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凌霄出龍
哈二不僅是力氣大,記性也奇好,彝ど妹僅僅給他演示過一遍,他便將標槍的「刺、挑、撩、砸、勾、彈、飛、纏」八字訣舞得像模像樣。彝ど妹更加喜愛這個即將成為自己夫婿的哈二王,一招一式都無比細致地給哈二糾正。哈二便拎著重達八十余斤的玄鐵標槍,大汗淋灕地在毒辣的太陽光地下操練,心中卻充滿甜蜜的歡暢。那玄鐵標槍在哈二手中越練越純熟,道道黑光在陽光下翻飛,雖然天氣燥熱,但是那黑光也令人不由得陣陣生寒。哈二舞過一陣,「呔」地大叫一聲,演練起標槍的「飛」字訣。那標槍如一條青龍,快若流星般直線飛向壩子中間的一顆大樹,「轟」地將那顆足有水桶般粗的大樹從中間劈開,槍頭穿過樹身,留在樹身外的槍柄兀自顫動不已。彝ど妹在一旁看得咋舌,愣了好一陣,才使勁地喝起彩來。
太陽已經升上了中天,洛表寨的午宴也在彝歪嘴的房屋里外擺開了二百多桌。洛表寨的所有男人都被邀請參加哈二王與彝ど妹的結親盛宴,而女人們則按規矩不能上酒桌,只在平日吃飯的灶間分享喜慶。彝歪嘴叫上練習標槍正來勁的哈二,吩咐彝ど妹回屋,跨到喜宴中間,端起半碗酒,對眾寨人說︰「我家ど妹前世修得洪福,如今與哈二王結親,是我洛表寨人共同的榮耀。來,我們一起敬哈二王一碗酒!」說罷,彝歪嘴仰起脖子,一口干了碗中的烈酒。僰人大多酒量驚人,大家齊呼「敬哈二王酒」後也一仰脖子干下碗中酒。彝歪嘴接著告訴哈二︰「洛表寨均姓彝,是一家人。我和ど妹在寨中輩份不算高,如今,你與ど妹結親,盡管你貴為我僰人頭領,但是也得按輩份敬一敬本家長輩。這恐怕得委屈哈二王了。」哈二忙說︰「這是應該的。不委屈,不委屈!」彝歪嘴點點頭,便領著哈二走到坐著本家長輩的桌子前,一一向哈二介紹。彝歪嘴介紹到一位長輩,哈二便端起酒碗跟這位長輩踫碗干下。
彝歪嘴其實在寨中輩份也甚高,比他長一輩或幾輩的長輩不過才兩桌。哈二每次踫碗喝下的酒也頂多小半碗,是以雖然一一喝過,但是並無一點醉像。彝歪嘴介紹過長輩,便將哈二領到同輩的桌前。同輩坐了四十多桌,彝歪嘴心下盤算道︰就不信喝不醉你。哈二並不知道彝歪嘴心中的算盤,只道是彝歪嘴誠心為自己與彝ど妹結親所置的禮節,也不推月兌,照敬長輩酒一般,一桌一桌地敬著平輩兄弟的酒。
哈二畢竟是人,僰人的酒又燥烈非常,敬過五桌,哈二便頭重腳輕;敬過六桌,哈二便感到四周都在旋轉;在第七桌敬酒時,喝到嘴里的酒無論如何也吞不下去,反而是肚皮里的酒要不住地往喉嚨上涌。哈二踫一次碗,酒碗端在手中不住地搖晃,聞一聞碗中的酒氣似乎都要立馬醉倒。而包括彝歪嘴在內的兄弟們卻在旁邊不斷地催促︰「哈二王海量。快喝!快喝!」
彝ど妹不知何時來到酒宴中間,看到醉得有些站立不穩的哈二,心疼起來,劈手奪過哈二手中的酒碗,用力摜在地上,高聲罵道︰「喝喝喝。喝死你!」這一聲猶如霹靂,震得沉浸在喜慶之中的寨人們頓時鴉雀無聲,一切吃喝呼鬧都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定格在一個靜止不動的動作之上。
天上確乎是恰恰響起了霹靂,定格過一陣的人們抬頭望望天空,只見大片大片的烏雲不知從何而來,急速地往南方天邊移動。太陽早已不知道隱身何處去了,朗朗乾坤忽然變得昏暗起來。大家猶自不相信天公會如此之快地變換臉色,看過天空又轉頭看彝ど妹,似乎在懷疑彝ど妹將天色變得如此。彝ど妹此時亦被自己的罵聲嚇呆,她跟寨人一樣,呆呆地望著天空不知所措。
第二個雷聲響起,寨人們才確認不是彝ど妹變換了天色。不斷涌起的烏雲遮蓋住大半邊天空,光線黯淡得猶如黃昏。那烏雲堆滿了南邊的天空,便往四方堆塞,直到將整個天空全數密布。當雲朵與雲朵相踫的一霎,雲朵的邊際便閃出一道透亮的閃電,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一聲轟響。烏雲越來越低,雷鳴電閃越來越急,寨人才慌忙將壩子里的酒桌移到屋內和檐下。猶如炒豆子一般的雷聲頻頻響過一陣,天空中便「嘩啦啦」地下起瓢潑大雨來。但是,這並不影響洛表寨人的喜宴,他們在屋內、在檐下,繼續喝著烈酒,而陣陣隨雨吹來的濕濕的涼風,將醉了的人吹醒又端起了酒碗。
此時,凌霄山也罩于一片暴雨之中,凌霄七嶺間的山澗不一會兒便漲起了渾黃的大水。但是,沒有人在雨中,也就沒有人發現凌霄中嶺的懸岩上,突然冒出一股拳頭大的清泉,從高高的山嶺上傾瀉而下。這股清泉在暴雨的掩護下,盡管落地聲極為響亮,但是也讓無邊的暴雨吞噬了去。近晚時分,泉水更加大起來,猶如一根晶亮的水柱,直接接通了懸岩和嶺下的山澗。閃電的光亮之中,一條泥鰍般大小東西順著水柱悠悠而下,到得嶺下,倏忽變成菜花蛇一般三尺來長,赫然便是彝歪嘴夢中所封的黃龍。這黃龍在懸岩底下徘徊著,不肯隨山澗的水往山下游走,天上的雷聲便急迫起來,一陣一陣猶如擂鼓。黃龍便擺擺尾巴,翻滾幾轉,掀起一股股白花花的水柱,凌霄山中嶺的懸岩底下便立即形成一口三丈見方的堰塘,接住懸岩上留下的泉水,再溢到山澗之中。堰塘形成,黃龍便一躍進到山澗之中,山澗的水立即暴漲起來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