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沖香傲立枝頭,一股生殺予奪大權在握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望著底下趴伏顫抖的眾人,心中想道︰怪不得古往今來這麼多人想要當皇帝,原來站在最高處是如此的威風!
從樹上縱下,消去那股讓人心膽俱裂的沉厚氣勢,但壓迫人心的王霸之氣還是駐留在每一個人的心中。董沖香抱拳道︰「各位英雄,在下董沖香,前些日子確實與張仙子有些誤會。但那只是在下與張仙子之間的私事,承蒙張仙子錯愛,誤會早已經冰解!不過竟忘了通知各位武林同道,以致有今日之誤會,在下真是抱歉之至!」說著,又行了一禮。
武林中人大多是豪爽之人,本來被董沖香的氣勢嚇得動彈不得,俱都大感無顏。眼下見董沖香如此謙恭,都覺扳回了幾分顏面。所謂花花轎子人抬人,眾人也都道︰「黃少俠,你太客氣了,都是咱們沒有弄清楚,胡亂打了起來!」
此時正值多事之秋,董沖香一上來便展現了極強的武功,而听他話里的意思,似乎張仙子與他關系也非同一般,眾人俱都想道︰若是能與他拉上關系,那麼自己豈不是有了座極硬的靠山了!即使這小子不行,背後還有中原第一高手張華庭啊!
而當董沖香說出「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董沖香不才,今天便在秦宣樓擺下薄灑,請各位英雄務必賞光」時,每一個都是笑眯眯地道︰「黃少俠客氣了,我們一定到場!」
董沖香輕輕一笑,快步走到胡煙兩女身旁,所過之處,眾人無不自動讓開一條路出來。
「大哥——」陸睫不解為何董沖香既然已經化開誤會,又為何要再費周折,與這幫江湖漢子搭上關系。
「我自有安排!」董沖香神情堅定地牽過兩女的手,在眾人羨慕敬畏的目光中,與秦連走向梅府門口。
依著董沖香的性子,生來便是不受拘束的料。他一生最大的夢想,便是能夠後宮佳麗三千,與心愛的女人每日快快樂樂地生活。但胡煙與陸睫的出現,卻讓他覺得,人生有如此如花美眷相伴,已是再無遺憾,再沒有去奢求妻妾成群的打算。他最大的願望,便是將胡煙的婚事推掉,然後求得張華庭將女兒許配給他,從此便退出武林,大享齊人之福。
但魔教的出現卻極大地打亂了他的計劃,真真險些喪命的慘事更是讓他痛心不已。他已然認識到,在如今這個風波頻起的江湖,若是沒有強大的實力,永遠也難以保障自己與心愛人的安全。
他雖說是要覆滅魔教與清荷劍派,但兩大門派勢力何等雄大,若是憑他個人的話,沒被人一腳踩死便已經不錯,更遑論還要覆滅他們。唯今之計,只有壯大自己的勢力,盡快培養出能與兩大門派匹敵的實力。
第一步計劃,便是收服了眼前這幫武林中人。這些人雖然武功都不是極高之人,是所謂的下九流的人物,但他們卻勝在消息靈通,完全可以用他們組織起自己的情報部門。
董沖香本是最討厭虛偽之人,對權力也是沒有什麼****,但為了保護心愛之人,卻也只能套上面具,扮起了另一個人。
四人行到門前,卻見王殷的一張老臉又是震驚又是憤怒,而梁昭卻是平和如常,只是雙眼望到董沖香身上之時,猛地精光一閃,露出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之意。
若是董沖香將眼前這幾百號人全部打敗,甚至全部殺光,王殷都不會有如此的震驚。可剛剛還是眾人之敵的小子,轉眼間竟能讓眾人紛紛膜拜,甚至傾心結納,這種武功氣度,當可以用人杰來形容了。只是這小子竟然左手牽著胡煙,右手拉著陸睫,一副坐享齊人之福的樣子向自己看來,當真是忍無可忍,不管如何,胡煙總是他梅家即將娶進門的準媳婦啊!
