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焰傳 第41章 東廬周王室妖法(下)

作者 ︰ 德公

蒙蒙朧朧之間,只覺耳邊滿是女子吱吱喳喳的聲音,董沖香睜開雙眼,入目卻是一幃帳幕,原來已被人抬回客棧,躺到床上了。偏轉過頭來,卻見胡煙、陸睫、陸睫正圍在桌邊,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時不時嬌笑連連。

董沖香撐床欲起,卻覺周身像被人鞭打了一頓,疼痛難當。運氣于身,發現真氣還算活潑潑的,只是運行到胸口處略顯滯悶,倒也沒有什麼大礙。

他跌落江中之際,雖是掌穿堅岩,更被激浪痛打,卻硬是沒有哼出半點聲音。眼下見美女簇擁,身上的豪氣卻不知道又上哪去了,「哼哼依依」地叫起痛來。

胡煙雖是與兩女在說話,但心思全在他身上。眼見他醒來,忙站起身來,向床邊奔去,驚喜萬分地道︰「小賊,你醒了!」說完柳眉一皺,又道,「你這個小賊,現在知道痛了吧,當初卻還在逞強,當什麼英雄?」語氣雖有幾分責怪之意,但更多的是掩不住的關懷。

董沖香心中自是感動異常,伸手去握她的手,卻發現自己的右手已被紗布裹好。那裹布之人在包扎的時候甚是用心,他一點也感覺不到氣悶繃緊。當下更是感激,對胡煙道︰「瑩兒,想不到你的手還蠻巧的,幫我包得這麼用心!」

胡煙卻是俏臉一紅,略微偏轉過頭,道︰「不是我!是你的‘心兒’!」語氣之中滿是酸酸的味道。舞刀弄槍她倒真是在行,但要做這種溫柔之事,倒真是殺了她也不行。

她原本是要自己幫董沖香裹手的,但她的粗手粗腳卻把旁邊的陸睫看得皺眉不止,無奈之下,只好讓給陸睫。

董沖香聞言向陸睫看去,只見她如夢般的臉上輕輕閃過一絲喜色,隨即轉過頭去。他心中一動,道︰「心兒,謝謝你啊!」語聲雖是深情,但更多的是****的感覺。

其實他剛醒來的一刻,陸睫也已發現,不過她的身份尷尬,自不可如胡煙一般跑過去看他。待听得胡煙說得醋意十足,心中竟隱隱有幾分得意。只是此時的董沖香又是平時一貫的憊懶樣子,適才在堤邊的驚天氣勢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由得有幾分失望。

她有心再待下去,只是董沖香深情的目光卻讓她芳心一片慌亂,當即壓下心中的情愫,淡淡道︰「黃兄,你奮不顧身地勇救弱小,夢心為你裹傷,只是舉手之勞而已,黃兄不必客氣!」她語中雖然說得簡單,但當初她半蹲在床邊為董沖香包扎右掌的時候,見他血肉模糊,隱可見骨的慘狀,心中憐痛不已,差點兒落下淚來。好不容易將他的右掌裹好,花了幾有半個多時辰,連雙腳也是一片麻木,站起之際,差點兒立足不穩,險些摔了一跤。

她站起身來,拉著陸睫,道︰「黃兄,我們先出去了,你們兩個慢慢聊吧!」拖著不情不願的陸睫走出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董沖香看著她白色的一片衣角消失在自己的眼角,心中忍不住一片遺憾,直勾勾地看著房門。

胡煙看得妒意大起,猛地將他的頭硬是拉了回來,嗔道︰「喂!人家已經走了,你要不要追出去啊!我為你擔驚受怕的,你連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嗎?」

董沖香將胡煙慢慢拉到自己的懷里,昂起頭在她的黑發上輕輕吻了一下,聞著她發際淡淡的香味,道︰「怎麼會呢!瑩兒,當時我跌下去的時候,我就在想,我怎麼能死呢,我還沒有吻夠我的親親瑩兒呢!」

胡煙雖說與他處了好幾天了,臉皮比平時厚實了不少,但听他說得肉麻,仍是大感吃不消,一張俏臉漲得通紅。但又擔心若是打他會加重他的傷勢,是以不敢使刁,只好任他抱住自己,說些輕薄的話來。不過,她心中擔驚害怕了良久,正渴望愛人的安慰。臉上雖羞,心中卻是喜悅一片,早將對陸睫的嫉妒丟到一邊。

兩人深情相擁,不知不覺間,天已經全黑了。

晚飯的時候,胡煙硬是將董沖香以身體有恙為由,禁止他到大廳中用飯。董沖香心中雖是不願,但胡煙卻答應與他一起享用晚餐,這才忍下了怒氣。

吃飯的時候,胡煙全不用董沖香自己動手,一筷子菜、一匙子湯,讓董沖香享盡了溫柔。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這姑娘太也不會服侍人了,筷子伸過來的時候,又狠又深,就差把喉嚨刺穿;送湯的時候更是要命,直往他鼻子里灌。一頓飯吃得董沖香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可又不好拂逆了單美人的一片柔情蜜意,只好硬著頭皮吃完了飯。

用過晚飯,陸睫和陸睫都過來看過他一次,只是沒等他說上幾句輕薄的話,便一個個都溜了出去。

抱樸長生功當真神奇無比。第二天董沖香醒來的時候,渾身的酸楚已是去了大半,真氣更是充盈活潑,比之先前,又進益了不少,只是遠遠不及當時在對抗巨潮時的極盛之勢。全身上下唯一沒有痊愈的只是他的右手而已,好在陸睫所帶的藥物甚是靈益,筋骨已是無恙,傷口也是全已結疤,但要完全長出新肉,卻非要十來天的時間不可。

一早起來,胡煙已被陸睫拉到城里去逛街。胡煙因陸睫與她俱是一般脾氣,對她很是疼愛,是以會丟下董沖香,自己反倒出去了。袁彬與淡月自是不會來看他,正無聊時,陸睫卻進了房門,幫他換過裹傷的紗布。

第一次董沖香是在昏迷之中,自是不能體悟佳人的溫柔,但這一次聞著玉人清新的香氣,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玉容,心中真是恨不得在身上多開幾個傷口。最好是在臀部什麼的羞人部位,這樣一來,董沖香只好非卿不「嫁」了。

陸睫為他檢過傷勢之後,對他的恢復能力嘖嘖稱奇,當下便問道︰「黃兄,你是不是吃過什麼天材異寶,還是練過什麼神奇內功啊,怎得昨天內力枯竭,今日卻又綿綿然,精醇浩蕩?」

董沖香見她一雙妙目用驚異的目光看著自己,心中忍不住大為得意,道︰「心兒,我哪吃過什麼天材地寶!不過我修練的內功倒真是有幾分神妙……」當下將「抱樸長生功」的總訣背了出來。

凡是練武之人莫不挾技自珍,豈會輕易將自己所練功夫對人道出,尤其是內功心法。只是董沖香從師學「抱樸長生功」只不過區區三數月,他師父也只是個書生而已,自不會給他說什麼門派之別。行道江湖,他更是偷師學藝,從沒將門派兩字放在心上。此刻見陸睫一雙鳳眼凝目臉上,心里早就興奮得將什麼都忘了,哪會去管傳藝授徒所謂的「法不傳六耳」!

