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教授半信半疑地看著他,起身,他的黑袍掃到了椅子上,他還沒走進實驗室,就聞到了燒焦的味道。他的腳步一下子跨得更大了,馬爾福小跑著跟在他後面。
「我一直在旁邊煉制魔藥——突然听到了一串奇怪的聲音,我以為是麥——她被蛇嚇得沒拿穩,結果……」
「行了,先去把你的魔藥收拾好,我今天不想再給你們收拾一堆爛攤子!」
馬爾福驚呼了一聲,他的魔藥!他轉過身,一揮魔杖,把沸騰的藥水全部清理干淨,他緊張地站在了一邊。
斯內普教授半蹲下來,皺著眉拍了拍克莉斯多的臉頰,很好,一點動靜都沒有。「快快復蘇!」他念了個咒語還是沒用。馬爾福抓緊了自己的魔杖,他在發抖︰「教授,她會一直醒不過來嗎?」
「安靜!」斯內普教授說道,他掀開她的領子看了眼燙傷,無礙。他翻了翻她的眼皮,也沒有異常。他的目光落在克莉斯多燒得破破爛爛的巫師袍上,他將千瘡百孔的袖子扯下來,露出大片的燒傷。
「出去!」他突然大吼了一聲,把一旁的馬爾福嚇了一大跳。
「教授……」
「出去!現在!馬上!」
馬爾福疑惑地朝門邊走去,他從未見到斯內普教授如此地失態。他一邊走,一邊望著躺在地上的克莉斯多,紙一樣的臉,猙獰的傷口,他還想再看一眼,斯內普教授又開口了,這次,他的聲音平穩得多了︰「去拿我櫃子里的治療燒傷和燙傷的藥,我叫你進來的時候再進來。」
馬爾福在櫃子里翻了好一會,才找到了需要的藥品。他安靜地站在門外,滿腦子里都是克莉斯多——她該不會要死了吧?她會變成幽靈嗎?像那個整天啼哭的桃金娘。波特知道後會怎麼說呢?馬爾福,你個蠢蛋!你害死了——不,這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可是,要是他能,要是他稍微早一點轉過頭,或許事情就不是這樣了……噢,不,他現在不是應該滿心歡喜嗎?為什麼他現在……
一個白色的東西突然從他面前飛進了實驗室,馬爾福驚魂未定地扶著門,他不願意再站下去了,片刻的空閑就會讓那一丁點愧疚與害怕充斥了他的大腦。他覺得幾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進來吧。」斯內普教授的聲音終于響起,馬爾福收斂起亂七八糟的情緒,拿著藥瓶快速地走了進去。
「教授,這是藥。」他說著,偷偷地瞥了眼克莉斯多,發現她還是之前的那個表情姿態。
「給她擦上。」
「什麼!」馬爾福幾乎要跳起來,讓他給一個格蘭芬多擦藥!身為斯萊特林院長的教授是不是糊涂了!
斯內普教授低下頭看了他一眼,馬爾福趕緊點了點頭。
他這才仔細端詳著克莉斯多身上的傷口,淡淡的眉毛很明顯地抽搐了一下。真可憐,他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到的聲音嘀咕道。他把藥涂到克莉斯多的傷口上,動作笨拙但還算輕柔——要不是因為這是教授的藥,他真想直接倒在上面。
「抹好了就回去。」斯內普教授再次命令道。
馬爾福不情願地收拾好藥品,朝門口挪去,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斯內普教授,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拿了一堆藥劑,正在重新熬制。
他沒膽子詢問關于克莉斯多的情況,只好悶聲悶氣地說道︰「那教授,我回公共休息室了。」他挺希望教授突然改變了主意,但是,他得到的只是一聲嗯——斯內普教授直接打發了他。
地窖的實驗室里慢慢地散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要是克莉斯多醒著,她一定會驚訝地長大了嘴,因為斯內普教授把好幾瓶珍貴的藥劑混合在一起。坩堝里騰起了濃濃的白霧,把熬藥人的表情全部藏了起來。
半晌,斯內普教授把粘稠的液體倒進了玻璃瓶里,他用了一個咒語讓它冷卻下來,然後,他把它灌進了克莉斯多嘴里。
他站起來,把空瓶子擱在了一邊。他不帶任何表情,迅速地揮舞著魔杖,像是指揮著一場跌宕起伏地交響樂,實驗台上的物體紛紛飛起來,各就各位,稀里嘩啦地響成一片,突然,他停了下來,一只玻璃瓶來不及飛進櫃子里,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幾塊。
「醒了?」聲音還是冰冰冷冷。
「是的,教授。」克克莉斯多小聲地說道,她竟然在煉制魔藥的過程中昏睡過去了,教授一定很生氣。她努力地想要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的手上全是燒傷和燙傷,冰涼的藥膏也沒法完全壓制那火辣辣的疼痛。
「那麼,已經清醒了的麥克米蘭小姐是否可以坦白告訴我,你左胳膊上的那個東西是怎麼來的——」他突然轉過頭,黑夜一樣的眼楮嚴厲地瞪著克莉斯多。
「左胳膊?」克莉斯多有些茫然地抬起手臂看了看,「有什麼?」
斯內普教授的魔杖一下子就滑了下來,他的聲音似乎又冷了一層︰「你自己看看有什麼?」一道白光落在克莉斯多的皮膚上,一些深灰色浮了起來,「你自己看看!」他又說了一次,克莉斯多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怒意,但是,她真的不知道這有什麼好令人生氣的。
「這是上次在盥洗室,遇上巨怪那一次撞上的淤青。」她鼓起勇氣大聲地說道。
