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們將江邊欲殺哈二的百姓悉數殺完，下馬將上百具尸體扔進江中，這才抬起哈二，回到僰軍駐地。(百度搜索︰燃я文я書я庫,看小說最快更新（無彈窗閱讀）哈二仍舊昏迷不醒，頭燙得厲害，嘴里還說著胡話。黃世芳讓士兵們找來，見到哈二這般模樣，沒了主意。她學龐婉一樣，伸手去掐哈二的人中，然而掐過好一陣，也不見哈二醒來。黃世芳想到去找龐婉，但是，龐婉剛才也哭得昏厥過去，現在身子虛得不行，實在不好再讓她費心。黃世芳便不住地端來冷水，拿毛巾蘸上冷水敷在哈二額頭上。
天漸漸黑了下來，駐地上的士兵們做好了晚飯，暢懷喝著酒。他們談論起近日來的收獲，有吹噓上午如何勇救哈二王的，有炫耀從大戶人家搶來金銀首飾的，有羞赧地說起看中某家姑娘佔為己有的。士兵們平日里不敢說這些話，因為軍師龐婉嚴禁大家這樣做。現在軍師和哈二王齊齊病倒，大家這才敢在人前敘說一番。
然而，士兵們的談話仍然讓龐婉听到了。她淚流不止，懷抱著趙勝，心里不住地說︰作孽啊！作孽啊！原以為協助僰人起兵造反，是為報朝廷誘殺僰人寨主的仇，誰曾想這仇在起兵之後倒反被弱化了，僰兵為虐，較之朝廷實在有過之而無不及。龐婉心中陣陣絞痛，她不住地拷問自己︰先祖遺訓你忘掉了嗎？龐家自古助有道伐無道，你這助的是有道嗎？想著想著，龐婉又禁不住眼淚滂沱。如果說跟丈夫趙鐸生離死別是宿命，那麼，助僰人佔川南將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報應呢？她不禁摟緊了懷中的趙勝，可是一想到將報應和自己聯系起來，她又禁不住萬分害怕。好像這報應就要到來，而且就要降臨到懷中尚不能說話的趙勝身上。母性的脆弱頓時將龐婉擊倒，她嘴里反復說著︰「我要離開！我要離開！不能再作孽了！不能再作孽了！」
龐婉抱著趙勝走出房門，卻與前來送飯的黃世芳撞了個滿懷。黃世芳手提的飯籃被撞翻，月兌手飛到院壩中，驚動了正高聲談論的士兵們。士兵們看到龐婉，一個個像耗子見了貓一般，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發一言。龐婉卻並沒在意士兵們，欠身對黃世芳說︰「芳芳，我吃不下。打翻了就算了，小叔他在哪里呢？」
這一問，黃世芳眼淚婆娑起來，她哽咽著說︰「嫂嫂，你快去救救他！」龐婉一驚，問道︰「小叔怎麼了？他在哪里？你快領我去呀！」黃世芳揩一把眼淚，接過龐婉手中的趙勝，邊走邊將上午江邊之事講了個大概。龐婉听得心驚，想不到哈二跟自己在江邊祭奠趙鐸之後竟發生如此大事。哈二一路行軍攻佔九縣，並非嗜殺之人，今日何以會這樣打開殺戒呢？龐婉心中疑團叢生，但也百思不得其解。
哈二依舊躺在行軍床上昏迷不醒，兩個士兵不斷地用冷水敷著他的頭，還一邊用碗盛了水喂他喝。龐婉急急地幾步跨到哈二床前，搭手把住他的脈門，听起脈象來。哈二的脈象起搏有力，但是紊亂無序，不似身體有病的樣子。龐婉再翻開哈二的眼皮看，眼皮跟白眼膽都充滿了血絲，是血氣運行過快所致。龐婉心中便有了數，這定是悲憤過激所致。
龐婉正要起身返回自己的住所拿銀針為哈二施針，卻不料哈二陡然坐起身來，雙目圓睜，傻傻地說︰「大哥，我替你報仇了！大哥，我替你報仇了！」說完，哈二又「咚」地倒在床上，依舊昏迷。這突來的舉動和夢囈，解開了龐婉心中的疑團。敢情是哈二渡江時讓江水嗆了，心中又一直為沒能給大哥報仇而郁結，上岸之後心神已自混亂。江邊百姓無心挑撥，讓已讓失去本性的哈二誤認作汪浩，是以殺害了他們。這並非是哈二喪失了本性，只是仇恨和悲痛令他暫時亂了心智。只消用銀針打通哈二的血脈，讓血脈流暢便無大礙。
在回房拿銀針的途中，一個念頭突然閃現在龐婉的腦海里，讓她自己都心悸不已。自從離開德陽，這幾個月中哈二同自己朝夕相處，他那一心為被誘殺的寨主報仇的血性、一心復興僰族的仁心，身先士卒縱橫疆場的英姿、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的柔情，似一只只縈繞在眼前的螢火蟲，怎麼也揮之不去。龐婉想起臨別趙鐸時趙鐸的交代︰「婉妹，我兄弟是個好人，若他不棄，你便做他一個側室，也不至于讓孩兒從小沒爹。我們來生再見了。」這話話音猶在，令龐婉羞赧不已。但是，這更加堅定了龐婉要實施心中打算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