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明天就是愚人節。3月中旬的考試余波剛平息，21天之後又將迎來真正頗具水平的第一次中考模擬考試。若千的腦子從開學就一直被考試拖著轉，她開始這樣頻繁地接觸一次又一次大考。物理除了實驗練習外，就是不厭其煩地課本復習和成套的試卷練習。現在已開始了第二遍復習，剛剛講到光的問題。若千很高興這次填空選擇完成得相當不錯，也很積極地配合老師。提到光年是時間單位還是距離單位，老師居然問大家看沒看過電視台一檔益智節目，因為選手搶答的題中就有這個。看來人們都是很關切本行業的，物理老師十分榮幸地懂這點科學知識。若千也看了，也做出了正確回答。她想也許物理對她也只有這點用途吧。
若千再次立志要拿下物理。下午放學她徑直去了學校附近的學生書店。這個店開張一年多了，她是頭一次光臨。一是價錢二是質量，挑挑撿撿半天，選了本《北京名師教你學——中考物理總復習》。書比較薄，帶著也沒有多大壓力。得到一個助手，舒心不少。逛到雜志欄，臨走時又照例收入一本《讀者》。
愚人節早上若千早早來了等著許諾，想著他一定會出個什麼耳目一新的主意來過節。可是他來了陰著臉。這樣看來他是沒有心思了。她也黯淡下來。他靜坐著，埋頭不說話，她擔心地望著他。
天氣也隨著日歷的改變而改變。3月里一直平和的天氣變成今天的沙塵暴。若千交作業時經過許諾身邊，他埋頭向里，看不清在干什麼。她一路琢磨他為什麼會這樣，是情緒周期，是本性的憂郁成分加強，還是挨訓了！狂風從樓道的窗子里，從各班敞開的大門里灌進來，似有秋風掃落葉般的氣勢。若千回來時許諾已經坐直了，只是垂著眼瞼，像要落淚般的頹喪。她邁下講台，手拍在他桌子上，在錯身而過的一瞬間問道︰「你怎麼啦？垂頭喪氣的。」
他的抬頭沒有能趕上若千的離去。她也沒有看清他的眼神。雖有坐在他身邊安慰他的意思，可她卻沒有在眾目睽睽下特地去找他的勇氣。
蘇瑗對他敲敲打打也沒有反應。這一切若千看得請清楚楚，她覺得許諾需要一個可以說說知心話的人。她願意去擔當，她甚至認為只有自己才可以擔當。可是她始終坐在不遠處呆望著一樣失魂落魄的許諾。她覺得許諾是在等著她對他說幾句話，可是他剛才又實在很冷淡，他實在是個猜不透的人。
課間里蘇瑗忽然坐到他身邊，蘇瑗好像是在勸說他，他埋著頭不作聲。若千從蘇瑗坐在那里的一刻就納悶，便時不時瞧瞧，已經好半天了，他倆在談天嗎，談什麼。若千擔心得不得了，一會兒蘇瑗出去了，許諾的姿態照舊。若千坐在蘇瑗同桌的後面，拍她悄聲道︰「蘇瑗怎麼了？看著不高興啊？」
「沒有啊。」
「我看她剛才怎麼去許諾那里，許諾看起來也垂頭喪氣的。他倆又吵架了？」若千假裝笑著，卻掩飾不住言辭下的強烈渴望。
「哪兒啊？許諾不高興，蘇瑗說她去給他唱首《誰》，安慰安慰人家。」
「安慰什麼啊？他那麼大的人還要別人去哄啊！」若千不屑地說。
「不清楚，他們說許諾好像失戀了。」
「失戀了？」若千的心被重錘。「和誰啊？」
「好像是初二的吧。」
若千趕忙搖了搖頭，作出一副事不關己的隨意相走開了。可是轉身的一剎那，她感覺自己像被蒙騙多年的一個傻子一樣可憐，淚水就要奔涌而至，連蘇瑗同桌都知道他失意的原因，可自己呢？還花費那麼多心思去想怎樣安慰他，剛才為他設想的各種可能，現在堆積起來在嘲笑她。
若千坐下又望一眼許諾，感覺真是離他太遠太遠了，在他身邊的這個若千似乎只是用來開心的。她萬沒有想到，在她整日沉湎于他的感情時，在她一日一日深陷的時候，他居然還在別處留情。若千心痛難耐，滿肚子委屈怨恨，滿眼哀怨地望著他，手捧著臉，淚汪汪的。她前天還和蘇瑗討論過這首《誰》，她在2000年春晚上就相中了這首歌，現在卻由蘇瑗之口唱給了他！若千使勁回憶歌詞，「誰在愛你/你在愛著誰/誰在愛我/我在愛著誰/誰在等你/你在等著誰/誰在等我/我在等著誰」，心里一酸，淚又出來了。
幸好刮北風，若千回家往南一路順風。她平時騎車很快，這回借助風力又省了不少勁。風使勁吹著她和車子往南飛，輕松愜意。還有不少同路人借助風力還使勁超車，引得馬路對面迎面頂風的人們羨慕不已。
中午回校時若千換了路線，先往北走那條最繁華的街，到它中段時折向東，直走即可到校。這樣可以避風吹，也可以去音像店買磁帶。謝雨欣，謝雨欣，她終于挑了一盒最新的《誰》。出了店門發現自己的車子已不禁風吹，倒下了。一陣風打過來，她險些抓不住車子而向南傾倒。一模臉上是麻乎乎的沙粒。
到學校若千沖向水房，洗去沙塵，感嘆這個春天又該難熬了。北方的春天是沙塵暴的故鄉。真不知喊了多少年的三北防護林到底建成什麼樣了。古今相通，她想起《宰相劉羅鍋》里乾隆下江南巡查千里海塘的事情來。
進教室第一眼，若千見許諾沒在，心里一陣失望。剛下講台往座位走，猛然抬頭，他和陸櫟文卻在後排坐著。她想起上午的事情，不知他倆在商量什麼。她傷感地想反正自己都是局外人。她無精打采地翻出《讀者》，旁邊一些人在過愚人節，大笑著。她沒有興趣加入。蘇瑗趁這天兒扮酷，戴著墨鏡到教室，附近的人又拿她開涮，說她是古惑女。若千空瞪著《誰》的歌詞，委屈得像躲在角落里的小螞蟻。憂傷的歌勾起憂傷的愁緒，一臉陰郁。
下午放學時，中午的太陽早已無影蹤，灰白的天空下狂風更加肆虐。許諾和蘇瑗那里站了不少在窗邊「望風」的人。若千慶幸自己路途順風。一些人不願去面對北風吹，只有在教室里轉來轉去，等著風變小。若千听見許諾在逗蘇瑗︰「人家不怕！有墨鏡呢！」似乎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