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鐵軌路 第十五章 有客來兮

作者 ︰ 虔誠我心

這天晚上,李曼金接到南方表姐的長途電話,說他們一家三口要來。來就是要來李曼金的城市,來就是表姐要住在李曼金的家。表姐說,女兒冬冬考取了北方一所名牌大學,他們想讓冬冬先適應一下北方。時間嘛,就一星期。

表姐的要來,李曼金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再者,表姐的口氣不是商量,倒更像通知︰哎,我們明天就到,啊。好像李曼金隨時都在恭候他們一家。但李曼金面對話筒,臉上漾著笑,還是表示出對他們毫不遲疑的歡迎。她猜表姐在那邊感受到的也一定是她的這副笑臉,她這毫不遲疑的歡迎。待人接物臉上常漾著笑容,這仿佛是李曼金的天性,就是遇上倒霉或驚險,李曼金也是笑著對人述說︰扛著的呀,我。

比如那年在單位沒分上房,比如職稱被人擠了,比如丟了錢包,李曼金都會笑著講給人听。她笑著,臉上泛著潮紅,好看的笑眼里有光芒溢出來。一般人就覺得李曼金心里不放事,他們連李曼金討厭誰都不清楚。但李曼金在觀察人和洞悉人這方面自有她的過人之處,並且李曼金也有她的忽發奇想。

比方她幻想著當她退休的時候,當單位給她開歡送會的時候,她要當著單位全體人員的面,當場告訴大家她最不喜歡誰,她最憎惡誰,她最膩歪誰。

很可能那被膩歪的人,還以為他從來都是被李曼金所喜歡呢,盡管一個人是否被李曼金喜歡並不重要。一想到「當場告訴」這幾個字,李曼金甚至有種難耐的亢奮和預先的快感,仿佛她活了一世,就為了等著離開工作舞台時的那個「當場告訴」。只是她離退休還有些年,所以她的忽發奇想只能暫時寄存在腦子里。如今表姐的要來,總不能說是她的倒霉吧,更談不上有什麼驚險。

李曼金放下電話,抻抻身上一件將要穿糟了的、好似再也經不住揉搓的針織衫,想起前些年媒體對一位國家領導人艱苦樸素的報道,說他的內衣穿出破洞也不買新的。李曼金想,這些寫新聞的人真是不知道糟衣裳的好啊。然而,從明天起她就要月兌掉這件在家穿得隨體又舒坦、吸汗又透氣的「破衣爛衫」,衣冠整齊地拘拘謹謹地過一個星期,大夏天的,七月。夏天在家,和李曼金聯系最緊的就是這身糟衣裳,還有無所顧忌的松散。李曼金一邊留戀著糟衣裳和居家的松散,一邊又不忍心把未來的七天想成那麼難挨。

不過有一件事她得趕在表姐到來之前處理;書房桌上壓著兩張旅游火車票,她和丈夫何平原本是要去北疆一個涼快地方旅游的。李曼金忽然覺得眼角起了眵目糊。李曼金和表姐有三十幾年不見了,她們是姨表親,她管表姐的媽媽叫大姨,管表姐的爸爸叫大姨夫。小時候母親常帶她到表姐家去做客小住。那時她在表姐家是個不顯山水的小孩,表姐在她眼里卻顯得氣派而又偉岸。

加之表姐穿一雙偏帶黑皮鞋,李曼金腳上的鞋是花條絨的,這給李曼金和表姐之間也造成了一種難以彌合的距離,雖然她和表姐差不了幾歲,表姐是小學高年級學生,她是小學低年級學生。那時李曼金的大姨夫是長江邊上一個大城市的市長,家里房子很大,依山傍水。房里有一般人家少見的皮沙發,有專放電話的電話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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