陸睫雖是天生頑疾不能修習內功,但見識卻是極博。才听了幾句總綱,便道︰「黃兄,你所修習的這門功法實是天地間一大奇功,按訣修習的話,不難成為像我爹爹一般的宗師!只是……」她臉上微微一紅,似是羞于啟齒,猶豫一會才道,「只是你這門功法乃是雙修之學,黃兄若是單獨習煉,恐怕會走火入魔!」

董沖香听她說得可怕,不禁追問道︰「那怎麼是好?」

「啊,我明白了!」陸睫低頭沉思片刻,突然拍了下手,倒是把董沖香嚇了一跳,道,「我想黃兄修習這門功法這麼多年,怎會一直無事。黃兄平日出入****,原是渲瀉過剩陽火之用,所以才免了走火入魔之厄!只可惜,若是有人與你雙修的話,那對方的得益將是極大!唉,白白浪費這麼多純陽之氣!」

陸睫自董沖香露出與父親一般驚天的的氣勢之後,心中便將他想像成與父親一樣的大英雄,是以內心之中便為董沖香「浪子」之名找到了借口。其實董沖香雖然因「抱樸長生功」而離不開,但本性****,倒也是一個關鍵的因素,也不全是「抱樸長生功」的罪過。

她說話之時,思緒全然浸在對「抱樸長生功」的推想里,渾沒想到自己的話有多****。直到重又抬起螓首來,才發現自己說了多麼羞人的話來,一張俏臉頓時漲得通紅,烏黑的眼珠轉過不停,說不出的俏麗動人。

她原本容貌就是絕美無匹,只是總是一副清淡的樣子,讓人雖是心生愛慕,卻是不敢褻瀆。而眼下的她卻一如平凡少女,俏麗醉人,讓人橫生綺念。

董沖香自是情動不已,兩只眼楮精光四射,猛地重重地咽了下口水,發出「咕」的一聲。

陸睫「呀」的一聲,被他的神態著實嚇了一跳,只覺他目光中仿佛有什麼東西一樣,撩撥得自己全身發熱。雙頰更是緋紅一片,也不知是害羞還是情懷已動,頓感心跳得越來越快!

正值此時,卻听房門被人輕敲一下,淡月姑娘悅耳的聲音已是傳了進來︰「小姐,鄭公子說有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噢——」陸睫忙收攝住心神,平息了慌亂的心跳,才去開了門。

門才半開,淡月已是沖了進來,道︰「小姐你沒事吧?怎麼這麼久才開門?」

陸睫眉頭微微一皺,心中覺得淡月這幾天越來越是喜歡自己做主,冒冒失失得忘了自己的身份。她雖然待淡月如姐妹一般,但淡月在身份上畢竟只是一個僕婢而已,見她幾次喧賓奪主,心中自是有幾分不喜。

她沒去理會淡月,只朝袁彬看了一眼,柔聲道︰「鄭公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噢,是這樣子的,我突然想到寒家關于魔教的一些記載,想來說于仙子知道!」袁彬忙回答道,只是看向陸睫的眼神卻是有些慌亂。

陸睫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所謂「鄭公子有事相商」只是個藉口,不過是想知道她在董沖香房中發生了何事而已。也不知道是淡月去找袁彬,還是袁彬還心不下去找淡月的。想到此處,心中不禁有幾分恚怒,眼角橫了淡月一眼,當先走出房門,口中說道︰「那就請鄭公子過來一敘吧!」

正走出門,卻听董沖香問道︰「對了,心兒,我從江邊救起的那小孩還好吧?」

陸睫回過頭來,道︰「他受了一點驚,休息幾天就好。倒是他的父母說什麼也要來謝謝你,我跟他們說你需要休息,將他們攔下了。」說完,復又走出。

三人俱都出去,淡月是最後一個。她反手關上房門之際,狠狠怒視著董沖香,眼中的恨意竟是如熾火一般。

董沖香被她盯得莫名其妙,他雖知淡月不喜自己,但沒有想到竟會如此恨他!心下不禁一片不解。只是他好事正被人打斷,心中不快之極,見淡月瞪來,哪會怕她,自是狠狠地瞪了回去。

「 」的一聲,淡月姑娘重重地將房門關上。董沖香聳聳肩膀,心中一股無名之火燒得厲害。他這幾日不停地被點起欲火,卻又得不到發泄,難過到了頂點!

重重地一拳打在床上,董沖香想要喧泄心中的火氣,卻忘了自己的右手正傷得極其厲害,一時之間,齜牙咧嘴,痛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董沖香奮不顧身,勇救危童事件使得他在眾女中的印像大為改善。胡煙自不待言,陸睫也是妙目頻盼,時而溫柔相視而笑,竟連陸睫也是頗有愛慕之情。

只是才享了兩天的艷福,第三天的中午,沒等到秦連回來,袁彬卻帶回了一個壞消息︰城門貼出的緝拿董沖香的告示,不知怎得換了一張,可頭像卻畫得維妙維肖。同時,城里的搜戒也比平時嚴上了許多。

陸睫柳眉微皺,道︰「黃兄,你到底又干了什麼好事,怎麼惹上了官府?」語中大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江湖人雖然大多不理朝庭法典,但向來也不與官府為敵。練武之人雖然功夫遠非平常衙門捕快可比,但畢竟匹敵不過一國之力。況且自朱棣成立錦衣衛以來,朝庭倒也網羅了不少高手,勢力之大,遠非江湖門派可比。

胡煙略一遲疑,拉住陸睫的手,道︰「妹妹,事情是這樣的……」于是,將當時董沖香如何避入單府之事說出。

陸睫諸人都是大為驚訝。他們雖然猜到胡煙必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但絕然想不到她爹爹竟會是浙江省的布政司長!驚訝之余,更是心奇為何一個朝庭二品大員之後竟會愛上董沖香這個行跡不羈之人。

