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咽下一口唾沫。
他們也只有咽下一口唾沫的時間。
因為隱忍不發的月瀆，忽然動了。
他的氣勢，果真變成了一柄刀。他手中，握著一柄六尺長短，黑光大綻的刀。
「混蛋！」金志同愣了片刻，猛然咬牙狂呼。他沒有想到，自己高達四品元力，一聲浸*的天賦——鷹爪，今日竟然炸碎了。他用它硬擋了月瀆的槍，也擋住了赫拉克勒斯的第一箭。他曾用它生撕過三品靈獸，撕過肉，喝過酒，模過女人。但今日，竟然沒有擋住一個二品元力，頂多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的一箭。
金志同知道赫拉克勒斯的箭威力很強，第一箭時他已有過體驗。他一直在小心提防，一人既然能射出一箭，自然也能射出第二箭。
但他沒有想到，這第二箭，竟會這麼快。快到他眼楮跟之不上。這第二箭，竟會那麼準。向著他的眼楮，他無法閃避。
不僅他沒有想到。又有誰能想到。
一個二品八階元力的人，一箭，破開了一個以爪為天賦，元力四品的爪！這猶如天方夜譚。但卻確實存在。
連洛峰看著遠處，失神了許久。他忽然明白，季牡丹這一次的下注，真得可以說是大勝，特勝。這番賭果，已無法用豐厚來形容。想到這里，他長嘆了一聲。
季牡丹驚愕之余，也與他相視一眼。任誰都能看到她眼中的喜色。
這樣一個年輕人，比起三丈閣一個分閣主，無疑更值得結交。因為他的潛力，遠遠不是一個分閣主可比擬。
「你們找死！」忽然，遠處一聲大吼。金志同惱羞成怒之下，已然陷入了癲狂。他絲毫不顧身上傷勢，左爪成型，運氣畢生元力，攻殺月瀆。此舉之後，即便成功，他也要深受重創。
「月瀆，速退！」季牡丹驚聲喊道。金志同雖然斷了一只手，但他元力仍舊雄渾，遠超月瀆。而且他還有一只手，爪上功力，仍舊可以施展。此番拼命之時，比起剛剛更要危險得多。
但月瀆怎麼會退。他一直在等這個機會。
若是為敵。便當盡全力。他自兩方交手之初，就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所以，機會來了。他當然要把握。
季牡丹，季靜柔，連洛峰幾人，此時才忽然意識到，月瀆竟然又取出了一把刀。
一把兩米長短，黑光琳琳的大刀。
「他有兩器嗎？」
月瀆並沒有給他們太多驚駭的時間。
運起刀。迅疾的竄出。
金志同揮動著一只爪，那爪干枯似枯樹，漆黑如墨汁。但任誰都能感受到，那爪上的威力。月瀆並沒有退避，他從不喜歡退避。刀鋒向前，對著那一爪砍去。
「不要！」
「危險！」
「臭男人！傻子！」數聲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
金志同面貌猙獰︰「你們三個混蛋，一個也別想跑掉！」
月瀆面色平靜︰「萬——丈。」
低沉有力的聲音，自他口總響起。刀身上，黑光陡然沖天而起，猶如一面屏風，將空間立為兩段。
黑光劈過。遠遠消散在天邊。金志同漆黑左手，停留在半空之中。人也停在了原地。
一會。人像是一整塊西瓜，從中間被一刀切開。切口從左臂開始，沒入左胸。半邊身子帶著左手，半邊身子帶著雙腿。
一名四品元力的強。
堂堂三丈閣一閣之主。
在此被立劈。
遠處，藍潼與林水也不是在驚訝，嫉恨。他們有一種頹然的情緒，生在心中。
螞蟻或許與螞蟻較力。但從未有過螞蟻去羨慕大象。
連洛峰今日已經麻木了。他無法置信，這在陌城作威作福，生生壓制了自己數十年之久的三丈閣閣主。這令自己忌憚無比，連官方勢力也無能為力的金志同，今日竟然死在這星羅塔前。死在兩名十幾歲的少年手中。他原本覺得白家覆滅不太可能。但他現在發現，一切皆有可能。奇跡發生在相信奇跡的人身上。
他當然也猜測，或許，這兩件奇跡，本就是一人所為。
他的猜測，當然也是對的。
季牡丹愣了片刻，早已醒轉過來。她徒步上前，優雅萬分︰「我還怕金志同真的想要下殺人，有心攔他一下。但沒想到，月瀆小兄弟竟然隱藏得這麼深。小小年紀，這份實力，怕連靜兒也比之不上啊。日後還要請月瀆小兄弟多多照顧靜兒幾分。」
