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惜,你喜歡我,對不對?」
這句話,像是夢靨一樣,瞬間制住了她的心神,很久,很久很久,她才緩緩恢復意識,盡管心中肯定的那個聲音嘶喊的那樣尖利,但卻無論如何也拋不開長久以來養成的羞澀和矜持,她發不出聲。只靜默的垂下了臉,濃密的烏發滑落而下,擋住了滿面的燦若煙霞
良久沒有回應,她心頭有些忐忑,害怕他猜不出她心中所想,又或者會錯了意?終于忍不住的又拉了拉他的衣袖,在他探尋的眼神中用力點頭。
「呵」他忽然莞爾,唇際弧度淺淡,一如他不慍不火的語調,「我很榮幸。」
唉?他這樣說算是什麼意思呢?她又應該怎麼接話?
是不是應該嬌羞一些,討厭,你早知道了為什麼不說?不行不行,或者應該直接些問,你呢,是不是也
「可是臻惜,你確定你喜歡的是我,而不是我們之間十年的歲月麼?」他驀然的一句話,一下子將她心頭漸漸鼓起的氣球戳破,過了好久,她才反應過來,幾乎是立刻反駁,「當然不是!」
像是鼓足了勇氣一樣,深深吸氣過後,她又說,「我喜歡的就是你這個人,與時間無關,別的什麼的,更加沒有關系我」
「那如果」他悠悠的打斷他,語調溫和,卻帶著說不出的銳利和鎮靜,「你是昨天才遇見的我,可還會這樣想?」
這分明是詭辯。
可她卻張口結舌,竟然找不出一個推翻的理由。
「世上並非只有一見鐘情」糾結半晌,她只能這般回答,「時間也可以」
「是。」他再次打斷她,「可時間能增進的不只是感情,還有年齡。」
「」她愣了一下,表情反而沒那麼急切,像是松了口氣,回答的順暢多了,更像是早已醞釀許久,「十幾歲而已我不在乎」
她的聲音忽然變的很輕柔,小心翼翼,生怕驚碎了什麼,兩只小爪子,恰好能包裹住他的手,緩緩摩挲
「可是我在乎。」他輕柔,卻不容置喙的抽出手,低低的喟嘆,「你還小,你不知道十幾年的跨度有多大,就好像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你甚至還沒有出生」
「我不管。」總歸也是說開了,就此擱淺,總是不甘心的,「我只問你,你討厭我嗎?」
「」他一時沒有說話,過了很久,很久很久才緩緩搖頭,「恰恰相反,我很喜歡臻惜。」
她只覺得心髒像是被吹足了氣一般,瞬間膨脹了好多,剎那間,竟恍惚覺得滿世界的花兒都開了,她在顫抖,整個身子,包括指尖都在顫抖,臉頰**滾燙,無以復加的喜悅
「真真的?」她听見自己的聲線也是不穩的。
他「嗯」了一聲,又開口道,「可是我的喜歡,同臻惜是不一樣的」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不听。」她不同尋常的果斷堅決。
「臻惜。」他忽然出聲,帶著些許說不出的無奈,「不要任性。」
「」她十分沮喪,並不是因為他不容置喙的拒絕,而是因為他的態度,那種不慍不火的,對一個不听話的孩子耐心說道理的態度,他仍舊是沒有把她當成可以平等交往的女人。
「我同你之間,只有十年,因為你現在年紀太小,所以覺得這段時間很長,差不多可以算作你的生命所有,可是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甚至更大些,才會發現這一切不過是須臾一瞬」
「你說的我不懂。」爭不過他,她忽然紅了眼圈,「我只知道,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你未婚,我也未嫁,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
他沉默了,恆久沒有說話。她模不清他所想,只當他是默認,眼中復燃起了神彩,「涼辰,你不用等很久。」她有些急切的拉扯他的衣袖,想將他的注意力拽回來,「你再等我四年,不,兩年就好」
看見了他眼神中的異樣,她連忙改口,他卻好像更驚訝了。她幾乎慌不擇言了,
「總,總之,我會長大的」
她等了很久,他依舊沒有聲響,頃刻,她又忍不住抬頭看他,表情可憐兮兮,像是只受傷的小動物。
他終于還是避不開她,沉吟良久,最終緩緩開口,
「臻惜,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說我媽媽的事情?」
她猶豫了一下,不太確定的說,「不是因為我問嗎?」
