「從來沒听過是口技已然抬舉了,實則就是市井小兒吹著起哄蠻耍的痞氣十足!」
「哦,」賽罕恍然一悟地點頭,「原來諸葛孔明也算市井痞子,那我認了也不屈」
「嗯??」
看那彎彎的小柳眉挑成了尖,賽罕笑了,「虧你還口口聲聲讀了多少書,竟是不知這嘯樂最早《詩經》里便有記載,漢魏時諸葛和曹植都善嘯,待到了魏晉時候更在名流雅士之間成了氣候」
「喲,」雅予抿嘴兒笑,「你還知道《詩經》呢?狼將軍幾時也名流雅士地酸腐起來了?」見他立刻咬牙瞪了一眼,她不敢再笑,環了他的腰,「好了,知道了,是怎麼的?快講講」
嬌聲膩語,這還如何惱得?他連聲兒都又啞了半分,「嘯樂有唇嘯,只靠兩片唇就能起樂,我學過,沒那本事這個是最便宜的,借助兩手掩氣,叫指嘯,音域寬,高得上去,低得下來,可起重疊聲,紛呈多變還有一種與唇嘯一樣,也不好弄,叫葉嘯」
「葉嘯?」雅予驚訝,「是不是就是用葉子吹曲子的?想來我是听過的」
「是麼?」
「是五將軍會吧?」
「嗯,你怎的知道?」
「初遇他的時候听到過,當時我還當是笛聲,以為那山林之中哪個樵夫這般才藝呢,後來才知道是他隨手摘了一片葉子吹的當時只覺稀奇,不想竟正經是個樂器呢」
「嗯,我也是跟五哥學的他都會,指嘯比我強多了」
听他無意地著,不知怎的,雅予的心竟是略略恍了恍,眼前是那欽那粗獷卻又極是深沉的模樣,心里該是怎樣的細致才能奏得婉轉溫柔的葉嘯?又想起那塊遺失的帕子,被他揣在懷中千里之遙從江南來到草原,六百多個日夜可謂珍存,卻誰能料到老天弄人,竟又轉回她手中,並隨著她一起陪著自己百般割舍不下的男人來到這冰雪的天邊……
「魚兒?」
雅予回神,笑笑,兩手握了他的大手纏道,「再弄個給我听听」
「想听什麼?」
「小鳥兒,就是將才那一只,最初的那一只」
他低頭,握了手在口邊清靈靈的鳴聲再次挑起,那消失在天盡頭的小鳥兒便又飛了出來雅予一眨不眨地看著,听著,那聲音在腦子里端端生了活的形狀,真見那鳥兒展翅飛翔,在雲絲間盤盤繞繞,眼前卻又似都窩在他的手中親眼所見,越覺神奇,待那聲兒落,張口便道,「真好听,我也學一個!」
「嘖,」賽罕放下手,「想听我吹給你听就是了,學這個做什麼」
「好听啊,你教教我,我又不去吹給旁人听啊?若是會了,還能跟你和呢」
「指嘯就算了,女孩兒家,不雅想學往後讓五哥教你葉嘯」
「……那算了」
瞧那小模樣訕訕的,賽罕握了她的小手,「來,要學啊咱就學個有用的」
「什麼?」
賽罕拉著她站到崖邊,「听著啊」他屈起手指含在口中,沖著冰雪天地打起一個長長響亮的哨聲,九曲婉轉直穿過原野,遠遠回蕩
「怎樣?」
「這是哨子吧?」雅予撇撇嘴,「我知道你這是叫飛雪豹呢」
「這個簡單又實用,來」賽罕著就將那極不情願的人拉進懷里從背後攏了她,握起小手遞到她口邊
「哎呀,我不學這個才不雅呢!」她拗著不肯動
「嘖,雅不雅的,有用!到時候自家的馬你都招不來」
「有你就是了,我招它做甚?也不會騎!」
「好了,听話,啊?」
「我不……」
「祭聖火咱們連一面風馬旗都沒有,再不出些奔馬的聲響,太不敬了听話來先不指著調子,把聲兒先吹出來再」
他似當真上了勁,非要她學一是應節氣,雅予便沒了話,再想今兒的日子,橫豎天還亮著也無事做不如順了他的心這便依著他把屈起的食指放在唇邊,深深吸了口氣,用力一吹,噗一聲,端端漏了個干淨來來回回試了幾次,小臉都漲紅了,還是不成,不免有些懊惱,「吹不響啊」
「魚兒,嘴唇不能嘟著,得含著這樣」著他握了她的手將那指頭含在了口中,稍一運氣,細細清脆的哨聲就從指與唇間傳出高高揚起,挑到空中,再轉幾個旋兒,便是那飛雪豹獨特的召喚聲
手指被他含得癢癢的,雅予仰身靠在他懷中,抬頭看著他吹,看著遠處總也望不到邊、一個腳印都沒有的茫茫白雪,慢慢悠悠道,「你它听見了麼?」
「听見了,」賽罕遠遠地指去,「喏,那個小黑點就是」
雅予墊起腳尖,認真地尋著他的手指看去,點點頭,「嗯,很近了,十年,一定跑過來了」
「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飄去好遠,手臂將她緊緊勒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