「梅前輩、李兄,幾日不見,不知大家可都安好?」董沖香松開握著兩女的雙手,向兩人抱拳道。
梁昭忙還禮道︰「黃兄客氣了,在下一切安好。現在各大門派已經全部到齊了,就等張仙子與秦前輩了!」說話之間,將董沖香輕輕撇開,言下之意便是你董沖香是個什麼東西,若不是攀著了陸睫,你又算哪根蔥啊!
王殷卻是將一雙老眼盯在胡煙的身上,可是胡煙卻是躲在董沖香的身後,一眼也不看他。老家伙眉頭一皺,道︰「張仙子、秦兄,快快里邊請!」
「夢心今日只是陪我大哥來的,所有事都由大哥作主!」陸睫已是有幾分猜到董沖香的用心,自是對他全力支持。眼下見梅、李兩人故意將董沖香與她分化,當下立即表明心意。此言一出,不啻說明她與董沖香的關系也是非同一般。
說著,向董沖香嫣然一笑,醉人的風情頓時彌散在所有人的心中。眾人只覺眼前一亮,俱都被她清麗所震憾,一時之間,竟都說不出話來。
梅、李兩人都是微微皺眉,梁昭立即哈哈大笑道︰「張仙子,快請進來吧,各大門派的高人都等著呢!」說罷,便同王殷引著眾人向廳內行去。
「張仙子——」幾人才一抬步,卻听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了起來。董沖香輕輕一笑,道︰「是鄭大公子!」說著,低頭湊到陸睫的耳邊輕聲道,「這位大公子對你可真是一片痴情啊!」
陸睫不慣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現得與他如此親膩,略略偏轉了螓首,也低聲道︰「心兒不管別人怎麼樣,心兒只要大哥一個人疼愛就行了!」
說話間的當兒,袁彬已是行到了幾人身前,對著陸睫喜道︰「張仙子,在下在蘇州城已經找了快十天了,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還是讓我見著了仙子!」
眾人向他看去,只見這個一向瀟灑俊逸的翩翩青年竟是滿面胡渣,一身白衣已是灰蒙蒙的一片。眾人都知道他對陸睫種情甚深,只是想不到情之一物,魔力竟是如此之大,竟讓一個聲名頗著的有為青年變得如此頹廢。
袁彬一雙明亮的眼楮深情地看著陸睫,竟是絲毫不顧他人。他這幾日飽受相思之苦,每時每刻浮現在他腦海中的,就只是眼前這張讓他永遠也不看膩的俏臉。
陸睫雖是大方,但被他如此盯著,仍是覺得全身好像被針扎著似的。她雖是感念袁彬對她的一片痴情,但她一顆芳心,卻已經完全系在了董沖香身上。在愛情面前,原無公平不公平之分,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緣分。
她終是受不了袁彬的視線,下意識地將身子躲到了董沖香的身後。袁彬一見,眼中立刻出現了失望痛心之色,隨即又振奮起來,道︰「李兄、梅前輩,在蟣uo夢?酪宓賴囊環葑櫻?涫遣徊牛??蒼嘎孕?薇 ?Γ?蠶遄塵 包br />
梁昭大喜,道︰「鄭兄客氣了,有了鄭兄的加入,除魔的勝算又添了幾分!」袁彬是鄭家的下一代繼承人,有他加入的話,不啻表明楚中鄭家也參與到了對付魔教的同盟之中。這樣一來,四大世家就有兩家加入了,實力之強,已不下于魔教了。
眾人一塊行到大廳,卻見偌大的廳中已是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物。王殷一進大廳,便道︰「各位,老夫給大家介紹幾個人。」向陸睫一指,道,「這位是張宗師的唯一愛女,‘無雙玉女’張仙子!」又指著秦連道,「這位乃是‘五岳手’秦連秦兄,哈哈,其實秦兄不用老夫介紹,大家也肯定認識!」說著,牽過袁彬手道,「這位是年青一輩中,聲名最噪的‘三鳳五龍’之一的‘霹靂刀’袁彬鄭世兄!」
說到袁彬的名字時,底下的眾人都起了一陣輕嘩。張華庭的名聲雖比鄭家要強上許多,但眾人對陸睫的參與,已是早有預料,但也不吃驚。但四大世家一向潔身自保,少有干涉武林之事,如今兩大世家竟然齊齊參加除魔大會,那是不是說明武林真得要經歷一場劇變!
