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關也沒答話,就是輕輕拍了拍馬的鼻子,這馬突然就竄了起來,唏嚦嚦一聲長嘯,聲達數里,嚇得公子連連後退,站立不穩,一個**蹲,摔個四腳朝天。「怎麼樣?我這伯樂還行吧!」他嘲弄著。
「哼!雕蟲小技!」有一個拳師在一旁冷哼道,這人應該就是這公子的貼身保鏢。
鄧關輕輕拍了一下馬背,這馬騰起後腿,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後就是一腳,拳師已然全神戒備,就沒料到出手的是馬,一腳踹在肚子上,踹了個倒栽蔥。「再嗦就三百五十兩!」
公子氣急敗壞,「本少爺警告你,你、你別太貪心了!」
「你要就要,不要拉倒,在下拉到濟州府一轉手,少說也要賺個一千五百兩!」
「哼!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你應該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就不信,在下騎著這烏蹄蓋雪,你能追得上!」
「他倆怎麼辦?」公子指著諸葛夫妻。
「她是囚犯,是死是活我才不在乎呢!再說了,在下押的囚犯在梁山鎮出了事,你們縣太爺都逃月兌不了干系,在下可以跟刑部說,是你指使惡徒殺人滅口,你說他們會相信誰呢?」
「你、你好黑的心!」公子咬牙切齒,卻也騎虎難下。
「哎!你到底要不要?」
「來人!給他二百五!」公子一揮手。
「公子,這王八蛋分明將您當傻子玩!」管家道。
公子氣急敗壞,狠狠賞了他一大嘴巴,恨恨地罵道︰「沒用的廢物,連馬都分不清好壞!」其實是他已經完全被鄧關的氣勢給拿住了,有司馬美娘這個渾身刑具的「囚犯」在,他想不把他往刑部扯都不行。得罪了刑部,就別說他一個小小的公子,就算公主也得三思而後行。
「二百五!」鄧關捧著銀子非常開心,「這是給你一百五十兩,再給你加十兩,其他的歸我!」鄧關將九十兩銀子揣自己口袋里。「給你馬車!」鄧關將韁繩塞在那個捂著臉恨極了的管家手里。
老頭又將一百二十兩銀子遞到公子手上。公子惡狠狠地掏出借據,老頭接過,立馬撕個粉碎。公子就這麼一轉手,去了一百三十兩銀子。「小子,你的傷這輩子應該是好不了了!」他殺氣騰騰地說。
「你也有!」鄧關嘻笑著。「哎喲!」公子突然慘叫一聲,一**坐了下去,抱著自己的右腳直吹氣。
「走路也不長眼楮,踢我鐵棍上了吧!」其實是鄧關用鐵棍在他腳背上輕輕戳了一下。
「你給老子等著!」公子極不甘心地坐進馬車,幸虧他買了。
「哎!馬車他牽走了,我們怎麼辦?」
「恩公打算去哪兒?」
「去泰山!」
「去泰山可以走水路,老朽家里還有條小船,幾位若不嫌棄的話,二十兩銀子!」鄧關毫不猶豫地給了他兩錠銀子。
「掌櫃的,有什麼好吃的全都擺上!」中午時分,大掌櫃客棧來了四個大老爺,一個個綾羅綢緞、珠光寶氣、吆五喝六。
「四位客官請座!」鄧大夫搭著坎肩,還蠻像那麼回事。
「嗯!這都大晌午了,為何客棧如此冷清啊?是不是酒菜味道不行呀?若是如此,何不趁早關門!」一富賈大大咧咧地嚷道。
