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一九、回魂托孤

作者 ︰ 江葦

任秋轉過身,將任趙勝摟在懷里,揩著任趙勝稚女敕的臉頰上的淚水,哄著他說︰「孩兒乖,不哭了。爹也不哭了——」他嘴上雖然說著不哭了,但是眼淚卻不爭氣地股股流淌出來。任秋抱起任趙勝,將任趙勝遞到龐婉的尸身前,對龐婉說︰「婉女子,你放心去。我一定會將孩兒撫養成人。」接著,又對任趙勝說︰「孩兒,好好看看你娘——好好看看——」說著,任秋又禁不住抽泣起來。

話是萬分柔軟,但正因為柔軟,才有無比的力量擊碎同樣柔軟的人心。圍觀的鄉鄰听聞任秋肝膽俱碎的叮囑,也跟著悲傷起來。男人眼眶中噙滿淚水,女人忍不住抽泣。人們不忍看見任秋父子將青布蓋上龐婉的尸身,紛紛退回到敞壩中,各自憂傷著干自己手頭的活路。

喪事在鄉鄰的相幫中一件一件地辦著,但是任秋卻自始至終不再參與,三日里滴水未進,只默默地呆在房中。

第三日,龐婉該入殮出殯了。易芹好歹將任秋從房中扶了出來,不過任秋依然一語不發,眼睜睜看著龐婉被收殮入棺,再讓九姓鄉鄰們抬出堂屋。目送龐婉的靈柩消失在眼簾中,任秋突然回過神來,直奔灶房,舀一盆冷飯和著開水,狼吞虎咽起來。易芹在一旁看著,不知任秋這是咋的了,默默地給他端上一盤泡菜,看著他將一盆冷飯全部吞進肚中。

任秋吃下一盆飯,拎起玄鐵標槍,交代易芹道︰「芹妹兒,婉女子過世了,她生下的女圭女圭,你要當成自己親生的帶。」易芹點點頭,回道︰「這是當然,你——你這是要去哪里?」任秋牽起衣袖擦拭著標槍,頭也不抬,說道︰「我要為婉女子報仇去,否則,她死不瞑目。」易芹一驚,問道︰「你都知曉了?你是咋個知曉的?」「昨夜婉女子回魂,將事情都給我說了。」任秋說著,提起標槍,喚上老ど,出門去了。

任秋前一夜呆坐在房中,眼楮盯著閃爍的清油燈燈花,欲哭無淚,五內俱焚。屋外,道士做法事的陣陣誦經聲傳到他耳朵里,直如一根根細針扎進耳膜。任秋兀自不敢相信,這樣一夜之間,龐婉就跟自己陰陽永隔。而跪在龐婉靈前叩頭的任趙勝、任趙貴畢竟年幼,雖有易芹和任趙氏陪著,也禁不住聲聲啼哭。這兩個孩子稚女敕的哭聲更如同刺進心髒的鋼針,讓任秋感到陣陣劇痛。他默默地叨念著︰婉女子,你就這樣舍得丟下你的孩兒嗎?婉女子,我一夜不在家中,究竟發生了啥事?

突然,昏暗的清油燈暗了下去,燈芯上只有螢火蟲一般跳動的藍光閃爍。任秋覺得自己恍惚起來,恍惚間房門似被人推開了。任秋定楮望去,昏暗中房門確實開了一條縫,但是並沒有人進來。等他嘆著氣坐下,卻恍然看見龐婉身著壽衣跪在跳動著豆大火焰的清油燈下,她臉上掛滿淚珠,神情憂郁不已。

任秋驚駭不已,正欲起身扶起龐婉,龐婉卻悠悠說道︰「夫君,你且莫動。你身上陽氣實在太重,若你靠我近了,我便在你房中呆不長久。」任秋赫然退後三尺,說︰「婉女子,我離你遠些,你就一直呆在我房中,哪里也不要去了。」龐婉淒然道︰「夫君,今日是我望鄉之日,我有後事未能交代,顧夢陰使開恩,這才得以相會,今日一過,我便要赴黃泉地府報到了。」任秋這才明白過來,眼前敢情是龐婉的鬼魂。他急急地問道︰「婉女子,你我結為夫妻不到一年,你咋就這樣狠心丟下孩兒和我獨赴黃泉?」

龐婉「嚶嚶」泣道︰「夫君,我哪里舍得你和孩兒。實是莫大冤屈啊!」任秋趕緊問道︰「婉女子,這其中究竟曲折咋樣,你該給我說說呀。」龐婉依舊跪著,卻不回答任秋的話,兀自說︰「夫君,我一進房中便跪倒至此,是有事求你。」任秋慘然道︰「你快些起來,你縱有萬千件事,我都答應你。」龐婉身軀一陣戰栗,抽泣著說︰「只一件事,求夫君將我那孩兒好生撫養成人,我也就了無牽掛了。」任秋一陣心痛,道︰「你盡管放心。趙勝孩兒既是我趙鐸大哥唯存的血脈,只要有我任秋一口水喝,決不會少了他一碗湯。」龐婉沖任秋叩了三個響頭,這才站起身來,飄到離任秋更遠的牆角,將死去的經過告知了任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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