季靜柔也從驚愕中醒轉過來，走到幾人身邊︰「切，我只跟清雨這樣聰明的人打交道，他只配做我小弟，誰需要他來照顧。」
連洛峰也上前︰「哈哈。月瀆小兄弟實力之強，讓我臉紅羞愧。今天無論如何，應當到我府中坐坐。」
華老先生︰「正當如此。剛剛早已說得明白，我這貪嘴的老頭，也要去坐上一坐。」
幾人態度熱情，竟誰也未曾再提起過金志同。誰也未曾往那旁邊地上，攤在一起的兩團尸體看上一眼。因為他們相信，以月瀆的潛力，比起那已死掉的金志同，無疑強上千倍萬倍。
赫拉克勒斯閑庭信步，昂著頭左瞧瞧，右看看，也走了回來。他既沒有看地上的尸體，也沒有看季牡丹幾人。他的眼在頭頂，他在看天上。
「說完了就快走吧。我早就餓了。」赫拉克勒斯說道。
季牡丹︰「赫拉克勒斯說得是。今日在這里時間也不短了。午飯還沒有吃。我們這便去連兄的府上湊上一桌，清雨姑娘，你意下如何呢。」
清雨欣然點頭。
地上鮮血未涼。眾人看著幾人而去，再低頭看看地上金志同的尸體。不知是該驚駭，還是感嘆，又或是其他心情。這種難以名狀的心思，充斥了在場每一個人腦海里。這一日，此處發生的事件，也必將記載陌城的歷史之中。星羅塔第二層被破，三丈閣閣主被殺。
這是史無前例的大事。
所有人都同意。
連洛峰府上。
連洛峰，季牡丹，華老先生幾人，高坐在大廳之內。桌上擺著酒菜，酒是七十年的陳年老釀，菜是城中王一桌的拿手全席。眾人觥籌交錯，吃喝論事。
華老先生飲下一杯酒，笑呵呵︰「赫拉克勒斯今日的一箭，真是神威不可擋啊。憑借二品元力，一箭重傷金志同一臂，可謂少年英杰。年輕一輩中，赫拉克勒斯小友應該算是頂尖一流。」
赫拉克勒斯左手拿著肉，右手也拿著肉。雞肉，魚肉，牛肉，他並不管。他在埋頭吃飯。華老先生說完，他抬起頭︰「你錯了。我不是頂尖，我是第一。」冷眼掃了一下，再度低頭吃飯。
華老先生苦笑。
連洛峰接口︰「清雨姑娘今日大破星羅塔。此事管理星羅塔的管事相信已經將之傳向神城。以非星羅師的身份進入星羅塔第二層，清雨姑娘必要名傳萬里。月瀆小兄弟以二品元力，擊殺三丈閣一方閣主，聲名也要顯赫。兩位年少有為，實在值得恭喜。」
月瀆搖頭︰「幾位不用夸了。你們說了這些，卻怎麼不提我殺了三丈閣閣主，也勢必要被之報復。被三丈閣這等勢力惦記，相信你們也懂得我真正的處境的。幾位今日的意思，我已明白了。三位所作所為，月瀆都已記下，日後若是僥幸不死，有了成就，我自然酌情回報你們。」
華老先生尷尬笑了一下。連洛峰卻沒有顯得有什麼異常。他天生是個樂觀的人，他很少被煩心事纏得太久。
「其實你也無須過分憂心。我相信，即便是三丈閣真要報復你，也需要仔細掂量幾分。」一旁，季牡丹忽然道。
月瀆有些疑惑，自己雖然有些天分，實力也不算太弱。但在三丈閣這等勢力眼中，應該根本就不入眼吧。畢竟，那可是連石川也忌憚不已的龐大商會帝國。
「敢問前輩此話什麼意思？」月瀆思索一會，認真道。
一旁。連洛峰，華老先生听到此刻，似乎都已猜到了季牡丹要說什麼。臉上的笑容收斂不見，滿臉鄭重等待著下文。
季牡丹輕輕一笑︰「回答之前，我想先問一個問題。你看是否可以回答。」
月瀆︰「前輩請說。」
季牡丹︰「前幾日我听說，雪國白家家主，白心滅，被一個少年在白府擊殺。事後還引出了白塵，石川。兩人為這少年，大打出手……」
席上氣氛，陡然有些凝固。
季牡丹頓了一下，繼續︰「我想問月瀆小友，你們，可是從雪國而來？」
季靜柔驚愕，看看季牡丹，再看看月瀆。赫拉克勒斯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側耳傾听起來。
月瀆端正坐著，眼楮如電芒一般。直直盯著季牡丹。
片刻，他開口︰「是」
席上，氣氛再度凝固。
（補上昨天兩更。晚上另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