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雨,在此全都接下來了。」
誰都沒想到此中年紀最小的少年,竟然有如此魄力,望著那修長篤定的身影,一時間竟忘記了眼前的少年是個修武才不到一月的初出茅廬者。
性力也是暗自欽佩,不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使欽佩,也免不了一場爭斗。
「我修武已然兩年,公平起見,只要你能接我三招,今天這場風波就算了。」
文星雨听後,不覺暗自發笑,「這場風波」,難不成是自己主動挑起的不成?
不知道文星雨心中所想,性力作勢向前走了兩步,雙手抱拳,口中低喝道︰「請!」
文星雨亦沒有做作,三招便三招,雖然他天縱英才,但是畢竟修武時間較短,他可不會逞能,把自己置于沒有余地的地步。
有冒險精神是好事,做無謂的犧牲卻不值得提倡。
「請師兄賜教。」說著,文星雨也是雙手抱拳,接著一股沛然的內能從體內橫貫而出。這是他第一次與修武的人較量,不得不萬分警惕。
看到文星雨的內能破體而出,圍觀的眾人不由暗吸一口冷氣,性力也是眼神一凝,沒想到心雨竟是這般天才,只不過修武一月,竟然是比自己當初修煉一年的時候還要強橫一些,給他一點時間,雲間派定然又會升起一顆耀眼的星!
不過想歸想,性力可是一點不敢含糊,畢竟如今來看,性邪的威脅遠強過心雨,那人畢竟有一個泱泱大國最為靠山。只希望心雨成長起來之後,不要餃恨于心就好。
「砰!」更加強橫的內能破體而出,性力毫無修飾的一拳朝著心雨就是打了下來,強勁的拳風,卷起一堆碎石。行家一出手,眾人也是連聲叫好,以性力現在的修為,在俗世中也能揚名立萬,威震一方了。
有人叫好卻有人擔憂,性冶看到這來勢洶洶的一拳,不禁為文星雨捏了一把汗,心中不住祈禱,「老天保佑,希望心雨能夠接下來。」
不論眾人的心思如何,那一拳眨眼間就是來到了文星雨面前。只見文星雨左腳踏出,雙手一前一後,不退反進,向著那電駭雷馳的拳頭就是迎了過去,手掌沾到拳頭的瞬間,就又乘勢收回,雙手帶著拳頭,從自己的身側擦肩而過,拳勁繼續前進,去勢不減,勢如破竹,直到轟擊到高大的牆體之上,引起大地一陣震動,方才停歇。
「蒼雲卸勁手!」性力見文星雨就這樣輕松的卸掉自己的一拳之勢,不禁瞳孔微縮,口中驚呼道。
「不錯,這是半月前師父他老人家教給我的。師父憂我近期內能不足,正面難敵對手,才教了我這個防守的法訣,讓我能夠得以自保,不過師弟不才,才是模到門檻而已。」
听到這話,周圍人一陣吸氣,這也太謙虛了吧,巧妙的將那麼勢大力沉的一拳化去,竟然還是模到門檻而已,那要是大成的話得什麼威力啊,豈不是任敵軍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
性力听到文星雨若有所指的話,不禁面色一紅,搖頭輕嘆道︰「半年前我也曾修練過此法,可是直到如今,卻也施展不出如師弟這般行雲流水,佩服,佩服啊。」
文星雨凝神靜氣,沒有多說什麼,雖然他堪堪躲過了第一招,但是心神也是頗為耗費,畢竟內能相差頗為懸殊,後面還有兩招,更須小心謹慎應付。
性力見狀,也是勾起了好勝之心,當下十指握緊,欺身而上,出拳迅捷無比,密不透風,文星雨別無他法,只能以半成的蒼雲卸勁手減弱來拳的威力,于是後面兩招,雖然都命中了文星雨,但是所幸傷害不大。
比試點到為止,雖然是性力佔了上風,但是文星雨的表現也著實藝驚四座,就連最熟悉文星雨的性冶也目瞪口呆。
「你很有潛力,不用我提醒,你也應該知道要小心什麼,好自為之吧。」性力留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人群見好戲收場,也相繼散去,性冶也沒有打攪文星雨太久,畢竟後者受了點輕傷,又埋怨叮嚀了他幾句,就徑自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喧囂逾時變為安靜。
文星雨關上院門進入寮內,只見一道黑影霎時從文星雨腰上迸射而出,落在不遠處的床榻上,定楮一看,正是那紫貂。
紫貂這一月來倒是成長了不少,不過主要都體現在尾巴上,比之一月之前長了少許,也稠密了不少,渾身的毛發也愈加顯得鮮亮奢華,紫氣襲人,平日里纏在文星雨的腰間,除了睡還是睡,只有饑餓的時候才出來打攪文星雨。不過或許是因為活動量很少的原因,紫貂主動出來的時候倒是很少。
今天破天荒地出來,想必是和性力剛才的比試驚醒了它。
文星雨寵溺地模著紫貂的柔軟的身軀,每每都惹的紫貂齜牙咧嘴,不過他自己倒是放聲大笑。「小家伙兒,既然出來了,就別枵月復就寢了。」文星雨一邊說著,一邊就去釜里給紫貂拿些吃食,然後一邊看著紫貂吃,一邊思考著今天的比試。
文星雨能夠感受到,自己和性力是有差距的,當然這是指在內能上,然而明丘也說過,這不是心急的事,只能一點一滴慢慢積累。水滴石穿,鐵杵成針,都不是一日之功。只要不一曝十寒,能夠持之以恆,早晚會躋身強者之列。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文星雨沒有掣肘,用出身法的話,即使不是三招,那打敗性力則十之八九,只是現在受著種種禁錮,頗為感到厭煩。