陸睫嘻嘻笑道︰「難道單姐姐那天這麼凶,嚇得我們都快跪下來磕頭了!」

胡煙俏臉一紅,道︰「司徒妹子,你又來笑話我了!」

陸睫也輕輕笑了下,道︰「好了,現在如果再待在客棧里的話,恐怕不會安全了,衙門遲早會查到這里來的。我看,我們還是立刻離開杭州城吧!」

她既然說要離開,其余之人當然不會反對。

陸睫轉頭對陸睫道︰「真真妹子,你還是回家去吧,別再胡鬧了!」

陸睫哪會理她,只是回房去收拾行禮。好在這幾天諸人都教過她出門在外的忌宜,她三下五除二便收拾完了,將原本三個包袱里的東西扔的扔,丟的丟,只剩下了一個比原先還小的包袱。

胡煙仍是扮了個男裝,又替董沖香化了濃濃的妝,乍一看起來,倒似是四十多歲的人。他雖是心中不願,但也情知事情危急,只好無可奈何地接受。

幾人收拾好各自的行裝,便結帳而走。行到城門口,便看到了那張緝捕董沖香的告示。

陸睫突然叫道︰「咦,那張像是我爹爹畫的!」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大奇。

陸睫道︰「黃大哥和張姐姐來我家的第二天早上,爹爹曾去了衙門一趟,許是正好看到捉拿黃大哥的告示,又覺他們畫得不像,所以便幫他們畫了一張吧。我爹爹除了刀法好,畫技也是一流,知府大人常常請爹爹去為他作畫呢!」

董沖香不禁傻了眼。想不到自己什麼地方不好去,卻偏偏去了司徒家,除了又遇上一個刁蠻女不算,恰巧她的爹爹還是丹青好手,真是禍不單行。

司徒遠清回來之後,定然發現自己的女兒已經被人拐跑,必會通知衙門拿人,看來這杭州府還真是個事非之地。

董沖香嘻嘻笑道︰「真真,看來你要喬裝打扮一番了。你爹爹已然知道你和我們在一起,依你這個樣子出去,恐怕立刻會把我們幾個人的身份暴露出來。我看,還是讓我給你化妝吧!」

眾人已經習慣他喜歡亂喊人的毛病,倒也沒有大驚小怪。只陸睫嫵媚地白了他一眼,看得董沖香一陣心跳加速,暗道︰乖乖,這個小娘皮現在就這麼會勾人,以後還得了!這種尤物,寧可錯殺也不放過,怎麼著也不能便宜了別人!

不過陸睫自董沖香堤邊救童一事後,便對他另眼相看,時不時對他溫柔而笑,又經常偷偷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瞄他一下,已是惹得胡煙妒火大起。好在董沖香死里逃生後,這個千金大小姐也變得溫柔了好多,不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拳腳相加。

「我才不要呢!」陸睫越來越喜歡對著董沖香吐舌頭,擺明了對他有意思,道,「單姐姐,張姐姐,你們說我要怎麼裝扮嘛?」

胡煙見她與董沖香眉來眼去,早已是一團嫉火燒得臉都快青了,就是陸睫臉上也頗為難看,兩人齊齊哼了一聲,拖著陸睫就往回走,進了一家成衣店。

三女進去良久才出來,董沖香朝陸睫看去,觸目之下,竟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陸睫原本漂亮紅潤的俏臉被畫得死白一片,柔順的頭發也變得亂蓬蓬的,配著身上大紅的衣服,倒像是一個鄉下出來的傻姑娘。想來是單、張兩女對她「****人夫」頗為不滿,變著法兒整她。

陸睫將頭壓得低低下,兩手不停地揉搓著衣角,走一步便退兩步,硬是不肯走過來。

袁彬與淡月這兩天雖是一直冷著張臉,不過見到她這副扮相,仍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陸睫更是窘迫,將整個人藏在單、張兩女身後,嗔道︰「都是兩位姐姐不好,怎麼把人家扮得這麼丑!」

陸睫的臉上也浮起一絲笑意,隨即正色道︰「真真妹子,你在杭州城恐怕是無人不曉吧!若是不把你改得面目全非,豈不是立刻被人識穿!這樣一來,我和淡月、鄭公子倒是沒有什麼,不過你單姐姐和黃兄可會有大麻煩了,你願意黃兄身陷囹圄嗎?」

陸睫抬頭向陸睫看去,只見她絕美的俏臉上一片正容,又轉頭看向胡煙,後者也是一臉同樣的表情,只得輕輕搖了下螓首,緩緩從兩女身後走了出來。

董沖香想不到身為「無雙玉女」的陸睫騙起人來水準竟是如此高超,真是乍舌不已。不過見單、張兩女如此作弄陸睫,心中大是不忍,只是兩女一個是朝庭高官之後,一個是武林第一人之女,實在是惹不起,只好別過臉去。

幾人行到城門,自是袁彬出面斡旋。守城兵衛見他們衣著華麗,氣宇不凡,幾個女眷更是貌美如花,也不敢多盤查他們。只是陸睫扮相極怪,倒是惹起了他們的注意。董沖香只得推說是她得了花瘋癥,正要將她送到鄉下,以免傳染了旁人。嚇得盤問的兵衛忙躲到了一旁,立刻放了他們出城。

出城行了兩三里路,陸睫立刻從懷中取出一塊手絹擦拭起來,一邊還說道︰「黃大哥,你怎麼說人家有花瘋癥,難听死了!」

董沖香笑道︰「若是我不這麼說,我們能這麼快就出城嗎?」他嘴里說著這番話,手卻也在臉上亂抹,試圖還自己本來面目。

陸睫道︰「我不管,你可要賠償我!」這少女雖是未經風月,但天生媚骨,說來自有一股蕩氣回腸之氣,撩人之至。別說是董沖香,就是袁彬也是心中蠢蠢,暗想自己怎麼從來沒有發現這個妮子竟會有如此嫵媚的一面。

其實這倒不是他沒有發現,只是陸睫雖是天生媚骨,但畢竟歲數尚輕,沒有顯露出來,直到遇上董沖香抱樸長生真氣的刺激,終于一點一滴的展現出來。

兩個大男人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幾個女子自是看得清清楚楚,胡煙最是沉不住氣,當下便要喝斥董沖香,卻突然怔住,露出傾听的神色。

董沖香與她心意相通,忙問道︰「瑩兒,怎麼了,你發現什麼了?」

胡煙听了一陣,道︰「前面樹林里有打斗聲!」

眾人都知道她的修為在幾人中最高,當下也不懷疑,眾人齊齊凝神靜听,前面林里果然隱隱有兵刃交擊聲傳來。

袁彬道︰「過去看看!」當下也不理眾人,一馬當先沖了過去。

胡煙與陸睫都是初入江湖,自是新奇無比,皆露出興奮的神色。胡煙沖董沖香嚷道︰「小賊,我們過去看看!」

這幾日來,陸睫和陸睫對董沖香的稱呼都由「小賊」變成了「黃兄」、「黃大哥」,只胡煙仍是「小賊」長,「小賊」短的叫個不停。不過她的稱呼雖然不改,但語氣中的親膩之意卻最是濃烈。