王殷說完便領著眾人坐下,竟是對董沖香與胡煙提也未提。董沖香倒是沒有什麼,仍是一副笑兮兮的樣子,但單、張兩女都是面有慍色。
好在安排座位時,王殷還算沒有為難,讓董沖香、胡煙與陸睫坐在了一塊。若不是這樣,保不準胡煙非要發飆不可。這小妮子現在「紅日照天下」大法已是大成,場中之人,還真沒有幾個是她的對手,若是她發威的話,這個除魔大會也就不用開了。說來好笑,她根本就是魔教的小妖女嘛!
王殷坐回到了主位之上,道︰「各位,大家今天來到這里,就是為了誅除魔教一事,老夫也就不在羅嗦,便直入正題了!魔教這兩年蠢蠢欲動,前些日子竟冒天下之大不韙,屢屢偷襲張仙子!想當年,正是張宗師一力壓下魔教,才還給正道武林這幾年平靜。而現在魔教已然撕破臉來,不將張宗師放在眼中。八天前又更將‘百劍門’滿門滅殺,手段之狠,比之當年竟是猶有過之!如若我們再不團結起來,共同對付魔教,只怕四年前的禍事又要重演了!」
他清了一下喉嚨,又道︰「清荷劍派于四年之前,一力頂住魔教的攻擊,如今更是抗擊魔教的中流砥柱。前些日子,李掌門便與老夫商量成立除魔聯盟,共同對付魔教!老夫已經決定,梅家要加入此等壯舉,諸位意下又是如何?」
「魔教慘忍好殺,乃是天下出了名的,若是不將他們連根拔起,總有一天會殺到我們頭上來!我們‘三花派’願意加入除魔聯盟,共襄勝舉!」一個四十多歲漢子站了起來,一番話說得口沫橫飛。
陸睫低聲道︰「大哥,他是‘三花派’的掌門吳劍聲。三花派早幾年便已是清荷劍派的外圍組織,我原是一直奇怪李慕然為什麼不吞並了他們,原來打得是這個主意,想讓人替他們的‘除魔聯盟’搖旗吶喊!」
董沖香眼光一溜,道︰「嗯,這個家伙雖然是個拍馬屁的料,不過他的老婆還真是漂亮!」
胡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吳劍聲的旁邊果然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艷婦,容貌甚是美麗,只是頗有****之氣。即使端坐不動,仍是有一股妖冶的艷氣。她小嘴一嘟,氣道︰「這個小賊,總是不安好心!」
陸睫卻是輕輕一笑,道︰「這個女子叫周春芳,頗有艷名,行止很是放蕩,傳聞她有克夫命,是吳劍聲三年前續的弦,在此之前,她已經嫁過七次了!」
袁彬見三人湊在一起也不知在說些什麼,只是見他們如此親膩,一張俊臉頓時頗為難看,端起桌上的茶杯,將茶水一飲而盡。
這會兒的功夫,已是有很多人同意加入除魔聯盟,佔了座中幾有三分之一的人數。但同意加入的都只是些小門小派,稱得上巨頭的只是姑蘇梅家一門而已。
座中諸人收到英雄貼趕到蘇州共同商議對付魔教,但誰都沒有提到成立‘除魔聯盟’一事。如今突然扯了出來,很多人都已想到,這是不是清荷劍派故意安排的,有意要吞並各派。只是沒有想到李慕然端得神通,竟然已收伏了如此多的門派,更同梅家達成了同盟。勢力之大,已不是其他門派可以望其項背的了!