「淤青?」斯內普教授似乎更生氣了,「我還從未知道麥克米蘭小姐你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他沒有用任何的修辭,直白的話語讓克莉斯多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教授!」她忿忿不平地喊道。
「顯形藥水飛來!」他一揮魔杖,看也不看接住飛過來的藥瓶,他拉過克莉斯多的手臂,把藥水倒在了胳膊上︰「睜大你的眼楮!你腦袋里究竟裝了多少芨芨草才會以為這是淤青!不要告訴我你連最基本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你好好看看!」
藥水順著皮膚滑了下去,有什麼逐漸顯露了出來,克莉斯多寶石藍的眼楮瞬間鼓得如銅鈴一般︰「不……不……這麼會這樣……」她失魂落魄地喃喃道,突然,她拿起魔杖發了瘋似得對著自己的手臂念咒語,可是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那條穿過骷髏頭的長蛇標記依然存在,它像是從她的血管里生根發芽,任她如何折騰,也不消減。
「教授——」她可憐巴巴地轉過頭,揪住他的袍角,拼命地搖晃,「您能幫我弄掉它吧,您一定能!您知道我最怕蛇了!我不要,我不要它在我身上!」
斯內普教授眼神復雜地看著她,他似乎想要用眼神剖開她驚慌恐懼的面孔,直視她內心真正的面目,但是除了眼淚和無助,他什麼也沒看到,他張了張嘴,又艱難地把要說得話噎了下去。
她才十一歲,她失憶了,她什麼都不知道……他掏出一個白色的藥瓶,將膏藥擦在了克莉斯多左胳膊的標記上,他死死地盯著她,動了動唇。
克莉斯多的臉上出現了一陣恍惚。
「啊,教授……」她的眼楮突然一下子又澄明了起來,「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剛才不知道怎麼了……」
「暈倒了,是吧?我是見識過了,分院帽上麥克米蘭小姐就當眾暈倒了一次不是嗎?」斯內普教授冷笑了一聲,站了起來。
克莉斯多低聲念了一個恢復如初,她被燒得破破爛爛的巫師袍長出了兩只長袖,遮蓋住了她的傷口。
「教授,不會有下次了。」就算斯內普教授不說,她也無法容忍自己在熬藥的時候出現這樣的差錯,魔藥是嚴謹的藝術……她自責的想法被尖銳的聲音打斷了。
「沒有下次?麥克米蘭小姐你是拿你那令人擔憂的腦袋向我擔保嗎?」他把剛才熬好的魔藥砰地一聲放到了她面前︰「每天喝一盎司!從下次課起,開始學習配置這種藥水。」他俯視著震驚的克莉斯多,大大的鷹鉤鼻投下一片陰影,「麥克米蘭小姐,你都沒有懷疑過你為什麼長不高嗎?」
克莉斯多機械地接過了藥水。
「今晚折騰得也夠久了,出去,帶上門!」斯內普教授下了逐客令。他把那幾塊碎玻璃渣掃到垃圾桶里,向辦公室里走去。克莉斯多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斯內普教授今晚好奇怪。她瞥了眼時鐘,發現已經過了九點半,她趕緊將藥水放入兜里,跑了出去。
「哎呦!」她的傷口被人撞得不輕,忍不住叫了一聲,她抬起頭,發現馬爾福憤憤地瞪著她。
「你怎麼在這里?」克莉斯多詫異地問道,她被厄尼拉到了一邊。
「克莉,你還好吧?」厄尼緊張地打量著她。
馬爾福輕蔑地撇了撇嘴︰「我只是不想有人等不到他的寶貝妹妹,沖進教授的辦公室——你知道我一向都很敬重教授的。」他吹了個響亮的口哨,「看樣子,麥克米蘭你又能活蹦亂跳了,真可惜。」他的眼楮在昏暗的燈火下炯炯有神,「再見,希望下次能有機會解剖活蛇,那一定,相當有趣。」
「馬爾福!」
「哥哥……」克莉斯多扯了扯厄尼的袖子,「我想休息了。」
一路上厄尼的心情都非常的糟糕,可是他又不能指責克莉斯多讓那個無恥的小子躲過一劫。在校醫院的門前,克莉斯多小聲地說道︰「哥哥,其實你不知道,是他救了我的命……」她說這句話時,心情有些復雜。
她很清楚自己昏迷起來意識全無,籠在袖子下的傷口那麼猙獰,如果他心懷歹念——
「說不定,我就得在這里躺上半個月了。」
厄尼的臉色勉強好看了一點。
克莉斯多敲了敲門走進去,龐弗雷夫人正在收拾藥品,當她看到克莉斯多手臂上的傷口後,沖著厄尼大聲地嚷嚷道︰「男士出去!」
「哥哥,幫我告訴赫敏一聲,說我今晚不回去了。」克莉斯多快速地說道,以免龐弗雷夫人把怒氣撒到了厄尼身上。
「你們這些孩子,就不能小心一點嗎!我都要以為你在壁爐里打了個滾了。」
「抱歉,龐弗雷夫人。」
「這是誰給你上的藥?他以為他是在給蛋糕抹女乃油嗎?」
「唔,那時候我昏迷了,就像上次那樣。夫人,我什麼都不知道。」克莉斯多無辜地說道,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她用一根頭發就能想得出來,一定是馬爾福家的少爺的杰作,他當時的表情一定跟喝了一杯鮮榨苦瓜汁一樣難看。
龐弗雷夫人皺了皺眉︰「算了,為了不浪費這麼好的藥劑,我直接給你上繃帶吧。」她一揮魔杖,潔白的繃帶把克莉斯多的手臂纏成了兩條棍子,脖子和鎖骨處也覆蓋上了紗布。
「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多想。」她給了克莉斯多一杯加藥的熱牛女乃。克莉斯多吐了吐舌頭,萬幸,還有這個,不然,她今晚可別想睡得著,她模了模懷里的藥瓶,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