董沖香原本是個不好管閑事的人,只是這幾日武功大進,正想找個機會來試練一下,當下道︰「好,去看一下!」

眾人行前百來步,兵刃交擊聲已是清晰可聞。袁彬已然站在林邊,等待諸人,見他們來了,壓低聲音道︰「是魔教的人!」

董沖香、胡煙、陸睫聞言都是齊齊「咦」了一聲,想不到幾天前才與魔教交過手,現在居然又踫到魔教的人了。只陸睫問道︰「鄭大哥,魔教是干什麼的呀!」

陸睫輕輕拉住陸睫的袖子,低聲道︰「禁聲,先看清楚了再說。」

幾人又向前幾步,進了密密的樹林,隱隱約約間已可看見人影閃動。幾人一時模不清情況,都是不敢大意,行走之間,都是小心翼翼,發出的聲音極小。

又是走了三四丈的距離,眼前的地勢陡然開闊。林中約有三丈方圓的空地,此時正被十來個手執兵刃的人擠佔著圍攻一個身著五彩花衣的女子,另有一個四旬大漢負手而立,顯是那女子情勢極劣。

以眾欺寡,尚且是圍攻一個年青女子,董沖香頓時心中怒火大盛,正要躍出,卻被人拉了下衣角,回頭看去,正是陸睫,只見她將小嘴湊到董沖香的耳邊,輕聲道︰「先不要輕舉妄動,看清楚了情況再說。」

玉人吐氣如蘭,清新的唇香動人心肺,董沖香心頭一蕩,情不自禁地點了下頭。凝目向那女子看去,只見她約模二十來歲,身量極高,絕不在陸睫之下,相貌也是絕美無比,手中使得卻是一把極奇厚重的大刀。陸睫穿得大紅衣服已是鮮艷異常,但此女一身花衣,比之陸睫更顯奪目,整個人便像只花蝴蝶一般,在敵人中翩翩起舞。

說話間的功夫,那女子已是迭遇險情,動作之間更顯遲澀。

那站在旁邊的大漢叫道︰「曹吉祥,你還是束手就擒吧!你也知道,你是絕不可能從我錢萬通手上逃月兌的。你已中我的‘乾元掌’,若是沒有我替你療傷,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你若是乖乖將聖物交出來,看在左尊大人的面上,我或許可以法外開恩,救你一條性命!」

「錢萬通?」陸睫微一沉吟,低聲對眾人道,「錢萬通乃是魔教五行壇主之一,掌白水壇,外號叫‘乾元手’,武功甚是高明,擅長的‘乾元掌’當真是中者無救,絕拖不了一天。只不知這曹吉祥又是何人,怎麼會得罪了魔教?哎呀,她中了‘乾元掌’,那可真是大大地麻煩了!」

「呸!錢萬通你休再多說,看你能不能拿下我來!」花衣麗人的聲音甚是低沉,動听的聲音極富有磁性。說話間猛然挽出幾個刀花,將圍攻之人逼退幾步,只不知是不是中了「乾元掌」的原故,此等盛景只如曇花一現,立時又後繼無力。

「曹吉祥,你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那錢萬通圍而對那十幾個圍攻之人道,「你們還不快快將她拿下,若是惹得左尊不高興,大家可都要有罪受了!」

那十幾個人一听,果然攻勢大盛,形同拼命。連那喚作曹吉祥的女子,听到「左尊」之名,也是不由得全身一陣輕顫,顯是心中對「左尊」懼怕不已,手中的刀勢也是大減。

袁彬見董沖香因江邊救童之事被陸睫另眼相看,心中嫉恨不止,心道若是將那女子救了下來,正可以在玉人面前壓壓董沖香的威風,讓她知道,他「霹靂刀」袁彬也是個大英雄、好漢子!見她情勢堪憂,再也忍不住了,身形急躍而出,人在空中,霹靂刀已然橫出,劃出一片燦爛的刀光,直圈向那十幾個漢子。

那魔教諸人沒有想到此處另有他人,袁彬這一刀也煞是威猛,驚訝之中,齊齊退開幾步。

錢萬通看了袁彬一眼,不禁「咦」了一聲,道︰「曹吉祥,沒想到不但背叛聖教,還勾結上四大世家的人,哼,當真是罪該萬死!」他眼光老到,自是認得出這個在新一代高手中聲名頗著的「霹靂刀」袁彬!

曹吉祥也是一怔,渾沒想到竟會有人助她。不過她眼下情勢危急,見有人幫她,自是不會傻乎乎地不要。只是她不認得袁彬是何人,斜眼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袁彬既然已經出了手,董沖香自是不能再等下去,五人魚貫而出,向花衣女子曹吉祥走去。

魔教諸人一時不清楚他們的實力,剛才袁彬那一刀又威勢逼人,心中都有些心寒,便讓開一條路來,放他們到陣中,才重又將他們圍住。

錢萬通已在江湖上縱橫了二十幾年,眼光自是老到,只是看董沖香一行諸人,除了袁彬、淡月、陸睫身負武功之外,其余諸人都不像是會武之人。袁彬聲名雖著,但比之他這個享譽武林十數年的老江湖相比,還是差得遠了。更何況淡月與陸睫比之袁彬功力顯然不如。

他為人甚是謹慎,當下也不敢大意,沉聲問道︰「鄭少俠,敝教正在處理私事,幾位最好還是避一下嫌!」心想能少一事還是少一事的好,真個與四大世家對上了,也是一件麻煩事。

袁彬灑然一笑,朗聲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下姑娘家的!鄭某忝為俠人中人,怎能袖手旁觀!錢前輩可否賣鄭某一個面子,放過這位姑娘!」

「姑娘?」錢萬通失聲笑了起來,其余的魔教中人也個個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仿佛遇到了什麼稀奇的事情。

袁彬悖然色變,道︰「錢前輩,鄭某敬你是個前輩高人,若是你這番譏笑鄭某,可也別怪鄭某放肆!」他雖然知道錢萬通武藝高強,但初生牛犢不怕虎,再加上一意在心儀女子面前賣弄威風,氣勢一點也不弱于對方!

「鄭少俠,非是敝人譏笑少俠,只是這曹吉祥原是一個男子,卻不是個姑娘!」錢萬通正容說道。

袁彬氣急而笑,道︰「錢前輩,鄭某兩眼不瞎,難道連男人和女人也分不清嗎?」

董沖香諸人看著曹吉祥,也覺她婷婷玉立,嬌嬈多姿,哪里是個男人!