如不同意的話,說不定沒等魔教打來,便要被清荷劍派借機除掉;可若是同意的話,豈不是將本派的生殺大權交予外人手中。眾人都沒有料到清荷劍派會在突然之間弄出此舉來,事先又沒有半分征兆,俱都大感頭痛。
「鄭少俠,不知貴門有何打算?」王殷見廳中一片緘默,便向袁彬問道。
袁彬站起身來,看了陸睫一眼,道︰「鄭某只是代表個人,非是家族所遣。在下一切以張仙子馬首是瞻!」
梁昭朗笑站了起來,道︰「各位,武林如今已是風波動蕩!所謂合則力大,分則力弱,眼下魔教肆虐天下,當是我輩正義之士拋頭顱、撒熱血,為江湖貢獻一分微薄之力的時候!在下不才,願當除魔聯盟的馬前卒!」
他話才說完,卻見已有四人同時站了起來,道︰「青城、華山、崆峒、點蒼,願意加入除魔聯盟,為天下安危略效綿薄之力!」
董沖香與陸睫同時變色。董沖香這幾日听陸睫訴說天下大勢,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子了。當初南海派被魔教滅門,隨即清荷劍派壯大,代替了南海派之位,立于七大劍派之中。而清荷劍派這四年發展迅速,儼然已成了七大劍派之首。而現在隨著青城、華山、崆峒、點蒼四派的齊齊加入,七大劍派中就已有五派參與其中,再加上梅家的話,即使硬拼魔教也不見得會落敗。若是要轉頭對付其他門派的話,當真是易如反掌。
想不到慕然處心積慮,圖謀竟是如此之大,只是奇怪為何事先沒有听到一絲消息。
此四人一表態,立時又有許多門派加入了除魔聯盟。這些門派雖是不情不願,但都是無可奈何。這樣一來,沒有表態的就只有陸睫與峨嵋、恆山三個舉足輕重的門派代表,還有數十個舉棋不定的小門派。
梁昭臉上頗有得意之色,事情的發展正如預料一般,他淡淡向陸睫道︰「張仙子,令尊歷來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向來嫉惡如仇,是除魔衛道的中流砥柱,凡我輩人士,無不敬仰之至,想來張仙子定會共襄此等勝舉吧!」
他一頂頂帽子扣下來,若是陸睫說過不字的話,豈不是成了枉顧父親名聲,是非不分的不孝女了!
「我不同意!」
陸睫還未回答,卻听屋頂之上傳來一個清揚的聲音。屋中眾人齊齊一驚,暗道自己這些人無不是一派掌門、護法之流,在武林之中都是可排在前百名的高手,怎會被人欺到了頭頂還不知道!
董沖香與胡煙對視一下,已然從對方的聲音上听出了他的身份,而胡煙更是從功意的波動上感到了對方的親切。
是浪風。
「什麼人?」梁昭一聲暴喝,身旁的靜隆突然沖天而起,雙掌向屋頂擊去。
他號稱「百花錯手」,一身功夫全在雙掌之上。這雙掌一擊,屋頂頓時破了老大一個洞來,靜隆的身形順勢從洞口竄出。
誰知他才探出半個身體,便突然掉落下來。靜隆站穩身形,沉聲道︰「鼠輩無類,只敢在上面偷襲嗎?有本事的就下來較量較量!」
「好!」屋頂上那個清揚的聲音再度響起,隨即一個身影從洞口竄下。他身形還未落地,卻見靜隆、梁昭、王殷齊齊向他沖去,兩雙肉掌、一柄長劍飛速向他卷去。
原本清荷劍派一意立威,想不到卻被他如此搗亂,俱都心中暗恨,存心要將他擒下。三人也顧不得身份,齊齊向他攻去。
眼見那人身法已老,無法再避時,突然之間,眾人只覺一陣黑光閃過,那人竟奇跡般地加速,一下子月兌出了三人的包圍,已是輕輕巧巧地站在了地上。
他輕曬道︰「原來所謂的正道人士竟是如此卑鄙無恥,不但連偷襲都拿出來了,而且還要以多欺少!」
他神態瀟灑,臉龐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不是浪風又是何人!
