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老祖,晚輩愷若然,替先父斷臂一事特此向你致歉,讓您這麼多年一直單著手,晚輩著實心里不安。」
愷若然語不驚人死不休,這句嘲笑實在說的高明,听在天魔老祖耳中,氣得後者暴跳如雷。當年愷少揮劍殺魔,邪道五門,去其四門魔頭,天魔老祖也是以犧牲了一只手臂的代價,才換回了生命。邪道精英損失慘重,人才凋零,經過二十年的修養,也僅僅剩如今這些人了。想當年,邪教鼎盛足以和正派三方抗衡,而如今,只敢在白馬堡一門面前耍威風。所以,天魔老祖對愷氏陰影甚重,是以籌備將近半年,才來報仇。
听得挑釁,天魔老祖面目變得更加可怖,陰沉的仿佛要下雨,鬼氣森森道︰「愷氏小兒,你父親活著時我畏你三分,可如今白馬堡式微凋零,就憑你們這群黃毛小子,還敢口出狂言。今天,老子要折磨你們,讓你們享受到世間最殘酷的折磨而死,多年前你父親加給我的,我今天要統統討回來,伸出脖子等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天魔老祖瘋狂咆哮,身邊的一個個凶神惡煞也是跟著大笑起來。壓抑久了,不免有些精神恍惚,他們以為這二十年來,白雲蒼狗,只有他們自己變強了。
不過瘋狂的人群中倒是有一個人頗顯的格格不入。
黑色的袍子披在身上,可是依舊掩飾不了其曼妙的身姿,黑袍下秋水無波的眸子,靜靜的看著不遠處一襲白衣的身影。
可惜那一襲白衣的雙眼,此刻卻是閉合的。
「你若今天不敵,姬兒便隨你共赴黃泉。」黑袍下細語如絲,但卻說的分外堅定。
愷若然看著眾人的大笑,心中也是無奈萬分,看來這群人這些年被父親嚇破膽了,本來就不正常,如今更顯分裂。
「天魔老祖,想你曾經也是一代人物,為何如今這般愚蠢,我既然沒有惶忙逃竄,敢站在這里和你說風涼話,就證明我自然有所依憑。難道你連這都看不出來嗎?」愷若然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對面的笑聲也是猝然停止。
「你以為你能唬住我?唱空城計?今天就是你爹復生也救不了你。」天魔老祖說著,手中長槍揮舞,頓時磅礡的能量波動蕩漾山巔,邪教一眾,業已全都內能外放,就等著老祖一聲喝下,他們就要餓虎撲食。
天魔老祖一眾終于有了動作,一個個刀劍出鞘,內能釋放,恐怖的威壓頓時籠罩山巔,雷霆萬鈞朝白馬堡眾人席卷而來。或許還是有恐懼,天魔老祖不想听愷若然接下去說什麼,事已至此,只盼能早點殺了對方,至于什麼威脅的話,死人是不能說話的。
愷若然見狀,哼笑一聲,左手倏然抬起,停在胸前,雙眼微合,一道藍色光柱,以自身為核心,霎時沖天而起,整個星空瞬間黯淡下來。
夜色,突然濃郁了,天地間只剩下一柱藍光,和遼遠的月盤遙相呼應。
望見這一幕,天魔老祖那方的氣勢不再那麼肆虐,前進的氣勢再也無法挪動分毫。
再看愷若然,抬起的左手中悄然形成了一把弓,弓上無弦,弓體湛藍,其上盤旋著一條藍龍,龍首在弓的上端傲然揚起,伴隨著藍龍顯現,一聲嘹亮的龍吟響徹群山。
龍吟震天,更是震在了天魔老祖的心中,莫名的,一個危機的意識出現在腦海,仿佛疇昔愷少仗劍天下的場景復現眼前。
愷若然的動作繼續著,自然下垂的右手抬起,一枚藍色的箭羽憑空出現,搭箭在弓,弦無由而現。愷若然右足後撤一步,雙臂用力,緩緩引弓。
弓開的剎那,藍色光柱陡然消散,天地為之一寂。
繼而,無數的藍色光亮,一點一點的向上蒸騰,儼若無數的藍色螢火蟲,在夜空中翩翩舞動。
天上群星,空中群螢。
天魔老祖見到這番景象,一張嘴慢慢張大,雙眼也失去了神色,喃喃道︰「灩藍鏑……」,話音未落,人業已飛身而去,那速度快如閃電,連他身邊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天魔老祖飛身的同時,愷若然的弓業已蓄勢完成,彎如滿月,「父親,您未竟的事業,孩兒今天為您完成。」
「咻」,語畢,一道藍光溘然飛向蟾宮,畫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向天魔老祖逃竄的方向風馳電掣而去。
一箭射出,所有異象全都消失,夜色又恢復了原來的樣貌,月光如盤,星光燦爛。
愷若然手中的弓也無影無蹤,緩緩站直身體,面色也是蒼白了許多。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這一刻,少年顯得異常羸弱。