「鄭少俠,我確實是男兒身!」當事人終于說話,揭開了迷底,只不過他語氣越來越弱,也不知是久戰力乏,還是「乾元掌」造成的內傷。

「咦?」董沖香驚訝萬分,仔細看那曹吉祥的咽喉處,果然見到了女子沒有的喉結,胸部也甚是平坦,心中頓時一陣惡心。他剛才見曹吉祥體態娥娜,容貌極美,老毛病早就犯了,心中已是想入非非,此刻發現他竟是個男子,內心中的惡心實是到了頂點。

這時胡煙諸女也看了出來,眼光都是怪怪的。陸睫更是將一張小嘴張得老大,她轉頭看著男兒打扮的胡煙,只見她豐神如玉,實為一翩翩濁世佳公子;再看曹吉祥,但覺他身形苗條,容妍姣美,真個是在女子中也算是一代佳人!她心中驚異,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但心中卻是興奮一片,暗道︰都是爹爹不好,不讓我再點出來,江湖這麼好玩,唉,以前十七年真是白活了!

「鄭少俠,敝人沒有冤枉李公子吧!」錢萬通說到「公子」兩字的時候特得加了重重的音。

袁彬滿臉通紅,沒有想到一意在佳人面前耍英雄,卻反倒出了大洋相。只是既已出頭,也只好硬撐下去,否則更是無顏下台,道︰「李兄是男子也罷,女子也罷,諸位以眾凌寡,鄭某既然見著了,就不會袖手旁觀!」

錢萬通只是不欲節外生枝,倒不是怕了袁彬,聞言心中恚怒,只是他城府極深,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道︰「鄭少俠,曹吉祥乃我聖教中人。本教處置叛徒,恐怕不容鄭少俠插手!況且,這曹吉祥中了我的獨門掌力,若是沒有我替他治療傷勢,恐怕性命難保!鄭少俠一番救人之心,卻反成了害人之舉,豈不是弄巧成拙!」

袁彬雖然口才不錯,但與這老江湖相比,還是差了很多,當下嚅嚅然說不出話來。

「錢前輩,雖然鄭公子有些魯莽,但前輩等人以眾欺寡,也怪不得鄭公子起了俠義心腸!殺人不過是頭點地,錢前輩何不高抬貴手,放李公子一條生路,何必要苦苦相逼!再說了,凡我輩正義之士,遇上魔教妖孽懲害生靈,又豈能袖手旁觀!」淡月姑娘搶上前說道,眼光還不忘斜了董沖香一眼,自是怪他懦弱,半天不敢說句話來。

她這幾句說得甚是過份,別說錢萬通一張老臉已然白了幾分,就是陸睫臉上也頗有見責之意,心中對淡月又多了幾分埋怨。

錢萬通心中雖怒,但以他的身份,自是不好與一個姑娘家的爭辯,仍對袁彬道︰「鄭少俠,敝人心敬鄭家俠名遠播,百年基業,嘿嘿,但聖教做事,從不要旁人指手劃腳,說三到四。鄭少俠仍要強自出頭的話,那可要兵刃相見了!」

他言語之間,已然將今日之事擴大到了魔教與鄭家,語中已有威脅之意。以他魔教辦事的手段,原不會和別人這番廢話,但今日之事太過重大,容不得他不小心,是以容忍了很多。但話頭一旦牽涉到了魔教之上,言語之間便再沒有妥協忍讓之意!

袁彬見淡月幫著他說話,精神頓時一振,揚聲道︰「錢前輩,雖然貴教人多勢大,實為天下第一大教,寒家雖然勢微,但身為俠義中人,豈能見死不救!今日之事,鄭某是管定了!」

「哼!」錢萬通冷哼一聲,道,「那可是你自己給臉不要臉,也怪不得錢某不顧故人之情了!」手一揮,喝道,「動手,殺!一個不留!」

那十幾個大漢頓時一擁而上,一時之間,刀光劍影,齊向眾人卷來。

董沖香暗暗心驚錢萬通的心狠手辣,只是人家已經一刀劈來,自是不好不避不讓,讓對方砍個痛快,當下腳下一錯,讓了開去,護在陸睫的身前,口里對胡煙道︰「瑩兒,你對付得了那個錢萬通嗎?」

他知道胡煙武功比自己諸人為高,雖然心中舍不得讓她冒險,但除了她實在找不出另外一個高手了。胡煙對他展顏一笑,道︰「小賊,讓我試試吧。」

他倆與陸睫看來都不似會武,是以只有兩人向他們這方攻來。董沖香只是一個縱身閃開,胡煙卻是一掌吐出,幻出十來個掌影,結結實實地打在對方身上。那大漢雖然看來甚是強壯,但被她拍一掌之後卻是一交跌倒,再也爬不起來。

董沖香轉頭跟她說話,正好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禁一陣感動一陣心驚,想道︰原來瑩兒的武功這麼高啊,前幾次與我打時原來都是讓著我的……她是不忍讓我難堪,才故意讓我覺得自己的武功與她差不多。唉,瑩兒啊瑩兒,我何德何能,竟能得你如此青睞!

絕想不到胡煙如此刁蠻任性之人,內心之中卻有如此細膩的心思。董沖香想到她平時「小賊」「小賊」的呼來喚去,實是每一聲都包含著深情蜜意,現在想來,心中更是激蕩一片,若不是此下刀光劍影、生死相搏,真想將好擁在懷里,好好地親吻她一番!只是胡煙武功太高,自己若是日後想要做些偷香竊玉之事,恐怕真是難上加難了!

錢萬通雖未出手,但場中情勢莫不了然于心,黃、單兩人會武已是讓他暗嘆看走了眼,但胡煙武功如此之高,連他也是心驚不已。剛才胡煙這一記掌印,連他也是沒看清楚,怎能不暗暗心凜!

錢萬通共有十二個手下,倒有十個在合圍袁彬、淡月、陸睫三人。雖說袁彬在武林中聲勢赫赫,武功遠在對方之上,以一對一或是以一對二,甚至是以一對三都是穩操勝券。但對方似是知道他的厲害,倒是有四個人合攻他一人,一時半會之間,雖然談不上落敗,但想要取勝,實在是休想。

而淡月對付另外三人,已是捉襟見肘;而陸睫更是差勁,早已是險象環生,好在她輕功了得,白駒過隙身法一經施展,當真是翩若驚虹,實已立于不敗之地。

錢萬通一步一步向胡煙走來,口中道︰「小姑娘武功不錯,你師父是誰?」

以他的身份,說出這番話來也不算是倚老賣老。只是他絕想不到胡煙出身官府,哪能容得一個江湖漢子對她如此無禮!只听得胡煙輕叱一聲,已然撲來,白玉似的雙掌幻出漫天的掌影,將他的渾身大穴齊齊籠罩!

