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光面無表情,懷中像寶物一般摟著公子,慢慢走在殿間的回廊上,別有一番莊嚴肅穆之相。
一路上神鬼闢易,侍女姐姐們全都退了下去,貼心地回避。
光君雙臂掛在惟光後頸,頭軟軟的垂靠在他的頸窩里,一心一意安穩地睡著,綿長溫熱的呼吸緩緩吹拂在身下人緊繃的頸項曲線上。
被冷面的貼身侍從小心翼翼地調整過姿勢,他勻稱修長的雙腿微微上抬,勾住了惟光肌肉緊實、勁瘦的後腰。下`身半濕的寬大指貫順勢向下落了一段,完整地露出還穿著搖搖欲墜的木質淺踏、套著濕透的白色布襪的雙腳,和一截光luo的瑩潔小腿。
惟光把公子輕輕放下,落在浴房里做洗浴之用的木凳上。
周遭的數盆熱水蒸騰出白茫茫的水汽,在兩人間氤氳出曖昧的氣氛。
面癱臉的貼身侍從已經猶豫了很久,終于啞著嗓子悄聲道︰「請恕屬下僭越。」
他伸出手,解開了光君束在腰間、蒙著玉片的腰帶。
向來包的嚴嚴實實的衣衫一層層褪下,慢慢展現出天鵝般優雅的頸項、圓潤白皙的肩頭和一橫精致深陷的鎖骨。薄薄的一層勻稱分布的肌肉富有張力,顯得柔軟又柔韌。
惟光難以自控,面熱心跳,狼狽不堪。他猛地轉開視線,手下加快動作,甚至跪下`身,以一種膜拜的姿勢,為自家公子去除了鞋襪。
方形的木勺舀起一瓢瓢稍熱的水,緩緩澆在光君瑩潔如玉的肌膚上。那仿佛帶著香氣、泛著微光的一片皎潔,慢慢浮出一層淺淺的粉。
貼身侍從緊抿著雙唇,努力板著臉,轉身去取洗浴用品,剛把澡豆抹在米糠袋上,就感覺到背部傾來一點甜蜜的負擔。
原來是光君失了支撐,向前傾倒,貼在他寬闊的背上。
累癱了的公子稍微撈回了點清醒,但仍自呼吸深沉,只在半夢半醒間,無意識地唔了一聲,帶著滿滿的鼻音,簡直像在撒嬌。
惟光回轉過身,分開光君微微合攏的雙腿,置身其間,耐心地摟著他,引導其正面貼伏在自己身上。他掂了掂米糠袋,輕輕抹上公子光潔的背,打出細細的泡沫。
被泡沫漸漸覆蓋的肌膚,似乎比泡沫本身還要柔滑,一不留神,米糠袋就會自肩頭滑落到深淵的禁地。
惟光用上了全部的自制神經,終于勉強完成了這個步驟。
他把暈暈乎乎的光君一把橫抱起來,小心翼翼捧到里間,緩緩浸入木質的浴桶中。溫度適宜的水立即從桶中滿溢出來,把惟光弄得更濕了一些。
他毫不在意,扶著光君趴在桶沿,自身後伸手去拆公子的發冠,不提防听見光君模模糊糊地喚了一聲︰「……惟光?」
向來缺少表情的貼身侍從面上突然多了一絲惶惑。他屏息凝神,如臨大敵,低低嗯了一聲。
光君得到熟悉的聲音和熟悉的表達方式,似乎放了心。他向前靠在浴桶壁上,被熱水泡得通體舒暢,稍微伸展了下`身體,情不自禁發出長長喟嘆,安心地合上了眼。
惟光一直把細心洗好的長發擦到半干,才橫抱起熱乎乎軟綿綿的公子,將他送回寢殿。
他在微涼的夜風中穿過回廊。
懷中人被細心地裹好,雪白的褻衣穿得一絲不苟,濃密光亮的長發滿溢出來,直直的垂在空中,流動著,像一匹上好的絲綢。
惟光艱難地把懷中的公子安放在寢台上。他看著眼前人唇角天然帶笑,毫無防備地安睡著,心中莫名激蕩起一抹難言的情愫。
他盯著被雨女吻過的光潔的額頭,情不自禁伸出指節寬大的手,想替公子擦一擦。
但是十指上生滿薄繭,會不會弄傷那人新葉般細膩的肌膚?