灩藍鏑,灩藍槍,雙器合一,大小因意而動,大錕榜排名第二。
何謂神器,這就是神器,讓一個人發揮出超越自身甚至兩倍的能量。
邪教眾人漸漸從震驚中回到現實,可是現在卻進退兩難,跋前躓後,天魔老祖獨自逃遁,眼下生死未知,己方下一步該如何走?愷若然剛才的一手太過匪夷所思,只是不知道那一箭是虛張聲勢,還是貨真價實。
正在他們猶豫的時候,那道藍光去而復返,只是此時卻變大了許多。
游龍盤旋,羽箭成槍。
「叮」,長槍悍然插入少年腳前一步的地面上,閃爍寒光的槍尖上,新鮮的血液不斷的滴下,在地面上匯成一小股血流。
望著那不斷滴下的血水,一時間,山巔鴉雀無聲。
「接下來麻煩各位兄長了,越森大哥,還望手下留情。」
愷若然適時地打破了寧靜,身後四人聞言,皆是一喜,越森長吁一口氣,淡淡地回應道︰「是」,楚垚更為動容,雙手抱拳道︰「多謝少主」。
反觀另一邊,短暫的沉默之後,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如今的邪教第一人,就這樣因一箭斃命?這愷氏少年竟然恐怖如斯了嗎?但是事實卻不容他們多想,因為五錦四人已經身形移動,朝他們飛馳而來,幾乎兩個呼吸,就沖進了人群。
邪教中人雖然如今恐懼甚深,但也不會坐以待斃,很快便反應過來。
「邪僧、毒老,我們三人圍戰楚垚,其余的人量力而分。」九頭蜈蚣作為邪教元老,如今群龍無首,只好他臨陣布兵。但是五錦使卻如何能讓他們如願。
「九頭蜈蚣,你晉焱爺爺來索你命,快快交出來。」
「邪僧、毒老,你們不是要找我嗎,我們好好玩玩。」
「破鞋道人,別跑,你是我的,二十年前沒分出勝負,如今我們再來比試比試。」
「啊啊啊!我叫敝履道人,不是破鞋!」
「……」
山巔刀光劍影,山下也是人頭開始攢動,漫山遍野的混亂,各種光彩交相輝映,看得曉示不禁皺眉。
愷若然見狀,上前安慰道︰「魔教眾人十惡不赦,哪個人不是罪名累累?就算放了他們,江湖武林也不會善罷甘休,多行不義必自斃,埋骨西風山,倒也是一處絕佳的墳塋。」
曉示看著身旁的少年,那堅毅無比格外俊朗的側臉,心神一陣恍惚。雖然一直以來都用冷漠偽裝自己,但其實內心卻比任何人都細膩,這十幾年一直伴著他成長,看著他經歷非人般的武修,一點一點強大,不知不覺他竟然已經成長為如此人物,凶名赫赫的一代邪教領袖,也只能是箭下亡魂,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不再需要我了吧,那時,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察覺到曉示的神情變得黯然,愷若然誤以為她在同情這些可憐的人,又開口解釋道︰「一將成名萬骨枯,況且,這堆白骨還載著千萬人的仇恨和怨念,渡了千萬人的靈魂,不也算功德一件嗎?」
曉示從黯神中月兌離出來,嫣然一笑,玉手輕攏青絲,顧盼之間,就連天上的嫦娥也稍遜風騷,「我知道你做的事情都是對的,我相信你。」
其實,愷若然非常享受和曉示在一起的日子里,這固然有一方面外貌的原因,有誰不願身側時常有佳人相伴呢?但更多的是她溫柔又不失俏皮,體貼並且聰慧,讓自己一成不變的成長生活變得有意義,讓自己覺得自己並不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個只會修武的機器。
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氣氛稍顯尷尬。
「額,那個,你是怎麼知道楚垚的事的?那時你還沒出生呢,縱然天賦比天地都高,也不帶這麼離譜的,總不能未卜先知吧?」曉示瞥見不遠處撫琴的少女,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一臉好奇地問道。
愷若然也轉向戰場,看著有些畏手畏腳的越森,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我是听吳鑫大哥說的,一樁天作之緣,怎麼好毀在我的手里。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只不過是送個順水人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