錢萬通雖然對胡煙已是頗為看重,但見到她的攻勢,心中仍還是一驚,想不到還是低估了她的實力。只是見她如此直沖沖地攻來,卻是不驚反喜,心道這小姑娘畢竟經驗淺顯,敵我不明便大意攻來,看來是不足為患。

當下運氣于身,真力凝于掌上,神意內合,只等她雙掌拍來,便舉掌相迎,以他數十年精修的內力,自是能將胡煙一舉敗傷。

胡煙雙掌拍到,一掌攻他左肩,一掌打他右肋。

錢萬通大喝一聲,雙掌分開,分別擋向胡煙的雙掌。掌力乃是他的成名之系,這兩掌推出,自是有一股排山倒海之勢。好在他見胡煙功法奇特,擔心她是哪位異人之後,出掌之間,便沒有用手成名絕技「乾元掌」,免得將她失手打死。

誰知正在四掌將接甫接之際,胡煙的雙掌卻突然消失。錢萬通心中忙暗叫不妙,好在他成名多年,經驗老到,心中雖驚,卻是絲毫不慌,一個「月兌袍讓位」,將身形閃開。只是他雙掌推出,重心已失,這一記「月兌袍讓位」使得便有些踉蹌,震驚之中,只覺背上一痛,已是中了一掌。

好在胡煙雖恨他出口無禮,但也沒有想要取他性命的意思,這一掌上只用了三分力道,饒是如此,錢萬通仍是痛得渾身一顫。他臉色陰沉,冷冷地看著胡煙。

剛才那一掌錢萬通雖是輸在大意之上,但胡煙掌法之怪,身法之奇,仍是讓他起了一陣後怕。他平生雖然經歷大小戰役數百次,也曾敗多次,但從來沒有一次如眼前般敗得如此迅速,對方又是如此年輕的美貌女子!

他雖然還未使出絕招,但心中卻在暗暗嘀咕,就是使了出來,是不是又能奈何得了對方。只是曹吉祥身上懷有魔教的聖物,若是就此放手,自己回去恐怕也交不了差。這一下真是進退兩難,正躊躇間,終于想到了自己的手下,想道若是他們能將其余之人拿下,合他們十來人之力,當可將胡煙擒下。

一念至此,轉頭向自己的手下看去。

陸睫在三人中的功力雖然最差,但以一對一,卻是比對手要強上幾分,而輕功身法卻是最為神妙。只見她翩飛如燕,行跡無定,圍攻她的三人只是繞著她轉圈而已,絲毫奈何不了她,反是被她趁機東一拳,西一腳的踢得不亦樂乎。

她平常在家里與僕人武師對打練武,但對方都讓著她是大小姐,出手之間極有分寸,而且又懼怕她被打敗後心懷憎恨,暗地捉弄,十次倒有十一次是她贏的,只是與袁彬比武時,才被他連敗了四五次。此刻真刀真槍,一個不小心便會身殘命丟,她卻越來越是興奮,時而輕叱幾聲,只是臉上細汗漸生,和著原本涂得過多的脂粉,倒真是說不出的怪異。

董沖香三招兩式便將攻擊他的那人打趴在地,原本在旁邊正看得熱鬧,反正陸睫也無危險,他對袁彬與淡月更沒有好感,見兩人受窘心中自是樂得開花,哪會出手相助。只是陸睫卻輕輕推了他一把,道︰「黃兄,快去幫忙!」

董沖香對她露齒一笑,道︰「那怎麼行呢,我可要保護你呢!」

陸睫見他這當兒說話仍是如此輕薄,不禁嗔道︰「小賊,你可要分清輕重緩急!若是你不肯出手,那我自己來。」她說完便抬蓮步要走向淡月那邊。

董沖香只得妥協,伸手抓住她的右腕,將她攔下,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怎麼能讓我喜歡的女人失望呢?」身形如電,射向淡月,腰中新佩的長劍已然出鞘,挽了老大的一個劍花,分擊合攻淡月的三人。

他雖然此刻的功力不及在江中拼命時的全盛之勢,但精氣神經此一役,已有長足進步,一劍使出,眾人都感身上一寒。他的武功招式雖然仍未臻至上乘,但在氣勢上卻是足以匹敵宗師級的高手,這一招使出,那劍尖所指的三人都感到一股無比抵御的無力感從心中升起。

陸睫見他重又展現出當日魔神臨世般的不世之威,芳心中一陣模糊,手上被董沖香輕抓的地方仍是隱隱有他暖暖的體溫,目中一片迷離。

董沖香右手受傷,只好換作左手拿劍。武功到了上乘境界,只要不遇上旗鼓相當的對手,用左手或是右手原無多大分別。董沖香這幾天的功力突飛猛進,遠非昔時阿蒙,雖然是用左手使劍,但威力還真是不容低估。

這是他自江中激發潛力以來首次以人交手,心中正躍躍欲試。他自覺武功又有長足進步,只是這幾天身處溫柔之鄉,實無動手的機會和心情。眼下是英雄救美,心中自有一股得意之氣,只可惜所救之人卻是刁蠻古怪的淡月,若是換作是陸睫,那可非要她以身相許不可。

劍氣未至,奪人心神的強大氣勢卻已大大打消了在劍光下三人的斗志。董沖香暴喝一聲,長劍連擊,刺出萬點劍花,如鋪天蓋地一般。

他雖是一劍分刺三人,但那三人俱覺劍尖所指卻只是自己而已,再加上董沖香如魔神般地強大氣勢,皆紛紛後退。

淡月姑娘正打得火起。那圍攻她的三人武功雖然一個也及不上她,但偏偏有一套合擊的方法,饒是她武功了得,也是被逼得堪堪只好招架之力。眼下見董沖香解圍,心中卻全無感激之意,反是一片惱怒,想道︰這個小賊明明早就可以幫我,卻偏偏要見我出了丑才動手,當真是可恨之極!

她心中雖然暗恨,但畢竟心掛小姐的安全,一旦月兌圍,忙退到陸睫身邊,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陸睫轉過頭來對她輕輕一笑,道︰「我沒事。」又將目光放到董沖香身上。

那圍攻淡月的三人俱是三十歲左右,個個身材魁梧,面貌倒也有幾分相似,都是使刀的。他們三個在江湖上也是薄有名聲,但卻被董沖香一劍逼退,待看清身前散發著驚人氣勢的男子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時,皆是臉上一紅。只是董沖香身上散出的氣勢實在強大之極,饒是他們會過無數高人,但在這股強大的氣勢之下,心中竟有幾欲下跪的震懾之感。

董沖香嘻嘻笑了一下,道︰「三位壯士武藝高強,不知高姓大名啊?」

他一旦露出憊懶的樣子來,身上的氣勢便消失得干干淨淨。那三個大漢面面相覷,俱想剛才莫不是自己眼花,才會有這種錯覺。再看董沖香這個小子,油頭滑腦全沒半點正經樣,怎麼看也不像是個功力蓋世的高手。當下都收起了剛才幾欲破膽的害怕,最左邊的大漢道︰「小子,你倒也算有眼光,竟然知道我們三兄弟武藝高強!嘿嘿,我們就是名震兩江,威懾三湘的‘奪魂三刀’!」說完搖頭晃腦的頗有得意之氣,料來這個毛頭小子定會被他們三人的威名所嚇,立時屁滾尿流吧。

