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詢不和有聲一般見識,他有自己的氣度和容量,也有自己的細致,當這些事情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他自然也會迅速的拿捏出一個平衡的處理方式,這是有聲用激將法。
「有聲啊,今後該消停了,不要鬧了,我念在你是劉家的人,要不然朕可不會親自來了」,劉詢說是在慢慢的說,開玩笑一樣,但分明就是一把劍直接逼人的心髒。
有聲怔了怔,但還是說,「我沒有鬧,有的人是做了虧心事覺得我在鬧,沒有做虧心事的怎會怕。」這簡直是在逼問劉詢。劉父抹著額頭上面的汗珠,有聲分明是在視死如歸,根本就不怕所謂的性命之憂。
「好,你膽子大,不過有聲別怪我丑話說在前頭,你的兩個救命恩人,一個楚鶴雲,一個曹湛,還有整個宴客堂,你若不想活了,你可以繼續。」劉詢笑容燦爛像朝霞,但是有透露出震懾人心的威嚴。
劉向眼楮劇烈了一下,劉父劉母一顆心顫動了一下,有聲的事情傳到未央宮,驚動劉詢親自過來,就依然說明了劉詢是在乎這一件關于劉家的家事的。
但這個要挾對有聲確實是對癥下藥,她眼眸燃起一股怒火,當然她不敢對望著劉詢,只得對劉詢敬道,
「陛下請不要拿我救命恩人來威脅我,劉家今後必然太平,劉更生必然會心無旁騖的上朝議事。」
劉家兩老臉上稍見喜色,劉詢考究著有聲說的話是否真假,劉向卻是魂不守舍的黯淡。
一片烏雲暫時被撥開了,因為劉詢的到來就全部瓦解了,只是沒有了烏雲,並不懂代表雲淡風輕了。
有聲被劉詢大量的不自在,何況她現在對劉詢不僅沒有好感,還有間接害死落雲的惱恨,她對劉詢斂衽了一下,「陛下,我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言下之意就是不能陪劉詢逛劉府了。
劉詢看見有聲說不舒服的時候,手是很自然的撫了一下臉頰,再看看劉向看待有聲的歉意之情,劉詢就明白了幾分,眺望了一下遠處的垂柳,漫不經心的說,
「除了有聲之外,其他的人陪我去柳樹下坐坐。」
有聲一顆心依舊懸浮在塵埃里面,看著幾人的背影,她神色隱忍艱難而又復雜。
劉家是否能暫時享受太平了,劉父劉母劉家除了劉向之外其他的人似乎都已經大難能過了。確實,鶴雲救過她,更何況不用就她她也不會讓他有一絲的危險。有聲轉身而撤。
只是從此以後,有聲和劉向之間似乎多了一味藥材,是一味能讓人各自為陣的藥材。有聲不會和劉向一起吃飯,也不會和劉向說話,更不會有任何一絲情分的表現,看似郎才女貌的婚姻,其實就是虛設的浮光掠影一般。
時間過的很快啊,白駒過隙,白雲蒼狗,轉眼半年的時間就飛速而過了,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就是如此,時間匆匆不可追,可對于有聲來說,這半年的時間,就像是半個世紀一樣,冗長,難受,渾身的不自在。
報復嗎?說是報復這算哪門子的報復?她沒有一顆傷人的心,她也曾無數次的嘗試過一把火把劉家燒了,然後自己也身葬火海,可是她總是做不出來這些事情。她也想過害死劉向再自殺,可自己還是做不到,回頭看看這些日子,處處就小孩子淘氣的玩鬧了一樣,害的家里丟人,害的家里人傷心,她做不到決絕,也做不到自殺。
半年的時光,劉向的精神是萎靡的,並且消瘦了很多,土豪和小娟由于知道有聲的苦,所以才會不離不棄。劉父劉母極少和有聲踫面,既是是踫面了也是十分的尷尬,幸好冰冷是有聲唯一的姿態。
一身淡若白菊花色的衣服,一根攢著幾根綴朱的翠色簪子,手中里面是黑粉彩描繪的缽子。有聲看著一株瘦小的樹苗,正從土壤里面破土而出的樣子,
「小樹苗我,我是不是沒有用啊,我報復不了別人,也接受不了別人,我該怎麼辦?」
回到落櫻閣,听聞了一件事情,就是《九嘆》終于問世了,《逢紛》、《離世》、《怨思》、《遠逝》、《惜賢》、《憂苦》、《愍命》、《思古》、《遠游》九章。名為「九嘆」。,是一種詩歌文體。
《九嘆》是劉向的文學作品,從有聲听聞的那一刻開始,《九嘆》橫空出世,一時之間洛陽紙貴。劉向就是劉向,萎靡的精神也樣蓋不了出塵的靈魂,孤冷絕望的心,更能讓他把感情肆無忌憚的釋放。
「心怊悵以永思兮,意晻晻而日頹。白露紛以涂涂兮,秋風瀏以蕭蕭。身永流而不還兮,魂長逝而常愁。」
「棹舟杭以橫濿而懷顧兮,魂眷眷而獨逝。」
「水波遠以冥冥兮,眇不睹其東西。順風波以南北兮,霧宵晦以紛紛。日杳杳以西頹兮,路長遠而窘迫。」
他撐黯然銷魂的魂魄,用自己的無奈和才氣,為大漢創作出來的絕世名著。
好一個劉向,有聲握著《九嘆》的卷軸,突然淚如下雨,這是自己的偶像啊,如此才藝冠世,又如此的歇斯底里,唱出心中無限的感慨。
劉向,是什麼人,是自己的曾經的愛人,是她現在埋怨的人,曾經也是過未出世孩子的父親,而且不管怎麼變化,這個男人依舊是她心中的文學偶像,這個偶像還是天王級別的。
是否夠了,是否該整理心思了,是否該了解塵緣了,是否該如何如何了?