清荷劍派若是組成「除魔聯盟」的話,其勢力定然大漲,于董沖香覆滅兩派的大計絕對不利。董沖香正愁如何破壞他們的聯盟,無計可施時,卻跑出了個浪風。
他知道浪風武功也得,「九轉玄冥功」一旦展開,月兌身而走應該絕無問題。當下便悄悄地在旁邊看了起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大不了在危險的時候暗助他一把!
浪風輕哂之言才一出口,王殷與靜隆俱是老臉一紅。梁昭卻道︰「藏頭露尾之徒,有何資格說這種話!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對付你們這些人性全無的敗類,何必講什麼規矩!」
最初擁護成立「除魔聯盟」的那些小派代表都哄然叫好,紛紛叫道︰「大公子所言甚是,對付魔教之人哪用得著同他們講什麼規矩!」「大公子,用不著和他客氣,將他殺了來祭旗!」「魔教妖人快些束手就擒!」
董沖香側頭看去,只見那吳劍聲的****婆娘正一臉春情地看著梁昭。他的花叢經驗是何等豐富,已然知道這個艷婦定然與梁昭有一腿。可憐吳劍聲平白帶了一頂綠油油帽子尚不自知,反倒還替人搖旗吶喊。
浪風雖然臉帶微笑,但眾人卻感動一股沉重的壓力正從他的身上慢慢發出,向所有人逼去。場中之人隨便拿一個出來,放到江湖中去,也可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了,但受到浪風的氣勢所逼,雖然還不至于像外面那幫人一樣對他頂禮膜拜,但心頭都是一凜︰這個年青人好驚人的氣勢啊!
一時之間,廳中的喧嘩聲倒是都停了下來。
「在下今日前來,只是為了說明一件事而已。諸位都是前輩高人,當有容人之量,在下只求將事情說明,接下去是戰是和,在下全接著就是了!」浪風迫人的壓力突然一收,改成了一副謙恭之色。
「魔教妖人,必然妖言聳听,純是無聊廢話!我們的時間寶貴,哪能用來听你胡言亂語!」梁昭對浪風大是豈憚,如此單槍匹馬闖進正道人士雲集的梅家,若真只是為了說明一件事情,也必然具有很大的殺傷力!顯然這個小子是沖著他們清荷劍派來的,梁昭豈能讓他暢所欲言,說出不利于己的話。
「哦,我說的事情正好是關于‘百劍門’的,難道這跟大家也無關系嗎?」浪風淡淡地說道,一雙明亮之極的眼楮卻是瞪著梁昭。
梁昭突然挺劍刺出,嘴里大喝道︰「魔教殘忍無道,誅滅‘百劍門’在先,如今難道還要污辱已死之人嗎?忒也欺人太甚!」他劍勢驚人,團團劍花向浪風推去。
浪風輕笑一下,一閃身避了開去。梁昭卻是得勢不饒人,一劍接一劍逼了過去。浪風雖是身形靈便,但被他如此一來,卻也沒有了說話的機會。
董沖香略一皺眉,道︰「瑩兒,你看梁昭的劍法中有如此多的破綻,為何浪兄不一舉突進將他打敗,還要躲來躲去?」
「沒有啊!」胡煙仔細看了下梁昭的劍勢,道,「那家伙的劍法好生厲害,雖然還及不上丁老頭,但也相差無幾了,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破綻!」
「咦?」董沖香心中奇怪,難道是自己看錯了,再看了一陣梁昭的劍法,實覺仍是有許多的破綻。他沒有再問胡煙,只是在心中虛擬著擊敗對方的方法。
他卻不知,自他悟出「水之道」綿綿不絕,無所不達,無所不至的道理,自己的攻擊也如水波一般無孔不入,眼光自是毒辣。梁昭劍法之上的破綻雖是細微,但仍是被他一一看出。只是能看出對方的破綻是一回事,怎樣破解卻是另一回事。
