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眯瞪不一會兒,已是天光大明,彩霞滿天,仇家起了床。
三妹在院壩里收拾頭一天晚上的攤場,見仇家睡眼惺忪的樣子,進屋找條汗巾,告訴他後山有個跌水潭,清涼著呢,去洗洗吧。
一走就是半上午,飯熟好一歇,仇家才回來。大妹趕忙將他摁在條凳上,一邊用干帕子擦著濕淋淋的頭發,一邊問︰「仇先生饑了吧?夜個兒光喝酒,也沒好好吃飯。」
仇家仍然沒接茬,只听大妹自個絮叨。
仇家仍然不開口。
仇家猛地坐直身子,扭過頭去看了大妹一眼,正顏正色地說︰
試探當然是試探,但是大妹試探的不是這個。經過幾天的相處。她隱隱約約感覺到,仇家正在謀劃著件大事,這件事和自己的報仇雪恨一定有些瓜葛,只是不方便告訴別人罷了。對這個牛氣十足的郎中,應該說是可以相信的。
大妹還想按照自己的思路試探下去,她笑笑,陪著小心說︰
仇家又閉上嘴,不接話茬了。大妹仍是嘮叨個不停︰
這才是大妹想試探的,可是仇家仍然不理她。
「別問了,問那樣?我們誰也不去踫它就是了。」
仇家嘴上說著,手里動著。他接過大妹取來的藥囊,取一把綠豆讓三妹大火煮上,又將幾粒塞進嘴里使勁咀嚼。綠豆有點受潮,革筋革筋的,嚼了好一會兒,搬過病家的頭,他打算口對口度給他。突然,仇家楞住了,嚼了滿嘴的綠豆糊糊差點噴出來。
涎液滴答好一氣才止住。仇家把她抱進屋里,放在床上,誰知眉兒耍賴,硬是猴在懷里不下來了。仇家只得喊來三妹,吩咐她將夜兒個剩下的肉湯熱上一碗端來。
熱氣騰騰的肉湯喝下去,眉兒依偎在仇家的懷里,伸手拈著他的一枚紐扣,大睜著眼楮,輕輕地說︰
仇家只是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一句話說不出來。
眉兒說︰「洞里還有把刀呢,誰幫我拿回來吧。」
「你還帶著刀?帶刀做啥子?」
仇家仍然說不出話來,只是將了大手在她後背上使勁搓,使勁揉。
大妹三妹趕緊躲了出去。
三郎跟在後頭,一邊走一邊揉眼楮,連句招呼也沒打,撅噠撅噠地去了。
三妹拿著自己的衣服,端了盆熱水,張羅著要給眉兒洗一洗,換一換。踏進屋見她還偎在仇家懷里,弄得自己反倒有點不好意思,她故意抬高聲音,說︰「眉兒,來,我們洗洗,把衣服換嘍。看,五天了,成個小泥猴啦。」
髒得看不出布絲絲的衣服月兌掉,仇家把光不溜丟的姑娘抱進熱水盆,解開發辯先從頭發洗起。熱水一泡,幾天的饑餓、疲憊、驚懼伴著委屈,一起涌上心頭眼眶,眉兒哭了,抽抽搭搭,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洗好了,仇家拿來三妹的衣服,誰想眉兒硬是不穿,拉起胳膊往回縮,拉起腿兒亂瞪踹,一邊躲一邊哏哏地笑,怎麼哄也不行。仇家只得將她光著身子抱****,拉被子蓋好,取過髒衣服,打算到跌水潭去洗涮干淨。眉兒還是不干,從被子里伸出手臂拉著他的衣角,不讓走。有啥子辦法?仇家只得坐在床邊陪著。
坐著陪還不行,眉兒還非拉他躺下,躺在她身邊,膩歪、矯情、不講理,小女子的一切手段都用上了。一點轍沒有,仇家只得陪她躺下來。
一夜酗酒,本來就有一些疲倦,渾身散了架似的,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仇家就打起鼾,鼾聲越來越大,震的窗戶紙呼達呼達直響。眉兒卻沒有睡,她那里睡得著,夢寐以求的男人終于和自己睡到一張床上,她躡手躡腳地爬起來,光不溜丟下了地,站在床邊,仔仔細細端詳著,端詳著,終于確認仇家真的睡著了。
她傻傻地笑著,自己問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該做些啥子,或者說些啥子?她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愣愣怔怔站著,站了好半天,好半天,一點主意也沒有,腦子特別亂,嗡嗡嗡象是有幾百只蜜蜂在飛,心 象是有幾百盤水碓在舂,她完全亂了方寸。
仇家睡得極死,鼾聲大的嚇人,忽然他翻了個身,面朝里躺去,弓腰撅 的,一人站了大半個床。
想去解他的褲帶,伸出手試探試探,沒敢,想去解他的紐扣,伸出手試探試探,還是沒敢,光不溜丟的眉兒,站在地上,好半天好半天才爬****,貼著他的後背,躺下來,慢慢將身子偎上去,抱著他,抱得緊緊的,生怕被他拱下床似的。
仇家嘟囔了句什麼,繼續扯著他的噗鼾。
眉兒嘴上「嗯,嗯」地答應著,卻不動彈,仍然跟屁蟲似地膩在三妹身後。忽然,她撫摩著肚子,湊近三妹耳邊神神秘秘地說︰「三…三姐,我懷娃兒了,再過十個月,我…我就生娃兒呀,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娃。」
三妹一楞,回過頭看看她,問︰「真的?什麼時候懷的,幾個月了?」
「就剛才,剛一歇歇呀!」
三妹越發吃驚,這娃兒咋得這樣,真的憨包哇?她問︰「那仇先生呢?他…他…說啥沒有?」
「他…他就沒有醒,呼嚕打的山響,嚇人的慌。」
「沒有。睡得死著呢,連身都沒翻一次。」
「你和他睡幾回啦?」
「為哪樣,要生這麼多?」
讓她納悶的是,還沒長開個女娃兒也神神秘秘的,這些人們是咋的了,一個個咋這樣?
三妹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