風欺雨壓著外面的天地,有聲褪盡白色暗紋的裙裾,潔白的胴體,水里面是一層馨香無比的花瓣,將身子深深的埋進水中,直到憋不住氣的時候才探出頭。
一身紅綢彩衣,雙肩結著流蘇,曳地的裙子,給自己一個極其精致淡雅的妝容,在鏡子端詳自己,竟然是一顆淚珠,晶瑩無比。再回頭看看自己住過的地方,甚至用手反復模錯著椅子,桌子,帳帷,這是自己生活如此久的地方,從今以後怎麼應對。
《九嘆》在桌子上如貢品一樣擺放著,自己雋秀,文辭已經深刻而悲傷,那一波一波的悲傷也是極富沖擊力的,也許就是這樣,也許還能是那樣,但不論怎麼樣,這條荒涼的道路是否可以繼續下去。
關好門,撐開傘,劉向的門就在十米之外的地方,中間只隔著一個望景台而已,但是緩步而去似乎也很慢,真的要如此嗎?真的要故來相決絕嗎?
雨水浸濕了身體,眼楮里面已經分不出是雨還是淚。
終于,猶豫徘徊了好久,還是舉手扣響了劉向的門扉。劉向敞開衣襟,隨意的打開門,直到看見是有聲的時候,才驚訝的不可思議,趕緊收攏好袒露出來胸肌。
「有聲,怎麼是你?」
有聲頭發里面還冒著水,她慘然一笑,「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嗎?」多日不見的溫和態度,仿佛之前的蠻橫只是一場夢境。
劉向怔了一下,趕緊側了一子,表示邀請有聲進屋。
兩個人,幾乎多日來第一次的正常的交集,劉向默默的望著有聲,已經看出了有一些事情會下下一刻發生,所以他沒有高興,只是有點害怕的看著有聲。
果然,有聲散漫的坐下去,不管身上是否濕,就像一個不拘束的朋友一樣,
「阿向,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劉向疑雲叢生,用目光示意有聲說下去。
「阿向,我想離開長安城,從此海角天涯,所以我想讓你……」然後就是哭,難受的哭,心口絞痛般的哭,許久才鎮定自己一定要堅強,「我想讓你休了我。」
劉向的瞳孔逐漸的放大,他意會了有聲的下文,卻不想有聲說出了下文會讓他如此的難過,
「有聲,留在劉家,不管你想怎麼樣好不好?」
有聲看著劉向近了兩步,眸子里盡是哀求。有聲強忍著淚,但是聲音里面發顫不已,
「以前我都是依附你,為你而生的,現在我想自由,炎炎者滅,隆隆者絕。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攫挐者亡,默默者存;位極者宗危,自守者身。我想離開長安,從此以後不復相見。」
劉向欲哭無淚,「有聲,我劉向不是什麼高明之家,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有聲繼續發狠,「可惜你不知道,我有聲,現在包括以後都不能有身孕了,你注定還有子嗣,會福澤延綿,我只會讓你斷子絕孫。」有聲抑制心理的痛,這是一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啊,可惜她現在愛不起了,不敢了。
看見劉向面色慘白,有聲有點不忍發狠下去,畢竟這個男子用盡一切感情的對她,
「阿向,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你,我熱愛古代文學,你就像我的偶像一樣,但又能怎麼樣,現在出了這些事情,我好難過,雖然不能讓墨家延綿子嗣,但畢竟是你親手參與,我怎麼能日日夜夜看著一個殺了別人孩子的人和我在一起呢?我不配你,我從來就配不上你,我想解救自己,你也就解月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