這梁昭的劍法著實不錯,浪風被他所逼,所是沒有性命之危,但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猛然之間,只見他身上爆出一團熾烈的黑色光焰,整個人突然不可思議的加速起來,轉瞬之間便月兌出了對方的劍勢所及。
場中雖是人多,但乍看他幾如鬼魅一般的身法,仍是從心底感到一股寒意,仿佛白日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個厲鬼一般。
梁昭見他如此神通,驚駭之際,竟然忘了趁勢再追。
「各位︰「浪風身上的黑光淡去,又道,「難道在下千里迢迢來到這里,竟連說一句話的機會也不給在下嗎?難道這就是正道人士的待客之道嗎?」
梁昭神智恢復過來,又欲挺劍攻擊,卻听一人道︰「李公子,請先讓這位小施主將話說完!不管他是不是魔教之人,但給別人說幾句話的機會難道也不行嗎?」
換了別人他倒可以完全不理,但這人卻是七大劍派中,原先勢力最大的峨眉劍派掌門的三師弟,不但身功了得,在武林中的聲望也是極高。任他清荷劍派如今勢力雄大,但也不得不給他三分面子,梁昭只得無奈收劍。
「多謝前輩!」浪風微微一揖,道,「各位到這里來本為了‘百劍門’滿門被滅一事,不過據我所知,誅滅‘百劍門’的真凶好像是另有其人!」
此話一出,頓時群情激動。其實百劍門覆滅一事頗有許多疑點,只是清荷劍派一口咬定是魔教下的手,若是有哪個門派提出異議的話,豈不是成了魔教鷹犬之流。而且此事若不是魔教所為,那麼嫌疑最大的就是實力僅次于魔教的清荷劍派。若是如此的話,只怕哪個門派不同意加入「除魔聯盟」的話,便要遭到百劍門同樣的下場。而且四大劍派齊齊加入「除魔聯盟」,大勢所趨之下,已是不得不為。
現在既然有人提出質疑,那些不願加入「除魔聯盟」的人自是心中大為驚喜。如今有人搶先出頭,即使日後事敗,也有了替罪羔羊。這些人雖然心中明了,但臉上卻都裝出驚訝的神色,仿佛無比震驚的樣子。
梁昭冷然道︰「哼,這種滅絕人性的事,除了魔教之外,還有何人能夠做得出來!況且,大部分百劍門弟子都是死在‘天魔真氣’之下的,這還不夠清楚嗎?」
「是嗎?」浪風微微一笑,雖是臨敵對陣,但神情卻是瀟灑之至。梁昭雖是難得的美男子,但在浪風面前,卻硬是被比了下去。「‘天魔真氣’只不過是聖教最普通的武功,只要略有些心思的的人,想要偷學本教武功,然後嫁禍給本教,也不是件難事!再者,我在百劍門門人中找到一具尸體,他身上的傷勢好像卻是‘王龍真勁’所傷的吧?」
「王龍真勁」乃是李慕然的獨門功夫,除了他之外,只有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兄弟會使。
眾人又是齊齊驚呼一聲,雖是肯定了浪風的魔教身份,但看向梁昭的眼光卻也多了幾分懷疑與不信任。
梁昭心中暗暗急惱,想道︰二弟這個笨蛋,叫他小心行事,怎得出了如此大的紕漏,真是該死!回去定要讓爹爹好生責罰于他。心中想著,臉上卻是不動分毫,道︰「你莫要血口噴人,可有證據嗎?」
他心中打定主意,一待浪風取出那具尸體,便要將其毀尸滅跡,來個死不認帳。
「要證據還不簡單!」浪風突然身形躍起,已是沖上了屋頂。眾人都想到,難道他將那具尸體放在屋頂之上?
