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心里惱火的不得了，這個明月分明是那她娘做耍，逗老夫人開心呢。看她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臉上笑著，眼楮里全是不屑，大丫把手攥得緊緊的，恨不得一拳打爆她的臉！眼看著齊母越來越窘迫，老夫人停了笑，唬著臉道︰「要你去扶你三太太起來，你這皮猴也能惹出這許多事來！看我哪日不把你打了板子發出去，省的你日日在我面前張狂！」明月做出一副驚慌的樣子叫道︰「哎呦，這可怎麼辦才好？各位太太可幫我求求情吧，老夫人若是把我發出去了，可有誰給她老人家梳頭穿衣上夜呢？老夫人最愛吃的酸果子可誰給做呢？」
旁邊一位穿著藕荷色衣服的太太笑著啐了她一口道︰「我們巴不得你快些走呢，省的娘日日寵著你，倒把我們都比下去了。」明月見她說話馬上撲到她腳邊，做出一副苦相道︰「好太太，可給我指個明路，別讓老夫人不要我罷。回頭我把我的體己銀子都孝敬您。」
那太太笑道︰「誰稀罕你那幾個錢，不過你既求我了，我就告訴你，要想讓娘留下你啊，求我們是沒用的，得求你家三太太去，誰叫你對三太太不敬了。」
那明月裝模作樣的又謝了那位太太，轉身又撲到齊母腳下結結實實蹲了個福道︰「三太太，奴婢錯了，不該拿您玩笑，三太太可替我求求老夫人，別讓她發我出去。」說完又拿帕子蓋上臉假模假式地哭，齊母被她嚇了一跳，趕緊側開身子，不敢受她的禮，連聲道︰「這使不得，使不得。」
老夫人看她和二太太一唱一和的早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這會看齊母不知所措的樣子笑道︰「你別躲，讓她給你磕頭，我看她還皮？」齊母還沒等說話，明月早撲到老夫人腳邊插科打諢，只把老夫人逗得笑地趴在椅子上，滿屋子里都是笑聲，只除了站在當地的齊母三人，齊母臉上雖然帶著笑，可心里卻直發苦。如果是她自己站在這里，任她們如何拿她取笑都不要緊，可是現在她身後還站著兩個孩子，她直到這時才開始在心里怪齊三走的早，不然即使是族長夫人也不能這樣拿她們娘三取笑，更何況是個奴婢。這麼想著齊母臉上就笑地有點勉強。坐在老夫人下首的一位穿著雨過天青色衣服的太太看齊母一臉窘迫，轉頭對還笑著的老夫人道︰「娘，時候也不早了，您又等了弟妹這樣久，不如先讓人擺飯吧，想來弟妹和孩子也餓了。」老夫人仿佛這才看見站在當地的齊母三人似的，埋怨道︰「怎麼你們也不給三太太搬個座來，白讓人家站了這麼久。」明月見狀趕緊道︰「是奴婢疏忽了，只是這也要擺飯了，倒不如去偏廳再坐罷。」老夫人點頭道︰「也好。」說罷站起身，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去偏廳，齊母束手立在一旁，想等等人都出去了再跟著，不想那位方才讓擺飯的太太走過來攜起她的手笑道︰「弟妹不必這樣拘束，都是自家人」一邊又叫過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女孩子道︰「這是我的兩個女兒，多瑤和多玉。」兩個女孩子，一個大約十四五，身材縴細，瓜子臉大眼楮，看人時不笑也像在笑，另一個跟大丫差不多大，臉上還有點嬰兒肥，眉眼溫柔面容沉靜，兩人過來給齊母蹲了個福，齊母要躲，卻被那位太太拉住笑道︰「她們是小輩給你見禮是理所應當的，你不必躲。」齊母只得受了，又趕緊叫過在她身後的大丫和瑞瑞給那位太太見禮，又給兩位女孩子見了禮。
等這些繁文縟節進行完畢，客廳里已經不剩幾人了，那位太太拉著齊母的手，幾人一路進了偏廳。偏廳里眾人已經落座，老夫人坐在上首，見她們這樣慢心里有些不高興，嘴上卻笑著讓坐，齊母哪里敢坐，再四的推讓。和齊母一起進入偏廳，現在正坐在老夫人下首的太太見狀笑著對老夫人道︰「既然弟妹執意不肯，不如就在旁邊放上小桌吧，這樣孩子們也自在些。」老夫人點頭稱是，那位太太便對老夫人身邊另一個穩重的丫頭道︰「繁星，去給三太太另搬張桌子，再把桌上的菜都裝些過去。」那丫頭連忙出去辦，只過了一會就置辦齊全，一時齊母三人落座。大丫看著桌子上白胖胖的包子偷偷咽了口口水，穿過來這麼久，她一直吃著窩窩頭，頭幾頓還新鮮，後來就膩歪了，可是她總不能要求一個穿衣服都成問題的人家給她買饅頭吃吧，況且好不容易有了娘，這點小困難她就當體驗生活了。她看了看瑞瑞，發現他也正饞饞地看著包子，可是齊母不動筷子，她們就誰都不敢動。老夫人從上面冷眼瞧了一會，暗自點了點頭，雖然那男孩子看著上不了台面，可好歹還懂規矩又听話，這樣一來將來到了自己家想必也好教育。