他終究不敢造次,只喃喃低語著︰「……請恕屬下失禮。」
他輕輕執起隨意垂落在床沿的手,牽到唇邊輕輕貼了貼。
寂靜的屋舍內,惟光只听得見光君細微綿長的呼吸聲,和自己約束不住的紛亂心跳,心下已經很是滿足。
……
太子朱雀嚴格禁欲,向來不苟言笑,不近。
這令弘徽殿女御很是焦心,尋思著莫非是元服夜的變故給了他莫大的打擊?不由得對父親右大臣生出一絲怨懟。她努力招來許多年歲相當、風姿楚楚的下級貴族女子充當東宮的侍女,甚至到處搜羅避火圖,希望朱雀能開竅。
但就在不久前,皇太子宿內出了亂子。太子朱雀報稱丟失御賜之物,將所有侍女的私物召集在一間屋子里,由東宮親自查驗,無果。
弘徽殿女御異常惱怒,借故把這一批侍女都趕出了宮廷。正要再換上一批新鮮的女孩,卻被太子朱雀主動要求,希望侍女是成熟穩重型的年長女性,弘徽殿女御雖遂了他的意,但卻更加焦心了。
某天,負責掌管宮中物資的內藏寮稟告道︰從唐土運來一大箱避火圖。弘徽殿女御頓時奉若至寶地搶了來,全數運到皇太子宿,傳話說希望東宮好好學習這些資料。
太子朱雀不以為意,只作母親心血來潮又添了新功課。況且他從小也喜歡丹青一類,索性當成故事圖冊,古井無波般置身其外,隨意觀看。他完成速度飛快,偶爾還能在旁批注一些評論和批語,討論姿勢是否合理、意境是否動人。
太子朱雀百無聊賴地托著腮,探手進大箱子里,隨機模出一本,唰的一聲快速展開。他漫不經心地定楮一看,慢慢皺起了眉,鮮艷的緋色漸漸染透了蒼白的臉頰和耳根。
他像是被螃蟹叼了手,既羞澀地想丟開,又情不自禁、專注投入地看著。
談不上醍醐灌頂,他至少豁然開朗,像是久居密室卻突然打開了門和窗,陽光照進了滿是深沉陰霾的心房。原來男子之間也可以彼此親近。那自己之前對光君的種種遐思,應該並不是難以啟齒的病癥。
朱雀著迷地看了好幾天,直到爛熟于心,還花時間偷偷臨摹了一份。再一次去拜訪淑景舍時,他偷偷模模藏在前襟里帶過去,悄悄把原本藏到了淑景舍書房中書櫥里的書冊中間。雖然他自己也說不清,這樣做是有著怎樣的企盼。
……
潮濕的雨夜,異常岑寂。光君在宮中淑景舍值宿,蒼抱著不可告人的隱秘心思硬是跟了來。
他單知道光君這家伙是很受女性歡迎的,但是當蒼看見,光君一整晚只顧著寫一封一封又一封、綿綿不絕的敘情信時,還是免不了有些崩潰,心灰了一片。
蒼強顏歡笑,隨手拉開一旁的書櫥,半開玩笑道︰「我倒頗想看看,你被女子怨恨或者密約幽會的書信吶。」
光君奮筆疾書,頭也不抬,一邊把寫上情詩的懷紙卷成小卷,系在花枝上,道︰「這種東西,恐怕你也從來不缺。若是你肯給我看,我這書房里所有的信件就全部為君開放。」
蒼瞥見一本略微斜出的薄冊,在碼得整齊的書籍間格外顯眼,就伸手按向書脊,取了出來,答道︰「像我這種無名小子的交往情信,光君大人恐怕看不上眼的……」翻開書頁的手劇烈的震顫了一分。
終于告一段落的光君,自覺冷落了親密摯友,主動抬頭望向蒼,道︰「左大臣家的貴公子,如此妄自菲薄真是難得一見。莫非哪位公卿的姬君有如此膽識,敢于給蒼少爺吃閉門羹?……你在看什麼?」
蒼薄薄的耳垂透如紅玉,左眼下的朱紅淚痣更是紅得發亮。他輕咳了一聲,含糊道了句「沒事」,不同聲色地將手中的小冊子插了回去。
原來男子之間是這樣交往的。他注視著緩步走到自己身邊、言笑晏晏的光君,突然很想將他雙手牢牢束縛在頭頂,仰面按在書櫥上肆意侵犯。想看見他驚慌失措,霞飛雙靨,淚流滿面,崩潰求饒。
之前最綺麗的夢境果然都太純情了。蒼這麼想著,自覺眼珠子變成了綠色,再待下去要出事情,依依不舍地告了辭,若無其事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