董沖香心中略一思索,便想起這「奪魂三刀」段氏兄弟乃是在楚中一帶頗為名聲的刀客,平時也曾听說過他們三兄弟的名聲,都是些渾人而已,本身的武技也不怎麼樣,但一套合圍的陣法倒是相當不錯,卻不知什麼時候加入了魔教。

左手長劍輕輕挽了一個劍花,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段氏兄弟,在下先前不知,真是有眼無珠,請三位大俠見諒。」嘴里說著恭維的話,手中的長劍卻是劃出一道凌厲的劍氣,在奪魂三刀的腳下劃出一道深深的劍痕。

那奪魂三刀見董沖香說得恭敬,一個個正咧嘴而笑,誰知卻見劍光凜冽,森冷的劍氣直涌過來,都是驚急而退。待看見自己腳下的劍痕,心中俱是有幾分得意之情︰這小子縱使出手暗算,也難為不了我們三兄弟。

只是董沖香竟敢偷襲他們三兄弟,豈不是大大地不給面子,段大道︰「小子,你明知道我們三兄弟武功蓋世,當世無二,打遍天下難逢敵手,還敢如此……」說到「還敢如此」時,三兄弟突然齊齊舉刀砍向董沖香,刀勢之沉,力道之大,當真與先前判如兩人。

董沖香暗道這段氏三兄弟說笨倒也不笨,這種聲東擊西的方法也被他們想了出來,心中想著,身體的動作卻是一點不慢,猛地從地上竄起,直直躍上。他先天真氣以成,身體的反應遠比腦子轉得快。段氏三兄弟身形甫動,他人已經躍上半空了。

「咦」,段氏三兄弟都是驚嘆一聲。平時他們與人動手,好多人都吃虧在他們這一招之下。以為他們三人蠢笨,便放松了警惕,結果好多武功遠比他們高明之人也死傷他們刀下。

眼見董沖香身形拔起,都是情不自禁地抬頭看去。

董沖香上升之勢用盡,身形便開始落下。段氏三兄弟六只大眼瞪得老大,想道︰你從上面落下,毫無借力這處,我們三個人三把刀,縱使你能躲得開一把,也躲不開第二把;躲得開第二把,也躲不開第三把……

董沖香身形落到離地面約有一丈左右時,突然在空中翻了個筋斗,身形略微偏開了些。

段氏三兄弟見他無緣無故翻了個跟斗,心中都是一片不解,但眼楮卻絲毫不敢放松。正奇怪間,突覺眼前大亮,刺得雙目發痛。驚恐之間,以為董沖香用了什麼暗器,刺傷了自己的眼楮。

原來董沖香身形縱起之間,正好將段氏三兄弟上空的烈陽遮住,而在翻身之際,錯開了身形,使段氏三兄弟眼楮正好與烈日相對。時值夏日,太陽是何等熾烈,人體的眼楮又極其脆弱,立時灼傷。

董沖香身形落下,劍出如風,分別擊在段氏三兄弟右手的「列缺」穴上。只听「當當當」三聲,段氏三兄弟手中大刀齊齊掉落在地,淡淡的血線從段氏三兄弟的手上緩緩流下。好在董沖香下手極有分寸,只是將他們輕傷而已,若是多用了幾分力道,只怕他們三個便要腕斷身殘了。

段氏兄弟互相看看,目光中都是掩不住的驚恐之色。

錢萬通這時正好轉過頭來,看到了董沖香擊傷段氏三兄弟的一幕。饒是這個久經沙場的老江湖,心里也是格登一下。要說擊敗段氏三兄弟,原不是一件難事,以他的功力,當可在十招之內將他們擊敗。但想不到董沖香年紀輕輕,竟能想到利用環境,造出有利于自己的條件,在一招之間盡敗三人,此份機變,當真是恐怖得緊!

他眼楮一斜,已然看到圍擊陸睫的三人早被她甩甩得團團轉,而攻擊袁彬的四人雖是略佔上風,但要取勝,卻非得再要百招以上。他心中暗暗一嘆,情知形勢已然不利己,但曹吉祥身上卻懷有本教聖物……

錢萬通想到這里,游目四周,不禁輕咦一聲,叫道︰「大家且先助手!」

他御下極嚴,一聲令下,眾人都退了開來。那段氏三兄弟被董沖香一劍嚇怕,早沒了斗志,聞言倒是退得,只是「奪魂三刀」變成了「亡命三刀」,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袁彬被那四人打得迭遇險情,好在他武功了得,克敵不能,自保卻是綽綽有余,見他們退下,自是求之不得。但他原想做個英雄,誰知反倒讓董沖香揀了個大便宜,心中憤恨不已,只道董沖香命好,遇著幾個軟腳蝦。伸手甩落額頭的汗水,眼中滿是恨意。

陸睫卻是不依,嬌叱道︰「喂,你們別走啊,我還沒玩夠呢!」這大小姐說到做到,竟真得要作勢欲追。好在董沖香眼疾,已然攔在她身前,才斷了她這個念頭。

錢萬通仰天打了個哈哈,道︰「鄭少俠,我們在這里打個你死我活,但別人好像不領你的情啊!」

眾人一時都不明白他的意思,卻听陸睫「呀」地一下,道︰「姐姐、黃兄、鄭公子,那曹吉祥不見了!」

董沖香轉過頭來,果然不見了曹吉祥,想是趁剛才眾人打斗之際溜了。董沖香幾人互相看看,均是暗暗著惱,心道︰我們在這里拼死拼活,你卻跑得無影無蹤,真是豈有此理!

錢萬通倒也灑月兌,道︰「各位,既然曹吉祥已經跑了,看來我們也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吧!只可惜各位一片好意,人家卻如此相報,哈哈,哈哈哈!」

董沖香諸人都是被他說得臉上微紅,但人家說得也對,當真是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只胡煙沖錢萬通叫道︰「你這個家伙,人家也不是在你眼皮底下溜掉得,你又神氣什麼?」

錢萬通被她罵得一愣,隨即想道︰這曹吉祥關系甚大,定不能落在旁人手里!他中了我的乾元掌,此刻應是全身乏力,料來也跑不遠,何必要在這里與他們幾個糾纏,徒然誤了大事。只需等四大傳令使法駕一到,他們還不是束手就擒!