「您有所不知,咱們這大掌櫃客棧只有三個廚師,人要是太多了就忙不過來,炒菜是個慢性活,急不得,不到時候味道就好不了。所以大掌櫃特意交待,幾位嘗過後千萬別外傳,免得幾位老爺再想吃的時候就得排隊!」
「真有這麼美味?」
「是騾子是馬就得拉出來溜溜,幾位老爹點菜吧!」
「還點什麼點,反正十兩以上的菜全都上!」有一個顯得極不耐煩。
「就听他的!十兩以上的全要,每道上一份!」
鄧大夫跑到後邊伙房,「外邊來了四個吃飽了撐的,十兩以上的菜全都上,每道一份!」
「有這事!待貧僧出去聞聞!」寡蛋大師撇下手里的活,三雙眼楮盯著他,看他如何「聞」。
「貧僧見過四位施主,貧僧有禮了,阿彌陀佛!」他笑眯眯地說道。
「去去去!少來煩老夫,要化緣去老夫的綢緞莊!」
「施主此言差矣,貧僧乃敝店掌櫃兼廚子,聞說有四位財神駕到,貧僧特來聞些財氣。」
「沒听說過這也能聞的!」
「貧僧鼻子上通九天,下達黃泉,凡間之事貧僧一聞便知!」
「稀奇了!你聞吧!」
「貧僧打擾了!」說罷,他挨個兒地聞,「甜的!施主必大富之家,想來是開蜜餞的。」
「嘿!這也聞得出來呀!你不會早就知道咱們四位是什麼人了吧!」
「施主客氣!貧僧剛來京城也就月余,如何知曉四位都是干什麼的呢?」
「就信你一回!你聞聞本老者是干什麼的?猜中了本老爺情願出一百兩香火錢!」
「多謝施主仗義疏財!」他又聞了一下,「是咸的,施主也是大富之家,應該是鹽商老爺!」
「嘿!」這大官人服了,乖乖掏出百兩銀票一張。
「朱老爺!你這一百兩花得冤枉,就咱們這穿著打扮,能是窮人不成!」另一個也不服氣。
「不急!不急!就輪到施主啦!容貧僧聞聞!」
「你聞吧!哼!老夫就不信了,你這鼻子還比狗靈!」
他聞了一下,「還是苦的,也是大富之家,應該是開藥鋪的吧。」
「老夫身上如此大的藥味,誰聞不出來呀!」
「老夫最後一個,你聞吧!」這人其實是秦世召精心裝扮的,他找了十幾人來挑破綻,都沒人能發覺他的真實身份。
寡蛋大師深深吸了口氣,不覺得輕輕咳嗽幾聲,「這位施主是酸的,有股潲水味!」
「混賬!」秦世召大怒!
「秦老爺,您消消氣,何必跟一個出家人拗氣呢!」其他三人撇不住笑,忙勸道。
「施主勿怪,興許是貧僧這些年來一直在釀酸菜,以至于燻壞了鼻子,施主稍候,酒菜馬上就好!」說罷,他雙掌合十,退了出去。
望著他飄然而去的身影,秦世召猛地驚醒過來,「莫非他就是……!」
鄧大夫將酒菜一盤一盤子端了上來,「客官慢用!」
「慢!」
「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你、你不就是開藥鋪的鄧太醫嗎?」
「哦!客官也認識老朽?」
「何止認識,在下還請大夫看過病呢!您不記得啦?」
「恕老朽眼拙!」
「不要緊!您在這兒還習慣吧!」
「這有什麼不習慣的,三個掌櫃待老朽如親人。」
「你為什麼不開藥鋪了呢?」
「老朽無證經營,讓官府查封了。加上經常有地痞無賴上門鬧事,說老朽這個病也沒看好,那個病也搞錯,老朽不堪其擾,早有關門打算。老朽到要讓這些龜孫子好好看看,老朽不開藥鋪餓不死,他們要有個傷風感冒是不是找個廚子就醫得好的!」老頭恨恨地說。
「這豈不太可惜了,今後還能找你看病嗎?」
「只需老朽跟大掌櫃告個假!」
「有沒有病人上這兒看病的?」