紫貂顯然並沒有饑腸轆轆,只嚙噬了幾口,便懶洋洋臥在榻上睡覺。文星雨散漫地看著紫貂,突然眼神一亮。
「貂兄,我們相識也一月有余了,我還沒給你取名字呢,來,咱倆商量商量這事。」
文星雨這話說的倒不是空穴來風,而是經過月余的相處,他發現這個紫貂很人性,人類的話他能听懂,還會做出很多人類的表情,若不是身體受獸形所錮,恐怕就是活生生的一人。所以,此時文星雨業已把它當成了人來看待。
不過很可惜,紫貂對于文星雨的建議提不起一點興趣,慵懶地白了一眼文星雨,繼續閉目養神。
文星雨倒也不在乎,以往在書院學的那些字不斷地都浮現在腦海里,「叫紫兒怎麼樣?」
「不好不好,听著像個女孩名字。」
「那叫‘紫雲’怎麼樣?」
「不好不好,好像煙霧繚繞的。」
「換個‘紫蒼’怎麼樣?多霸氣一名。」
「是不是顯得成熟了點,誒?對了,貂兄,我還不知道你的年齡呢,你貴庚啊?」就在文星雨自言自語的時候,紫貂已是不耐其煩的準備走出寮去,正往寮外走著,趕上文星雨的最後一句問話,登時「崩」的一聲,摔倒在地。
「就問一下你的年齡嘛,至于這麼大反應嗎?」
只見紫貂從地上一躍而起,飛也似的落荒而逃,心里暗道︰「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猴子的師父嗎?」
……
翌日清晨,文星雨依舊起的很早,雖然「服役期」已滿,但是文星雨還想多陪陪老人家,于是依舊沿著舊路,早早地來到南武廣場。
似乎是早猜到文星雨會來,老人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微笑,向著文星雨微微頷首。
「爺爺,我又來叨擾您了。」
文星雨右手不自覺的搔著頭,純真地笑道。
夕陽爺爺微微一笑,向著文星雨招招手,道︰「來,陪老人聊聊天吧,不過以後要多修武,不用經常來陪我這個糟老頭了,下不為例。」
文星雨放下手,快速地答應了一聲,隨即坐到老人身邊。
「心雨啊,爺爺問你,如果有一天你離開蒼山了,要去哪里啊?」
文星雨沒想到老人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間抓耳撓腮,搜腸刮肚,也沒想出答案,只好搖搖頭。
看著文星雨的樣子,老人語重心長地說道︰「其實這天下之大,遍布英才,如果你只局限于蒼山一隅,終究是無法展翅的,也無法欣賞到外面的世界。因為,蒼山太小。」
「小子沒想過那麼長遠,自從父親去世之後,我的牽掛倒也少了些,只是想努力修武,至于將來能飛多高,看造化吧,太盛也不是什麼好事。」文星雨瞭望著遠方,喃喃說道。
「可有些時候,是命運,而不是。」老人頓了一下,「心雨,你說什麼是天才?」
「天才?像性邪那樣的吧。」
「那你覺得自己如何?」
「……我不甚了解,但是似乎也沾些邊緣。」
「有些人初而天才,非能一直天才,苗而不秀者,多矣。亦有滄海遺珠者,像你一樣,韶華正當時,才熠熠閃爍。」
老人說到這里,最近不禁微笑,繼續道︰「那上天要你們出世,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
文星雨一時啞口,天才,區別于普通人,倘使是造物主創造的時候多費了心思,那對于世界承擔的責任理應更重,「或許,天才是用來改變世界的吧。」
听到文星雨的話,老人臉上的笑容濃烈了些,繼續道︰「上古有一個石猴,應天而生,化成獸人,十年的時間里融會貫通九九八十一種功法,上天入地,登峰造極。你說這樣的人物,算不算天才?」
文星雨聞言,心下一凜,據他所知,像師父明丘這般武林泰斗也僅懷二十幾種功法,況且有的還尚未完全領悟,以此推算,那石猴可真是曠古爍今的第一天才了。
瞧得文星雨震驚思索的模樣,老人繼續道︰「應天運而生,注定不會平凡,不再自由,因為上天賦予你使命,需要你完成。」
「既然這樣,那石猴履行了什麼樣的使命?」文星雨急切的問道。
「他終其一生都在爭取自由。」
「不是說應天運而生,不再自由嗎?」
「那如果說天命就是讓他不斷爭取自由呢?」
文星雨墜入在這樣一個圈子里,似乎有些繞不出來,對于詩詞歌賦經史子集精通的他,有些迷茫……
「那便順其自然吧。」文星雨終于還是放棄了思考,嘆了口濁氣道。
「雖然都很迷茫,但是兩者不一樣。相信自己是應運而生,天都是你的後盾;但若是不相信,與天爭斗,你的後背就沒有一個人。記住,天命亦要人為,但在天命下,抗爭不是無聊的反抗,而是對自己人生的描摹。」
「小子先記下,日後定當仔細咀嚼。」
「央江央閣,以後若無他處可選,不妨嘗試此處。」
听到老人的話,文星雨默然點頭。雖然不知道央江央閣是什麼地方,但先記下最為緊要。
之後又聊了很久,文星雨便告別老人,回去修武了。
最近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縈繞在文星雨的心頭,他總覺得老人的行為很古怪,先是蒼城飲酒一番莫名其妙的話,又是今日這番天才之論,好像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一樣。
忽而風起,天將作雨,文星雨足下加快,穿行在蒼山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