老夫人打量了一會就拿起筷子，笑著道︰「都吃飯吧，不必拘束。」眾人這才開始動筷子。大丫和瑞瑞都看向齊母，見她拿起筷子了才開動。大丫雖然久未見油水，饞的不行，可是看偏廳里丫頭們若有若無地飄過來看笑話的眼神，心中惱怒，她便不肯做出狼吞虎咽地吃相來白給她們添笑料，她小心地盡量吃得斯文些，就怕因為自己，反倒讓齊母招人恥笑。瑞瑞看姐姐吃得慢，又看大桌上人人都吃得慢，想起齊母說到了人家要照著人家的規矩來，便覺得大概「吃得慢」也是規矩，所以他也學著慢慢吃，齊母見一雙兒女如此懂事，心中十分安慰。到是站在老夫人身後布菜的明月撇撇嘴，暗道︰「裝模作樣！」坐在老夫人下首的大太太看著她那個樣子皺了皺眉。
一時飯畢，一眾人又回到正廳，老夫人給齊母看了座，齊母再四地讓了，才挨著邊坐下。老夫人問了問齊母的近況，無外乎身體怎麼樣，家里還缺什麼，可有人欺負沒有。齊母一一地答了，又起身謝了老夫人記掛，老夫人擺手讓她坐下，又突然問道︰「齊三走了有四年了吧？」齊母心里打了個突，面上悲戚道︰「是，四年多了。」老夫人感嘆︰「這幾年難為你們娘三了。」齊母垂著頭不吭聲，心跳卻快了起來，她知道老夫人八成是要說了。她心里反反復復地想著，要是老夫人真的要搶走她的瑞瑞，要怎麼辦呢？齊母心里還亂糟糟沒個主意，那邊老夫人已經開了口，只听她高聲笑道︰「你身後的是寶丫頭和瑞瑞吧，快，快過來給女乃女乃瞧瞧。」齊母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她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跳起來跪在老夫人面前求她了，求她別打她孩子的主意，求她看在她公公曾救過族長命的份上，別搶她的孩子，可是她終究沒敢，要是她敢這麼做，那她就不用在這齊家屯呆了，趁早帶著孩子走的遠遠的才好。齊母攥緊手指，輕聲道︰「大丫，瑞瑞，去給老夫人磕個頭。」大丫側頭看了看齊母，只見她雖然笑著，可臉色青白一片，她垂下眼楮，領著瑞瑞上前幾步跪下磕頭。老夫人連聲道︰「快抱上來讓我瞧瞧。」明月趕緊上前幾步要抱起瑞瑞，大丫幾不可見的動了動手指，瑞瑞在明月笑著彎下腰的一瞬間，跳起來一頭撞在明月的鼻梁上，然後一**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明月也慘叫一聲，鼻血直流地摔在地上，眾人一時都嚇傻了，大丫趁著眾人沒反應過來趕緊爬過去將瑞瑞抱在懷里。老夫人也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怒道︰「這是怎麼回事？」大夫人一邊讓繁星把明月扶下去照顧，一邊親自上前給老夫人順氣，二夫人也連忙上前倒茶，一時眾人忙忙亂亂的一團，到沒人回答她的話了。齊母上前將兩個孩子掩在身後，一邊跪著磕頭一邊顫聲回道︰「老夫人寬恕，瑞瑞這孩子從小就怕生，要是生人靠近就更是哭鬧不休。想是從沒見過明月姑娘所以才這樣，還請老夫人看在他還是個孩子的份上別怪罪他。」一邊說，一邊就哭起來。老夫人皺著眉頭道︰「這屋子里這麼多人，也不見他哭鬧，怎麼明月一去他就怕生了？怕不是你教唆的吧？」齊母哭道︰「老夫人是個明白人，自從齊三去了以後，我們娘三個活得實在艱難，要不是老夫人菩薩心腸時不時地接濟我們，想來我們也活不到今天。我心里感激老夫人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教唆孩子這樣哭鬧，讓老夫人受驚？實在是這孩子自小就如此，我也沒辦法啊。」老夫人剛要說什麼，就見繁星從外面匆匆進來，附到老夫人耳邊說了幾句話，老夫人臉色一變，再看向瑞瑞時，目光中就帶了點驚懼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