「這是客棧!不過……!」
「嗨!過來,端菜!還在那兒聊個沒完吶!」里邊已經在喊了。
「幾位慢吃!老朽去去就來!」
「看來……!」
「噓!」秦世召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快吃吧!」四人根本就不像是來享受的,仿佛餓鬼投胎,恨不能再多個嘴巴,吃得一塌糊涂,興許是味道實在太美了。由于有要事在身,他們也不敢多耽擱,很快就風卷殘雲,杯盤狼藉。四人打著飽嗝,「掌櫃的,結賬!」
胖廚娘出來了,道了個萬福,「四位客官,一共一百五十兩銀子!」
「才這麼點呀!」一張一百兩的,一張五十兩的。
大掌櫃喜笑顏開地接過,「您幾位都是大財主,自然算不得什麼,對小店來說卻是天大的造化!幾位客官常來啊!」
又給了她一錠十兩紋銀,「掌櫃的,這是本大爺賞給掌勺師傅的!幾天本大爺府上請客,還得勞駕貴店的大廚!」
「奴家代掌勺師傅謝大爺的賞!」
「嗯!還有一事,還望大掌櫃行個方便?」
「幾位客官是不是要打包呀!本店有這個服務!」
「不是!是有一事想請大掌櫃行個方便!」
「哦!您是要方便,茅房在那邊!」
「不是方便!而是行個方便,老夫八十老母突然臥病在床,馬上就是八十大壽了,您看能不能請鄧大夫走一趟?」
「這事你問他就是啦!他是大夫,奴家是廚子!」
「可他意思是得向您告個假,他耽誤了店里的事,也可以折算成銀子,老夫出!您看怎麼樣?」
「你們如此通情達理,奴家豈有不允之理!不過話得說回來,他在京城有不少吃飽了撐的成天跟他過不去,這一來一回的你們可得接送,出去是個什麼樣子,回來也得是個什麼樣子!」
「那是當然!難得大掌櫃如此看待一個下人,他的安危就包在老夫身上!」
「您這話奴家不家听,奴家何曾將他當下人看了?」
「那是、那是!老夫失言!」
「你們等著,奴家馬上請他出來!」
鄧大夫坐著一輛遮得嚴嚴實實的豪華馬車在京城里邊左轉右轉著,弄得頭昏腦脹,不分東南西北。馬車在一座奢華大院牆下停住了,「鄧大夫,請您下車!」剛才吃飯的四個老爺都站在車前,模樣頗為恭順。
「哎喲喂!轉得老朽腿都軟了,這是哪兒呀?」鄧大夫幾乎站不穩。
「這是老夫朋友的宅子,您進去就知道了!」
「好吧!你們帶路吧!」
秦世召第一個竄了進去,他得去報信。「相爺,人給您請來了!」
「沒遇到什麼事?」呂相有些不信。
「一切平平安安!您是見還是不見呢?」
「本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本欲不見,又恐其對家母之病莫不關心,若是見了,又怕其倚技而驕,故意弄人。就在客廳里見他吧,前邊弄個竹簾遮住!」
鄧大夫就站在客廳中間,前邊一個簾子隱隱約約能看到簾子後邊有個木雕一般的人,「這里邊坐的是誰?」他輕輕問身邊的丫環。
「此乃我家主人!」小丫環有些膽怯地說。
「你家主人緣何沒臉見老朽?」
「這是禮節!」
「哦!老朽活了大半輩子,原來不見也是一種禮節!」
「你就是鄧太醫!」藏在簾子後邊的呂相發話了。
「你請人就沒問過人家姓甚名誰的!」鄧大夫對這些繁文縟節就一肚子火。
「老夫問你話!」
「老朽已經回答了!」
「你可知老夫是誰?」
