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是婦道人家,卻不知道大家是否願意听我說一句。」
杜舒雲話一落,眾人皆靜了下來,都想看這事件的中心人物有何說法,玉娘抬高下巴乜斜著眼也冷眼看著,一副我看你有何話說的模樣。
「在說話之前我想與大家商量個事,大家伙也知道我現在有了身子,我身體又一直比較虛,腦子總是很混沌,急不得惱不得,說話聲音也不大,我一會說話的時候大家伙可否給個面子先不要岔我話,讓我先安靜說完,若有任何意見都先請等我說完再反駁,不知可否。」
杜舒雲細聲軟語的溫柔說道,面上帶著笑容和一絲羞赧,十分不好意思。
眾人看這情形哪還會反駁,都應了下來,玉娘也在眾人目光下頭歪到一邊,算是默認,里正便朗聲支持道︰「雲娘你只管說便是,有我在,沒人敢插話。」
杜舒雲這邊是站到略高的土坡上,借此增高長點氣勢,成為眾人焦點之後便緩緩開口,「里正給我們家兩份子錢卻是有些偏心了。」
話剛落,眾人唏噓起來,玉娘一伙人也一副得意模樣,正欲起哄便被里正冷眼喝住,里正知道杜舒雲這般說必是有後話,示意讓她繼續說下去。
「本來嘛,這上山打虎誰也不是為了這些錢去的,說白了當時也沒人知道會有這些錢,大家伙這敢舍命前去還不都是為了村子的安寧,防止這老虎下山害人。
當時願意去的人都是一樣的心一樣的使勁,我家男人領隊那也是他自願的,其他人也沒因自己不是領頭的就少出力少了一份心,我家男人受了傷也是武藝不精運氣不好,怪不得別人,因此這拿兩份子錢確實如玉娘所說有些偏袒了。」
眾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都覺得這話有些道理,玉娘那一伙人更是得了理越發硬氣起來,看人都是得意模樣。
里正雖然臉上有些掛不住,卻依然未吭氣,心底依然相信這杜舒雲這般說必是有她的道理,可里正家里人卻是有些按耐不住了,趙大嬸心里十分焦急,不明白這杜舒雲怎麼回事,給她好處她反倒倒打一耙,若非平日知道這人性情,知道不是那種得了好還倒打一耙之人,現在必是沉不住氣上去指責一番,可是怨念又在下一刻停住了。
「理看似如此,里正有失公允,其實不然。大家伙可別忘記里正家只是領了一份子的錢,而他家當時卻是出了兩份力,大家伙應是記得里正當初為了號召大家打虎,自家首當其沖去了兩個人力,那承擔的是兩份風險和痛苦,我們現在只記得打虎後的喜悅,卻是忘了當時的恐懼和擔憂。
入深山的危險大家都明白,面對的不只是一只受傷的老虎,一路上還有其他不知數的毒物猛獸,若是有個閃失就是這麼多個壯丁也能全部有去無還,若是這般里正所承受的痛苦便是雙倍的,別忘了當時召集人時把家里只有一根獨苗的男丁都排除在外的正是里正,有人沒去的也不就是有這顧慮,可里正家卻是出了兩個人。
而如今里正家只拿了一份子錢,大家伙可以說里正偏袒我家,但是決不能說里正存有私心,只顧自己的好處,若是這般實在令人心寒!」
話落,一時間又是倒戈起來,方才暗地指責里正的人更是羞惱不已,暗暗自責自個怎弄會有這般齷齪想法,于是都冷眼望向令自己背負不仁不義之名的玉娘,把心底的愧疚都化為對引誘心底惡念的人的敵視,玉娘心里憋著一股氣又不好發作,就算想說話里正狠狠的盯著也只能憋下去不敢做聲。
「里正偏袒我家是事實,但是卻絕對沒有損別人利討巧的意思,只不過把他家那兩份分了一份給我們家,大家伙可能好奇里正為何如此,這不是損己還被人念叨嗎?其實大家伙深想,便是都會明白里正是何意。」
杜舒雲話說一半,把便把話頭扔給了大家,有了之前的引導,眾人便是都尋這里正的善處去想了,這一討論開來,人的情緒容易互相影響,生怕自個夸的少了,于是有的沒的扯一通把里正快夸到天上去了,不自覺的把里正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人群中有人嘆道︰「誰想到會有這麼一出,剛開始的時候大家伙也沒對這分配有何異議。」
「就是,這麼分其實也不算有失公平,李默出的力擺在那呢,而且分的又不是大伙的錢。」
「里正平日一直為我們這村勞心勞力,我們都是看在眼里的,哪會是那種人啊。」