眾人一念未過,浪風已是又躍了下來,手上果然提著一具尸首。他身形落下,便將手上的尸體一扔,丟在了大廳中間。夏日天熱,百劍門覆滅已有八日這久,這具尸體早已經臭氣沖天,也不知浪風是如何在清天白日將這具尸體移到梅家的屋頂之上。
胡煙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按在胸口,心中想道︰浪師兄竟然如此惡心,我以後定不要再認他做師兄了……董沖香眼光銳利,已是看到浪風的手上帶著一副薄薄的近乎透明的手套。
陸睫卻從懷中取出一瓶香料,放到她與胡煙中間,總算略略驅逐了幾分臭氣。
梁昭神色凜然地向尸體走去,誰知才走出一半的路,卻見那具尸體突然爆裂開來。轉眼之間,無數塊碎肉帶著令人惡心的臭氣飛向了大廳中的每一個角落。
單、張兩女都是驚呼一聲,嚇得直往董沖香懷中擠去。胡煙雖是武功高強,但女子遇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應卻是躲到心愛之人的懷中。陸睫雖是武功已有小成,但才不過短短的幾天時間,根本就不能靈活應用,再加上與胡煙一樣的心思,都是避之猶恐不及。
董沖香早已將鼻中呼吸止住,免得聞到這股臭味。見碎肉襲來,雙手一分,護身真氣大張,一個青色光環頓時將三人齊齊罩住。碎肉橫飛至此,莫不避道而行。
只是可憐袁彬揮刀應付著飛向自己的血肉尚且手忙腳亂,這時還要分心留意被董沖香護身真氣彈開射向自己的碎肉,當真是狼狽之極。好不容易應付過去了,渾身早已是大汗淋灕,比之對付一個勢均力敵的強敵尚且還要累上三分。只是見陸睫倚靠在董沖香身旁,一只右手當下用力捏著刀柄,就差把刀柄捏碎了。
這一下便可看出各人的武功高弱了,像峨嵋、恆山等七大劍派的代表,都是身周三尺之處,全無一點污血;而其他功力稍差之人,衣角褲邊都是沾到了已是發臭的尸肉。這些人雖是在刀叢中打滾慣了,但這種聞之欲嘔的味道仍是沒有一個受得了。場中頗有幾個女眷,早已經在一旁嘔吐起來。
這麼一來,這場本來肅穆的武林大會算是被攪得一團糟了。
梁昭大怒,他剛才運起「王龍真氣」護身,周身都環繞著一道道金色的光華,乍看起來,真得仿佛一條條金龍一般,整個人都散著霸絕無比的氣勢,道︰「你這個惡賊,詐說拿出什麼證據,現在卻又自己將他毀了,分明是作賊心虛!現在不打自招,你還有什麼話說!」
浪風的身體之上也環繞著黑色之氣,雙眼之中一片煞芒,冷冷道︰「嘿嘿,作賊心虛的是你吧!如果不是,你何必急著將這具尸體毀掉呢?老實告訴你,這具尸體根本就沒有受到‘王龍真氣’所傷,想你清荷劍派做事原不會留下如此把柄,是你自己心中有鬼吧!」
兩人互相指責對方是覆滅百劍門的元凶,重點就在于到底是誰將那具尸體炸毀得。
董沖香見兩人如此模樣,心中反倒浮起了另一個人的面孔,心道若是此人在這,自己定會以為剛才必是她所為無疑。
那具尸體一旦碎開,惡臭之味更是濃重,好些人已是不顧一切跑了出去,而看來梅家這個廳堂再也開不了武林大會了。
剛才雖是大部分門派已是答應加入「除魔聯盟」,但那只是口頭上的承諾,本來還要接著舉行喝血酒、祭旗等,但被浪風這麼一攪,恐怕是怎麼也進行不下去了。梁昭氣極而笑,道︰「魔教妖人,果然最會血口噴人!今日便要將你的性命來祭奠‘百劍門’冤死的各位門人!」
浪風輕哂道︰「你也知道‘百劍門’門人是冤死的!不錯,‘百劍門’就是死在你們父子野心之上的!」
梁昭不再答話,今日清荷劍派已被浪風搞得大失顏面,唯有將他擒殺,才能挽回面子。當下不再答話,挺劍便刺。他這時候已經運起了「王龍真勁」,劍上的威勢大甚,劍身之上,隱隱有金光流動。
