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聲遠遠傳來,低沉渾厚,中城里這特別的打更聲風雪中總好像出征的鳴號,听得人血熱,卻此刻無風,空蕩蕩的蒼涼仿佛盤旋在撕殺後的戰場,讓這幽靜的夜越發深去……
院門早早上了鎖,除去幾盞守夜的燈籠,小院里里外外都黑漆漆的,悄無聲息∥u.天?天小?!.
厚厚的窗紙、棉簾遮掩住臥房中一點點豆光,雅予抱著膝坐在床頭,瞅著高幾上將盡的小燭,燭淚緩緩融下聚出亮閃閃的一汪托著火苗,靜靜地倒映出晶瑩的水光
光著腳丫兒,肩頭隨意搭著薄襖,一身粉白女敕女敕的棉綢中衣兒在這乍暖還寒的春夜顯得好是清涼空中余留著淡淡的女乃香,和著頭發上濕潤潤、花草清新的味道,一屋子將將出浴的曖昧……
落得這一日的清靜,好是悠閑前晌她工工整整寫了景同識字的冊子,後晌繡荷包,色彩斑斕的蒙繡終是與那細膩清雅的江南有了分別,曬在窗台下,日頭照得好是耀眼晚飯時英格湊了來,兩人笑著也真是吃了不少待到夜里,一個人無事,吩咐拉嘎悄悄煮了小半桶女乃來倒入浴湯,好好兒地泡了一會兒
此刻身上軟軟的、乏乏的,腦子里這幾日漂浮不定的思緒也似沉了下來,分外清晰阿莉婭回來了……得著信兒的時候雅予正握著景同的小手蘸墨,略略愣了一刻,提起筆未待落宣紙上掉下好大一顆墨滴景同拿小指頭一抹,濃濃的墨味給景同洗了手,她又換了一張紙,仔仔細細地,娘兒兩個識字
這名字又不是頭一回听,曾經為著個影子心灰意冷;後來實實在在听著那幾個字便似小針扎了般跟他吵,跟他鬧如今想起那一夜纏著他,連即便成了親都得把心許給她這麼不知羞的話都逼他出來,不覺嘴角抿出了笑被他傷得狠,也被他疼得狠,曾是發了瘋地恨他入骨,又痴痴地期許著與他天長地久瘋瘋顛顛的,一個人樂在其中直到他為了那難言的不能要攆她走,她才明白,命早已予他,何言出路……
此刻心里鈍鈍的,沒有一絲余力去吃醋擔心,只念歸人……
又是一聲低沉的號角蕩起在夜空,長于之前的鳴聲兩倍之久,寂靜中仿佛近在耳邊,籠罩整個中城這是封城號,這之後若非十萬火急的軍務,日出前城門都不會再開啟
最後的余音滅去一絲風都不曾帶起,看著那筆直的小火苗,雅予不由輕輕出了口氣這才覺得夜冷,身子縮成一團正要埋頭下去,忽地一激靈!那是什麼??怎的像是院門吱扭的聲音?緊接著,隱約似是上夜的人叨咕了一句,雅予騰地坐直了身,豎起耳朵仔細去辨卻再沒了聲響心提在半空中,眼楮直愣愣地盯著窗,不過一刻門外突然有了腳步聲,不待她再辨,一巴掌拍在門上,靜夜中震耳欲聾!緊繃的人魂兒都似被拍了出來,來不及摁住那怦怦的心跳,雅予跳下床,飛奔出去
黑暗中手直哆嗦,門栓被她搖弄得吱嘎做響,門外卻沒了聲音,她不敢問,不敢叫,哪怕就是臆癥耳迷,她也定要打這扇門!
一股冷風灌入,高大的身影山一般威武,一步跨進來險是將她沖倒這力道與氣勢生生將那提起的心燒了起來,不及看清來人的眉眼,她便狠狠撲在他身上他並不言語,鐵鉗一般的大手握著她的腰肢舉了起來,許她就勢環了脖頸緊緊纏在他身上光滑的皮袍滲著冰冷的寒氣,她像一只奮不顧身的鳥兒張開了翅膀,用單薄的身體將他攏在懷中太過用力,埋在他頸間氣息喘喘,貪婪地嗅著風塵僕僕而來那熟悉的味道
滿懷柔軟暖去他一身的戾氣,一手抱著她,他一手毫不憐惜地摁著她的頭狠很啄了幾口,看把她冰得直打顫卻也不躲,這一路來的心渴總算稍稍緩去些……
「來,讓我瞧瞧」
聞言那肩頭的人兒越發埋了下去,在他領子里蹭得他好癢再拍拍,她索性轉了頭大手悄悄模到那薄綢里輕輕一撓
「啊!」雅予終是耐不得直起了身
就著暖籠的火光他仔細端詳著,細玉如脂,精雕細刻,散開的青絲垂在腮邊,淡淡清香,畫兒一般的人幾日不見比那藏在心窩里的念更添了幾分媚色楚楚、饒是撩撥得他心頭難耐將她摟近輕輕抵了額,看著那眸中點點晶瑩、滿是細碎的水光,輕聲問,「哭了?」
她是想答話的,可不知是他的語聲還是他的氣息,她薄薄的唇顫了顫竟是一個字沒吐出,隨即就扁了嘴巴
「有人欺負咱們了?」
這麼一問,鼻子一酸,她竟當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趴在他肩頭心酸得再不肯抬頭
