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拐過山埡口,就傳來殷殷沉雷般的動靜,仿佛到了戰場,刀槍撞擊拼命撕殺中,幾十面牛皮鼓在使勁地敲,使勁地擂, 響成一片,震得山也搖,地也晃,令人心也跳,血也熱,恨不得立馬拔出佩劍,沖上前去。
前天傍晚,廖大嫂來送蕨粉,見仇家回來了,非要仇家去打蕨溝耍,仇家也不見外,毫不推托地就接受了邀請,並約定今兒個一大早,著人來接。仇家沒等人接,早早就領著柳眉兒出了門,一路上倆人糾糾纏纏,直到打蕨溝口才與廖大嫂遇上。
柳眉兒才不怕戲謔呢,她放開揪著衣袖的手,問︰「大嫂,這是整哪樣呢? ,震心呢。打鐵呀,還是砸夯?」
「喲,妹子,這會兒膽兒小啦?忘了才剛剛,那膽兒肥的,天光日頭下就敢憋足了勁啃我家兄弟。」
「眼兒氣呀?你也來啃呀!」柳眉兒才不 頭呢,你有來言,我有去語。
「先盡著我?你想做哪樣?等著撿剩下的湯湯水水?沒得門!渣渣也輪不到你呀!」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啥子時候,連骨頭帶肉一鍋端了呢。到時候可別跟嫂子玩命喲。」
「才不跟你玩命呢。我去告廖大哥,非拿長鍋 了你肉吃不可,讓你浪言浪語,浪到東洋大海里去了。」
說著笑著,三個人來到溪邊。八盤水碓一字排開, 響得正鬧熱。幾個漢子只穿了剛及膝蓋的短褲,精赤著脊梁,拼著老命救火似的,將搗好的蕨根漿漿清出來,舀進瓦盆里濾去渣渣,一遍一遍地淘洗澄清,清干淨了的碓窩里再加上蕨根,任木杵上下翻飛。清一盤,添一盤,水碓不停,人更不能停,得跑起來,飛起來。幾個漢子轉成陀螺還嫌慢,忙得汗也顧不得擦一把,頭也顧不的抬一下。
廖大嫂吼了一嗓子︰「仇先生來啦,還不快快迎接。死不了個 窩子,快呀!」
幾個男人抬起頭憨厚地笑了笑,抹把汗水,一個個繼續埋下頭去干他們的活兒。仇家撩起長衫,將下擺掖進腰帶,蹲子說︰「老哥,我也搭把手如何?」
「你不會。快坐下歇歇吧,沒得讓你沾手。」
「不會怕啥子?學嘛。」
「學啥子不好,學這個?唉,遭罪的營生。」
「仇先生,你想學這個?跟我學嘛。」廖大嫂搭了茬,「你沒听說過嗎,要想學得會,先跟師傅睡。今個晚上咱倆鑽一個被窩筒筒,我好好教你。」
仇家笑了笑,說︰「廖大哥呢,哪個是廖大哥?還不快撕她的嘴,你听她說啥子呢。」
廖大哥抬起頭,抹了把汗水,說︰「這是個蠢婆娘。」說罷,裂裂嘴,權當是笑了,又低下頭****的活兒。
「嫂子,不怪大哥罵你是個蠢婆娘。領著客人先回家去呀,煮茶、燒飯,請客人歇息。我們還有一歇歇才回呢,回去了你想咋日搗就咋日搗。只要仇先生要你,不嫌棄你蠢得九個眼眼一塊出氣。」
一排四間木板茅草房,後面是一片菜園子,種了海椒、白菜、蘿卜、秦韭、倭瓜、芫荽、細蔥、大蒜,紅紅綠綠長得正好,一株柳樹垂下絲絲女敕條,在燻風中搖搖曳曳,樹干上纏滿牽牛,紅的藍的花兒引來三五只蝶兒,翩然躚然,幾株花椒樹掛滿半紅半綠的果實,壓得枝頭幾乎垂地。廖大嫂摘下一堆打算晌午下鍋的菜,就著溪水洗涮,一邊洗一邊問柳眉兒︰「妹子,今年多大啦?跟仇先生圓房了嗎?他打算收用你啦?」
「咋個?不告訴嫂子?十五六的大閨女啦,還害羞呢。」
廖大嫂搬過眉兒的臉,一番仔細端詳,又撩起額前碎發,用大拇指捋了捋濃黑的眉毛,不放心,手指上又舌忝了點吐沫,仔細捋著眉毛,認真看了,哈哈大笑著說︰「憨包兒,這麼大的丫頭,咋得毬事不懂。圓房?圓毬的房呀。你跟哪個圓房啦!還沒****呢,閨女。你…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憨,逗你嫂子耍呢?」
其實,廖大嫂並不知道柳眉兒火上房似的急著和仇家圓房,急著懷孕生娃兒,為得是哪樣,除了眉兒自己也就是柳笛兒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絲毫不知,任誰都沒有告訴過。她的的確確急著生娃兒,還要生好多好多,這是她活在凡塵俗界唯一的目的,唯一的指望。盡管如此,听了廖大嫂一番話,眉兒還是躊躊躇躇,猶猶豫豫,她問︰「這…這…行嗎?」
「行。沒啥子不行的,有嫂子給你保駕呢。」
正說著,一只蜂子落在了脖頸上,柳眉兒信手去轟,沒轟走,再轟,還是不走,也許是下意識的,她抬手拍了一巴掌。蜂子跌落下去,誰想沒落在地上,卻順著領口掉進了衣服里。她連忙去抖,緊抖慢抖,越抖越往下滑,正想解衣服,腋下著著實實挨了一口。頓時,汗就下來了,疼得柳眉兒破著嗓子叫,聲音都岔了。廖大嫂急忙給她解開衣裳,蜂子掉在地上,已經瞪腿兒。再看腋下腫起板栗大個疙瘩,紅紅亮亮馬上就要崩破的樣子,特嚇人。廖大嫂慌了手腳,奓叉著兩只手不只如何是好,再也不顧不上耍貧嘴。
廖大嫂說︰「是蜂子。你看,打死了,這不是嘛。」
說著,他從廖大嫂的衣襟上取下一枚縫衣針,將疙瘩挑破,剜出蜂刺,湊上嘴去嘬,一股子黑血被嘬了出來,吐掉,再嘬,再吐,眼看著疙瘩軟下去,又順手從樹上揪下一串花椒,扔進嘴里嚼,嚼爛了,吐在手掌心里,再抓把芫荽嚼,嚼爛了,也吐在手掌心里,手指攪勻,糊在疙瘩上,然後把她的上衣撕成條條,連著****緊緊纏了,背起她送進木版房。
「也怪不得你呀,廖大嫂。」
「他還說什麼?」
「廖大嫂,趕緊做飯吧。一會兒干活的就要回來了,干了一天活兒,早饑困了。」
「可不是咋得。你看這事兒鬧得,連日搗一下都耽擱啦。」說著,她又笑了,嘰嘰嘎嘎,惶惶張張,跑了個腳後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