「老朽沒這興趣!你我二人見面中間還隔個竹簾,是不是閣下得了什麼惡疾,以至于傷卻臉面,無法見人!」
「大膽!老夫才沒得什麼惡疾,是老夫家母突然全身癱瘓,得知你還有點真才實料,所以請你來給家母醫治,至于銀子方面,只要醫得好,老夫能用銀子把你埋了!」
「即是八十老婦,又全身癱瘓,如此性命攸關之大事,你還有時間跟老朽在這兒磨蹭,身為人子,你莫非不孝?」
「天底下也只有你敢說老夫不孝!老夫是怕你見了老夫以後心神不靈,以至于誤了家母性命。」
「這麼說來閣下是有什麼對不住老朽之處?這不打緊,多給銀子就是了!」
「如此也好!就請大夫替家母醫病吧!來人!請太醫進去!」
鄧大夫看到呂老夫人眼歪嘴斜的模樣就有些吃驚!「多久啦?」
身邊一個丫環答道︰「有四天了。」
「為何現在才請大夫?」
「也請了宮中太醫前來醫治,只穩定了病情,尚不知如何根治!」
「老夫替老夫人號號脈吧!」一個丫環將一錦墊墊在旁邊的案幾上,鄧大夫兩個指頭壓著老夫人的腕脈,良久,「老夫人是年歲已高,顱內血管有些阻滯,幸而醫治及時!」
呂相就在後邊的隔間听著,「這老頭,脾氣臭,醫術卻是不賴!」
「大凡有些真才識學者都有些脾氣,可以說是恃才傲物吧!」管家道。
「老夫人年歲已高,顱內血管異常脆弱,稍有不慎,必將命喪黃泉,老朽不得不有所顧慮!」鄧大夫嘆了口氣。
「鄧大夫,您難道也沒辦法了嗎?」秦世召道,他還是那身打扮。
「老夫人不是全身癱瘓,只是半身偏癱,左腦主右,右腦主左,老夫人右半身癱瘓,應是左邊大腦出現阻滯。」
「您無論如何也得醫好老夫人啊!銀子您盡管放心!」
「這種病就怕老朽有命賺、沒命花!你不是她兒子吧?」
「您看得真準,老夫與老夫人的兒子有莫逆之交,只因他有公事在身,一時回不來,就命老夫在此照應。」
「知道!身為宰相,日理萬機,老朽能理解!」
「你怎麼知道這是相府?」秦世召吃了一驚。
「老朽又不是瞎子,他是為了前些日子封老朽鋪子這事沒臉見老夫,弄個簾子遮子,還以為老朽听不出是他來!他是怕老朽亂來,又怕老朽不來,老朽雖然不是宰相,還是有些肚量的!」
「相爺!您還是出來吧!」秦世召道。
「哈哈!」丞相知道躲不住,打著哈哈就出來了,「難怪聖上說你是只老猴子,你比猴子精多了!」
「封老朽鋪子的事是不是你派人干的?」
「先生多慮啦!老夫乃堂堂宰相,豈能干出這等事來呢!就先生這本事,官府本應將證書送到先生手上才是!」
「老朽也覺得奇怪,這哪個喪天良的干的缺德事!老朽再怎麼著也不至于流落京城乞討吧!這豈不是將那些病人給害了,這等主意,非斷子絕孫之人想不出來!」
「先生說的有理!」呂相有那麼一丁點尷尬,「家母之事還得有勞先生妙手回春!」
「剛才老朽的話丞相也應該听到了,絕非老朽公報私仇,實在是此處太過凶險,萬一出了紕漏,老朽萬死難辭其咎。」
「只因五天後就是家母八十大壽,聖上也將親臨,家母連椅子都坐不穩,這讓老夫情何以堪!」
「還有五天!容老朽想想辦法!」鄧大夫揉著太陽穴。「有了!請宮中女官前來替老夫人施針!」
「是您的兩位得意門生吧?」
「只要是女醫官都行,總不能讓老朽接觸老夫人千金貴體吧!」
「老夫即刻進宮懇求聖上!」說罷,呂相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