主意拿定,強自壓下怒氣,道︰「各位,既然大家一場誤會,不如就此揭過。本教就先告退了。」說完,揖了下手,帶著手下眾人急退而走。

陸睫眨了眨美麗的大眼,道︰「他們就這麼走了?唔,我還沒有打夠呢!」回過頭來看看胡煙與陸睫,又道,「單姐姐、張姐姐,江湖真是好玩,唉,我怎麼沒早點遇上你們啊!」

胡煙也是一臉興奮的模樣,道︰「司徒妹妹,以後我們就聯手闖江湖,做對俠女!讓每個見了我們的男人都怕,為女子爭口氣,看他們還敢不敢小瞧我們!」嘴里說著,眼楮也不忘看一下董沖香。

董沖香听得目瞪口呆,心道怎麼讓這兩個女魔頭湊到了一塊,當真是要天下大亂了!見單美人眼楮瞥來,忍不住替自己申辯道︰「我可從來沒有小瞧過你們!」

「還說沒有?」說話卻是陸睫,只見她輕輕咬了下紅艷艷的嘴唇,道,「這幾天人家一直看你,你總是不理人家,還說沒有瞧不起我們!」

董沖香暗暗叫糟,心道自己不理你原就是怕了你身邊的刁蠻美人,你卻還要再火上加油,可真是大大地不妙!

果然,胡煙的俏臉頓時豎了起來,伸手挽住陸睫的縴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陸睫「噗哧」一下笑了出來,道︰「好了,姐姐,你就莫再怪他了。你看他都急成什麼樣子了,你舍得嗎?」

胡煙見董沖香果然一副上躥下跳的著急樣,心中不禁想笑,但隨即克制下來,抬眼看一下陸睫,卻道︰「我怎麼會舍不得,倒是怕妹妹舍不得!」

「呀!」陸睫臉頰立時漲得緋紅,道,「姐姐,你怎麼……我哪會……」轉俏臉轉向董沖香,跺了下腳,道,「都是你這個小賊不好!」

這兩個女人爭風吃醋,倒把矛頭全指到了董沖香身上。只是董沖香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該怎麼化解眼前三個女人這個大麻煩。旁邊的袁彬卻是看得怒火中燒,恨不得舞起「霹靂刀」,將這個敢膽偷取仙子芳心的男人一刀砍成十七八段。

不過董沖香畢竟在****中廝混了好幾年了,對付女子倒也有幾分手段,當下用左手將右手捧住,呼痛道︰「哎喲,我的手好痛啊……定是剛才打斗的時候踫傷了,好痛、好痛!」

董沖香手上的傷勢三女都是見過的,聞言都是一驚,齊齊圍了上來。

董沖香輕輕一笑,用只有三女才能听得見的聲音道︰「我知道,你們都是舍不得的!」

這時三女俱都知道他是在裝假,胡煙雙腳一跺,罵道︰「就知道你這個小賊不安好心,最會騙人!」嘴里雖是這麼說著,但仍是放心不下,雙手將董沖香的右手輕輕握住,目光中滿是關懷之意。

陸睫卻是兩眼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想道︰這個人當真有意思,威風的時候就像是天上的神一般,可油腔滑調起來卻像個地痞****一樣,叫人一刻不想他都不行,況且,他長得又很好看。鄭大哥雖然也是美男子,可是跟他比起來,總好像缺了點什麼似的……

陸睫卻最是害羞,當即退開幾步,雙頰更紅。淡月搶上前將陸睫扶住,對董沖香怒道︰「小賊,你又說了些什麼?」袁彬也是一臉怒容,將手按在刀柄上,仿佛只要一言不合就要開打。

董沖香兩手一攤,道︰「我哪有說什麼啊,不信你問問心兒?」

這等羞人的話陸睫又怎麼說得出口來,當下輕拉一下淡月的手,道︰「別再說這些了,我們還是趕路吧,再折騰下去,恐怕我們晚上就到不了嘉興了。」

「且慢︰「董沖香不理淡月遞過來「你又想干什麼」的眼神,揚聲道,「道情兄,現在魔教之人已經去遠,你可以出來了吧。」

眾人都是吃了一驚,淡月「嘿嘿」兩下道︰「小賊,人家有手有腳,這當兒早就跑得沒影了,你就是喊破喉嚨也沒有用的!」

董沖香仿佛沒有听出她話里的諷刺之意,道︰「若是我能把他叫出來,你又如何?」

「若是你能……哼!」淡月不屑地道,「若如你所言,你大可以劃下道來,本姑娘一定接著!如果你不能呢?」

「嘿嘿︰「董沖香滿臉笑容,道,「也不用太困難,只需改個稱呼,以後不準再叫我‘小賊’。我董沖香有名有姓,縱使身份低微,也不容你詆毀……」他說到後來已是語聲漸厲,心中實不忿她三番兩次針對自己,續道,「你可以叫我‘黃公子’,要是高興地話,叫‘姑爺’也行!」說著,眼光一溜陸睫,也不管她白玉似的雙頰又起紅暈。

「呸,想得倒美!」淡月輕啐一聲,道,「如果你不能呢?」

董沖香瀟灑地笑一下,神形之俊美,讓幾個女子看得都是一怔,轉身對著林中一處高聲道︰「李兄,請獻身一見吧!」

話音才落,董沖香正對的林中果然鑽出一個身著花衣的人來,只見他娉娉婷婷,容顏姣好,不是曹吉祥又是何人!只是腳下蹣跚,幾乎連路也走不了。

眾人都是頗為驚奇,原來諸人都料董沖香必輸無疑,誰知曹吉祥卻真得在這。只陸睫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仿佛一點也不驚異,早就猜到結果一般。胡煙最是耐不住,問道︰「小賊,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娘娘腔藏在這里沒走遠的?」

董沖香轉過頭來,只見眾人都是一臉好奇的表情看著自己,尤其是陸睫更是目中閃著崇拜之情,心中更是得意,道︰「早先我就听那錢萬通說李兄中了‘乾元掌’,十二個時辰內中者無救。依我看來,這掌力應是極其霸道,想來李兄也走不遠,即使逃得遠了,以魔教的手段,最後肯定也月兌不了困;與其如此,還不如冒險留在原地,說不定可以多避一些時間。」

他又轉向曹吉祥,道︰「李兄,在下所說,可有幾分道理?」

曹吉祥微咳一下,雪白的臉上竟有幾分淡淡的金色,低聲道︰「兄台所言甚是,道情佩服。」

董沖香心中得意,將臉轉向淡月,心道這下你服輸了吧。其實他還沒有說出他能這麼準確找到曹吉祥的掩身之處,實是因他身負先天真氣之故,耳目之聰遠勝常人;再加上曹吉祥受傷之後呼吸沉重,是以距離雖遠,仍是被他發現了。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七焰傳最新章節 | 七焰傳全文閱讀 | 七焰傳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