「不怕,」抱緊她,他輕輕拍著,「明兒咱搬走了」
「嗯嗯」她嘟囔著趕緊應下,更環緊了他,「那……那今晚呢?」
「今晚住下」
將將涌在眼眶里那熱熱的東西立刻就涼了下去,雅予抬起頭,「我給你做了衣裳呢,我這就去拿」
淚還沒退,那酸酸的小臉竟是露了笑,他的心不覺又是一軟她掙著要下地,他伸手撓了一記她的腳心,「做病!」
「呵呵……」她笑著踢騰著,任他將她打橫抱了往床榻去
……
昏暗中待了這半天,轉過厚厚的帳簾,一點豆光映得一室暖暖的桔黃空中依舊余留著水汽,帶著她發上那淡淡的清香賽罕走到床邊,俯身將她放在被褥上,欲要起身,她卻不肯放手,只著了綢褲的腿勾起,越將他卡在身上
賽罕低頭,咬咬她的鼻尖,「我去洗洗」
「我沒哭」著雅予把腦袋往外挪了挪,挪出他遮擋的影子,「你瞧瞧」
浴後的小臉白皙光滑,燭光中與水靈靈的雙眸相映,嬌女敕欲滴果然,並無半點殘舊的淚痕
賽罕笑了,「好樣兒的」
她也笑了,略欠起身捧了他的臉龐將他貼在衣領里,輕輕咬著他的耳朵,「香不香?」
「嗯」瞬時,他喉中便有些啞,「知道我回來啊?」
她搖搖頭
「那弄這麼香?」
「嗯……想你呢」
嬌滴滴的語聲絲毫不掩飾,膩得他手臂一緊,咬了牙,「好這可是你的,一會兒敢叫饒,小心我揍你」著,狠狠捏了一把那該揍的地方
「哎呀!」她立刻松了手去打他,哪里還得得著
賽罕笑著就勢月兌了身,褪去皮袍皮帽扔去一邊,又將內里的中衣也月兌了去,光著膀子往盆架邊倒水雅予趕緊踩了鞋,顛顛兒地來到身旁,隨手取了手巾
「把兒子送哪兒去了?」賽罕邊嘩啦啦地洗著邊問道
「哪里是我送的,」雅予濕了手巾給他擦著後背,「是公主府給接去了」
「巴圖的傷好了?」
聞言雅予的手略是頓了頓,隨即便道,「小鼻梁還腫得老高,卻耐不得一個人悶,這便不計前嫌了見了面親得不得了,原先倒像是大人們多事了」
「親哥兒倆,計什麼計?往後且要在一處呢」
「總在一處也是鬧這兩日我教了幾個字,恩和倒也坐得住可那小臉繃得,不知心里怎樣念你呢咱們得商量個管教的法子」
「哪個要你教了?」
「兒子是你一個人的不成?」雅予嘟了嘴,「好爹爹,整日縱著他玩兒,長大要成白丁了!」
賽罕直起身擦了把臉,「好,看,教什麼了?」
「《弟子規》會念頭一句了,就是意思還不大明白」
賽罕聞言哈哈笑,「多余!」
「哼,的就是!跟著這狼阿爸可用得著知道什麼規矩禮數!」這哪里還能商量?雅予轉過他來瞪著他,「你帶著他怎麼瘋我不管,往後識字學規矩得听我的!」
賽罕抬手捏捏她的臉蛋,「行,趕明兒就讓他上京趕考去」
「可該著呢!」
當真也好,笑也罷,橫豎他算是應下了洗得*一身,雅予又取了烘得暖暖的手巾來,「紹布可曾為難你?」
「哪里」軟軟的小手揉擦著胸前,他懶洋洋的極是受用,「這回出去就咱們倆,好得都快喝交杯酒了」
雅予撲哧笑了,「你仔細著吧,那可是一字王!」
「好稀罕獵到一只銀狐,」手搭在她肩頭,摩挲著那雪白細女敕的脖頸,「想給你做頂帽子,可還得听三哥的獻給那一字王的王妃,可惜了」
「我不要」雅予把那大手拽下來,塞了手巾給他,「毛絨絨的帶著狐狸頭,怪嚇人的」
「嗯丫頭膽兒小,什麼都怕」
雅予怔了一怔,他似是話里有話,可瞧他自顧自擦去了,便也沒再理,只去衣櫃里取來了做給他的衣裳候在一旁瞧著,高大的男人一身鐵疙瘩般的肌肉好是健壯,配著這張英俊冷肅的臉龐,恍惚像是那夢里的天神只是,傷痕累累,一處覆著一處,再舊,再淡,也不能復之如初……
「……賽罕,」
「嗯,」
「她回來了」拖了這半日,終究還是她先了出來他連巴圖受傷都知道,何況這最重的事……
「誰?」
「阿莉婭」
「阿莉婭是你叫的?」擦好了身子,他把手巾丟進盆中,「叫大姐」
雅予抿了抿唇,將衣裳打開從身後伺候他穿上,「你餓不餓?」
賽罕轉過身,正要系衣帶,瞅見她一身薄薄的綢子,小臉寡寡的,隨即月兌了衣裳扔到衣架上,「不餓,睡了」
作者有話要︰
四月啊四月,讓我創造個完結的奇跡吧↖(^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