「不全是。」他搖頭,「其實我原本想告訴你的是另一個故事,不過這個好像也一樣可以表達,所以我也不想再贅述。臻惜,我是想要告訴你,有很多時候,年少時的一時沖動,往往會造成無法預計的後果,我媽媽是這樣,我也是,我不希望你也重蹈覆轍,你懂嗎?」
「」她只默默看著他,並不說話。
「臻惜,原諒我瞞你那麼多年」他神色的復雜的閉眼,卻是遮掩不住的無力,「你未嫁,但我卻已娶。」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被打開,喬可清晰可見露台邊的那個小小身影
「臻惜」帶著著些許驚訝,他打開燈,走到那個影子前,緩緩蹲下,抬手模了模她的腦袋,問,「失蹤了那麼久,你怎麼」
「喬可」女孩細聲囁嚅,「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她微微揚起下頜,略顯稚女敕的面容瞬間暴露在他眼前,溫潤的琥珀色瞳仁卻隱隱著透著和其年齡很不相稱的沉靜,甚至是木然
有光暈在她蒼白的面上斑駁,許是太過刺眼,她瑟縮了一下,復又縮成一團,額頭緊貼膝蓋,抖得很厲害
「喬可把燈關上,好嗎?」
他眉頭蹙起,但沒有太過驚訝,而是司空見慣般,熟練的走去關燈,拿出毯子將她裹好,又沖了一杯熱騰騰的牛女乃塞到她手里
她緊緊地抱著唯一的熱源,身子依然止不住的輕顫
室內一片寂黑,只有泠泠的月光錯落流瀉
他安靜的坐在她身邊,一言不發。
很久,很久很久,感覺到她的呼吸逐漸平穩,他才柔聲詢問,「好些了麼?」
光線昏暗,但他還是看見她幅度極小的點了點頭,眼角有晶瑩的痕跡,怯生生的模樣像極了受到驚嚇的小動物
「從蘇格蘭回來之後,你就突然消失了半年,他竟也不怎麼上心找你,這段時間,你到底去了哪?」他問。
她默默啜飲牛女乃,並不出聲。
「你是一個人過來的麼」他說了一半,收聲,改問道,「你跟涼辰生究竟怎麼了?」
這真不是一個好問題。
只听見一聲悶響,奢華的羊絨地毯瞬間被乳白的液體漸染,濃濃的女乃香在空氣里揮發開來。
氣氛尷尬起來,誰也沒說話。
「今天太晚了」他起身,打破沉默,「我去收拾一下房間,你先睡一覺吧,有什麼事明天」
他忽然听見一聲啜泣。
「瑞典。」她說,輕聲,嗓音有些沙啞,「我去了瑞典。」
一道雪亮的閃電在他心頭劃過,炸開,將他定在原地。
「你的妹妹,很漂亮,很優秀,我的確比不上她。」
他只能呆立在原地,再說不出一個字。
但她似乎也並不需要一個答案,哽咽的復又問道,「真的嗎?」
寂靜良久,他輕嘆,「他什麼都和你說了,對吧?」
她搖頭,抬眼的木然的望著他的背影,「他們真的是夫妻?不是騙我?」
「臻惜。」他不敢回頭,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只是機械的陳述,「誰會拿婚姻當兒戲。」
「可我還沒有長大。」他的言語,她恍若未聞,而是夢囈般的呢喃,打斷他的越來越低的聲音,「他還沒有等我長大,你知道他」
「我不知道。」喬可冷冷的打斷她,心口卻像是被鈍刀子狠狠的砍了一下,生疼生疼。
終究是狠不下心,他回過身,替她攏好周身的毯子,他離她那樣近,幾乎可以數清她細密的睫毛,她眼瞼青灰,面頰蒼白的能看見毛細血管,一臉病色怏怏,
「臻惜」他又喊了一聲她的名字,「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何必?」
垂首,面頰上浮起病態的潮紅,她的笑容卻是蒼白的,有幾分自暴自棄的嗆然,
「喬可,你不明白,現在只有我病了,他才肯看我一眼。」
「你胡說些什麼!」胸臆間驀然竄起一陣無名火,他朝她吼道,「你今年14歲了!不要再玩小孩子的把戲來吸引誰注意,身子是你自己的,你自己想清楚!」
「」她的唇瓣被咬的發白,沁出了點點血珠
「臻惜」或許是覺得語氣略重了些,喬可深深吸氣,努力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喟然一嘆,「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妹妹,那麼涼辰生父母的事情,你也清楚了吧?」
她木然的點頭。
「你也知道了,他平生最痛恨哪一種人了?」
她僵了一下,還是只能點頭。
「那麼我問你,並不是作為兄長的私心,我只作為旁觀者單純問你,那個女人,為他如此,他如果還是可以毅然決然的撕毀當年的承諾,娶你,這樣的涼辰生,你可還願嫁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