「就是啊,真要有私心早把賣得的錢私吞一些,誰又敢說什麼啊。」
「對啊,我听說這虎皮虎骨的很難賣到這麼好的價錢,這東西雖是稀罕,可都是有錢人家才要的東西,平常人家哪買的起,我們這種一般人家勾搭不上有能力的買家,所以這些東西其實很不好賣的,收貨的人看重這點使命壓價,很難得這麼個好價錢。」
「我听說前一陣子里正為了這事不停城里跑,自個都倒貼了不少路費呢。」
「我也在鎮里看見了,還請那收貨人在下館子,那館子可貴了……」
「是啊是啊,我還听說……」
里正之所以被選做一方管事,必是有他自己的門道和人脈,為人處事也是極有一手的,這麼一被提點大家伙都念起里正的好來,一人說一句,直惹的大家伙覺得方才的質疑實在太糟踐人,都是憨厚老實莊稼人,雖然喜歡貪點小便宜,眼界又比較窄,本質卻是淳樸,憎惡揚善的,這時候一被人帶動都覺得自己愧對于里正,也越發敵視誘導他們出這心思的人來。
杜舒雲給里正使了個眼色,里正會意,咳嗽了一聲,大家伙又是安靜了下來。
「或許還有人覺得這般不妥,畢竟偏袒亦不是什麼好事,哪怕是用自家那份,但也是討了個人情不是?若真是這般簡單偏袒里正為何要冒這被人質疑危險,只要偷偷給分了,把他家那應得的一份挪給我們家,既討了好又沒人敢說什麼不是?這麼一做也許兩邊都落不得好,我們家以為這就是應得的,與他無關,別人又覺得他偏袒暗地奚落。」
杜舒雲說罷,眾人心中又是起了各種心思,未等人議論,又道︰
「這個心思我們倒不如讓里正直接說明白,以免大家猜忌都不得安生。」
眾人又把目光落到里正身上,里正配合的無奈搖頭,淡淡的語氣里透著痛心,
「我原本想著這種為村子立功之事今後必是還會有,這般做也是為了激勵大家伙不要吝嗇自己的力氣,當時召集大家打虎有許多人猶豫推托,這些我想在場的人也都是看見的,當時能召集到這麼多人實屬不易,我便是想著今後如何讓大家更能盡一份力,才會想了這麼一出。哎,只怪我還是想的不周全,太自以為是,罷了,就按照去打虎的人頭分吧,也少了這麼多麻煩事。」
里正蹲在地上,抽著旱煙,一臉悲痛模樣,更是把大家伙的心給揪了起來,連忙上去道歉的道歉,掰清關系的掰清關系,一時間都向里正倒戈,心底的尊重俯首更甚從前。
「等等,這麼分那我家那份呢!你們這是什麼分法,我不服!」玉娘听出了究竟,厲聲斥道。
眾人此時可是不依,原本就氣憤玉娘把他們心底的惡念引出來,讓他們如今良心不安,如今這節骨眼上還惦記著那點錢,便是紛紛把矛頭指向她。
玉娘吵架再如何厲害,也經不起眾人一致相向,而且這些許多都是戰場上過來的,煞氣很重,只是平日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隱藏起來,可若是被惹怒哪容一個女人興風作浪。
原本支持玉娘的人見這形勢也是大氣不敢出,怕是惹了眾怒,便是成了批駁玉娘大會。
玉娘哪想到自個最後竟然什麼份子都沒有,又是孤立無援被人圍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坐到地上,撒潑大哭起來,胡亂扯拉蹬腳,沒一會就跟個瘋婆子一樣,頭發如鳥窩,身上也盡是泥巴樹葉,一副邋遢模樣,嘴里更是撕裂一般的嚎叫。
「我怎麼這麼命苦啊!一群人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全部都是畜生,混蛋!我怎麼這麼命苦啊,男人重傷躺床上,自己被人當撒氣筒,老天啊,你睜開眼啊瞧瞧啊,為什麼要為難我這個弱女子啊!我的命好苦啊,這麼糟踐的活著,不如讓我去死啊啊啊……」
玉娘坐在地上嚎嚎大哭、尋死覓活,眾人此時再看不慣也只得上前勸阻,說些好听話,結果玉娘借題發揮竟哭的越發傷心起來,像是被一群人蹂躪了一般,讓人有理都變沒理了,也不知如何是好。
杜舒雲按按隱隱作痛的腦袋,最怕就是這種沒臉沒皮的撒潑,心底正想法子如何應對,便是有人大聲喝來鎮住了全場,一看來人杜舒雲嘴角便是露出了笑容,心里頓時有了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