浪風哈哈大笑幾聲,身體之上的黑色光華也是大盛,「紅日照天下」大法已是運轉自如。身法之速,已是堪稱當世之最,眾人只覺頭暈目眩,滿眼全是他翩若驚虹的身形。
繞了幾個圈子,浪風身形急縱而起,已從剛才進來的那個洞口鑽出。梁昭哪肯讓他月兌身而去,身法也跟著迎上,劍在身先,萬道金光齊齊向屋頂轟去。
突然之間,又是一道血紅的匹練從破開的洞口直劈下來,猛地斬向了梁昭的劍身。
「鏘!」一聲劇烈的金屬交擊傳來,梁昭竟然被生生劈落,萬道金色劍氣齊齊打到屋頂之上,頓時掀開了一個足有兩丈見方的大洞。隨即屋頂一陣抖動,無數塊瓦片斷椽紛紛落下。
那道血紅匹練劈開梁昭的劍氣後,余勢仍是不消,兀自向梁昭劈去。靜隆猛然縱身而出,左手將梁昭接住,右手一揮,一道勁氣打出,正迎上了那道血紅匹練。
「轟」,又是一陣巨響,整個大廳發出一陣瑟瑟的抖動,竟然吃不止靜隆與那道匹練比拼產生的勁力,已然開始倒塌。
董沖香一見到那道血紅匹練,便知道此人定是丁平無疑。一時之間,新仇舊恨齊上心頭,只是他現在的目標已是覆滅兩派,而不是單單殺幾個人報仇,當下忍住心中怒火,仍是端坐不動,但身體卻輕顫不止。
眼見大廳將塌,忙對胡煙道︰「瑩兒,快走!」當先抱起陸睫,已是沖天而起。
大門狹小,人多擁擠,反不如從上面走比較快捷,雖然可能遭到狙擊,但以他現在的實力,再加上秦連、胡煙護衛在側,當真是天下去得。
他的身體才躍到大廳上空,便見到了丁平一閃而逝的身影,正落在一棵大樹之下。
董沖香站定地上,將陸睫輕輕放下,凝目向大樹那邊瞧去,只見浪風向他輕輕揮了下手,同丁平一起飛掠而去。
王殷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地盯著已成一片廢墟的梅家大廳,雙眼之中,射出幾欲焚人的怒火。
好端端的一個除魔大會,竟被對方兩人搞得雞飛狗跳,真個是顏面盡失。除開幾個真正想要成立「除魔聯盟」的人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董沖香心中暗暗嘆服,千年魔教果然大有能耐。以浪風的本事,在大廳之中,少說也有十個左右的高手與他功力差相左右,但憑著他「九轉玄冥功」的玄奧,竟是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將除魔大會搞得尸氣燻天;丁平那一劍又將除魔大會的大本營給一舉毀掉,在氣勢之上,魔教已是遠遠超過了白道諸雄。
「家主,家主!」一個僕丁打扮的人快步走到王殷跟前,瞥到化作廢墟的梅家大廳,不禁露出驚訝的神色。
王殷本在氣頭之上,見他跑到自己跟前,卻又傻楞楞地看著惹他上火的地方,不由得更是惱怒,道︰「我又沒死,叫這麼大聲干嘛!」話一出口,便覺如此表現,實不合他四大世家家主的身份,當下又沉聲道︰「出了什麼事?」
那僕丁一愣,這才想到自己正是有事來報,忙道︰「啟稟家主,少林知心大師與問劍心閣傳人正在門外求見!」
「什麼?」王殷仿佛沒有听清楚一般,重復道,「少林知心大師和問劍心閣傳人正在門外求見?」
「正是,家主!」那僕丁忙點了下頭。
他們兩人的一問一答,像董沖香、梁昭、其余六大劍派的代表都已是听得清清楚楚,眾人俱都露出一副震驚的表情。
陸睫喃喃道︰「少林派重出江湖,難得現于武林的問劍心閣再度派出傳人……當今武林,果然已是風雨飄搖,危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