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八三、以德報怨

作者 ︰ 江葦

任秋落地後,只覺一陣眩暈,便昏倒過去。等他醒轉過來,發現自己身在一處山洞之中,周圍圍滿了人,這些人個個眼楮里似要噴出火來。他揉揉惺忪的眼楮,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問周圍的人道︰「我這是在哪里?」周圍的人沒有回答,繼續用含著仇恨的眼光盯著他。等眼楮適應了洞里暗淡的光線,任秋認出周圍的人竟是九姓槽坊掌櫃孫文才的徒弟。他們跟師傅姓,都是「家」字輩,十六個徒弟分別以「富明宏貴、揚正清善、高節自許、留史天德」來排行。任秋萬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他們,心里異常高興,坐起身來,說道︰「原來是你們!你們好!」孫家徒弟們見任秋坐起身來,各自往後退了一步,敵意未減,沒好氣地答道︰「好得很!就差沒讓你老子整死!」

孫家徒弟說這話時,牙關咬得緊緊,一副要將任秋生吞活剝的模樣。任秋愕然地看著大家,滿臉迷茫之色,他並不了解這其中的仇怨,是以不知孫家徒弟何以會如此對他。孫文才此時听得任秋醒來,撥開徒弟們,走到任秋身前,遞一只手過去,將任秋拉起來,說︰「秋娃兒,你醒了?那麼高的懸岩,你怎麼會去攀爬呢?」說完,又轉過頭呵斥徒弟們︰「還都站著干啥?快去煮點稀飯,秋娃兒恐怕沒吃飯呢。」徒弟們十分不情願地散去,個個臉上都好似長滿了青苔。

任秋滿懷感激地看著孫文才,拱手作揖道︰「孫掌櫃,多謝你救了我。這是在啥子地方哦?你們又怎麼到這里的?」孫文才嘆著氣,沖任秋擺擺手道︰「秋娃兒,這事情一時說不清楚,我慢慢再告訴你。對了,昨晚上你怎麼想起去爬虎跳岩?要不是我們看到你,要是讓山上的野獸叼了去,可就危險了。」任秋恍然記起自己是受傷後,腿發軟才掉下懸岩的。他低頭看看自己受傷的腿,沒有感覺到痛,還用布片包得好好的。孫文才見任秋這模樣,關切地問道︰「你的腿還痛嗎?我幫你將箭頭拔了出來,敷上了草藥。」任秋趕緊一躬到地,謝道︰「多謝孫掌櫃,已經不痛了。」孫文才接著問道︰「怎會中箭呢?我看那箭頭可不是我們一般人使用的,只有官兵才用這種箭頭。」

任秋便將昨晚官兵騷擾九姓,自己現身誘敵,因為大意中箭的經過講給孫文才听。孫文才听罷,心里不由得贊賞任秋這種甘願挺身解圍的勇氣。他拍著任秋的肩膀道︰「秋娃兒,你老爹對我可能有些看法。但是,你卻算得上是一條真正的漢子。我們分兩口說話,你爹是你爹,你是你。如果你沒地方可去,我這洞中倒也還勉強可以安身,你看如何?」任秋心中欣喜異常,以前便巴望著能給孫文才學些把式,現在,孫文才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就是有意收自己為徒。但是,他接著想到,金鳳血案後,朝廷必將不放過僰人,若不及時告知哈大,那僰人就只能坐等滅亡。于是,任秋再謝道︰「孫掌櫃,我做夢都想得到你的指點,學個三招兩式的功夫。不過,我還有很緊迫的事需要去做,恐怕等傷一好,就要離去。」孫文才听任秋如此說,也不追問他究竟有何緊迫之事,點點頭說︰「那好,你便在我洞中安心養傷。」

二人說話之間,孫家的徒弟們已經煮好稀飯,盛在一個大盆中,端到任秋面前,重重地放在一塊桌子一般的大石頭上。孫文才見徒弟這般無禮,斥責道︰「給老子搞怪了!連這點規矩都不曉得了?」那放稀飯的徒弟正是九徒弟孫家高,他一臉委屈,說︰「師哥師弟們都不願意端稀飯來,讓我端了來,吩咐我重重地放下,誰想他們是害我被師傅罵的。」孫文才哭笑不得,這孫家高一向缺根筋,也實在怪不得他。便指著任秋對孫家高說︰「我要將這任秋娃兒收為徒弟,以後,他就是你最小的師弟,不能再這樣了。」孫家高高興起來,拉著任秋的手如孩童一般不住地晃蕩。其他徒弟听見師傅如此說,紛紛小聲議論起來︰「師傅昏倒幾個月,是不是連腦殼都出問題了?」

不管徒弟們怎樣說,孫文才待任秋都似待其他徒弟一般。他每天給任秋換刀傷藥,換好藥便領任秋到大洞中間,悉心教授起任秋的拳腳來。任秋習過標槍,練過打穴,于拳腳也是一點即通。孫文才暗自贊許,教完拳腳,又教一套刀法。如此過了十來天,任秋的腿傷也完全痊愈,他便向孫文才辭行︰「師傅,我確實有緊急之事要辦,我,我也想多跟師傅練一些把式,但是,這事的確十萬火急,耽擱不得。望師傅不要多心。」孫文才點點頭,送任秋出洞,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突兀的石頭之間,心中嘆道︰但願我如此做,能化解掉任玉明心中的怨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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