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聆和蕭峰成親沒多久,便離開了上京。♀////
曲聆本身只是被太後收為義女,身上有個端瑞公主的稱號。公主這一稱號雖然听著好听,可實際上在上京算不得什麼,真正讓人側目的,其實是她楚王妃的身份。
蕭峰身為楚王,官居南院大王,掌契丹六院部兵馬。不但燕雲十六州屬他管轄,連西京道大同府一帶,中京道大定府一帶,也俱奉他號令。手握如此軍國重權,整個上京內的官員們,哪個敢不掂量著點?
原先剛到上京的時候,蕭峰還可以借口要籌備婚事,推辭了許多部族族長的參見。如今婚禮已過,那些先前被蕭峰拒絕的遼國境內的部族族長、各宮衛的軍官、遼國各個屬國的使節,如同聞到花香的蜜蜂一樣,見天扎堆的往楚王府跑。這些官場的老油條子們,得知蕭峰初為南院大王,雖然暫時模不清他的來頭,不過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是以他們在拜訪蕭峰的時候,無不送上金銀珠寶珍奇玩物,以便討好接納。
搞的蕭峰一天到晚會晤賓客,接見屬官的時候,眼楮所見,俱是金銀錢財,耳中所听,俱是阿諛奉承之言。他本就是一個江湖中人,平日里哪里見過這麼多的彎彎繞繞。一次兩次也就算了,次數一多,也不由得煩悶。
正好此時耶律洪基召見蕭峰,直言︰兄弟你是南院大王,理應坐鎮南京。先前因為大婚和熟悉遼**臣,已經耽誤了一個多月了,現在無論如何,也要前往南京了。
其實耶律洪基會這麼匆忙的遣蕭峰回南京也是逼不得已。就他個人而言,他其實是相當喜歡自己這個義弟的。為人耿直豪爽,又勇武過人。無論是脾氣還是本領,都相當的對他的胃口。可惜先前楚王父子叛亂,他們兩個一死了之,但卻留了一地的爛攤子等著他來收拾。
耶律重元乃先皇興宗的同母胞弟,二人從小便關系密切。可是他們的母親蕭耨斤卻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無論是大兒子宗真還是小兒子重元,在她眼里從來都是謀取權利的工具。可以說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將兩人當作兒子看待過。是以年幼的兩兄弟,只能在宮中相互扶持,胡舌忝傷口。等到聖宗駕崩以後,身為太子的宗真順利繼位。原本滿心歡喜,以為這下終于不用再受制于人的宗真發現,自己實在太傻太天真。因為他的母親不但私藏詔書,自立為太後,更加以他年紀太過幼小,難當大任為由,光明正大的竊取了軍國重權。天知道那時候的宗真已經十六歲*潢色了,以契丹人的習俗來看,十六歲早已是成年人了。
可惜蕭耨斤權勢滔天,任耶律宗真和耶律重元再有滿心的不甘,也只能避其鋒芒。
成為皇太後以後,蕭耨斤的權力欲更是膨脹到一個可怕的地步。她甚至派人監視宗真,將他的一舉一動都記錄下來。這樣的行為更加讓宗真難以接受。
蕭耨斤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她知道一旦宗真親政以後,自己的權利勢必會遭到剝奪。于是她與蕭孝先兄弟密謀,企圖廢掉宗真,讓自己的小兒子重元繼位。可惜她沒有想到,多年來的漠視與冷眼,早就將她的小兒子重元推到了宗真一方。在知道了母後的陰謀以後,重元毫不猶豫的就告訴了自己的皇帝哥哥。
雖然自從登基以來,就一直是母後手中的傀儡,可即便如此,宗真依然不甘被廢。于是他決定先發制人,奪回權力。這時候蕭耨斤還不知道自己的陰謀已經敗露,還一如既往的享受著權力帶給她的美妙。于是在宗真的雷霆一擊之時,蕭耨斤完全沒有還手之力,便節節敗退,最後被自己從來都瞧不起的兒子耶律宗真軟禁了起來。
事後論功行賞之時,耶律重元的功勞自然當屬第一。如果當時他哪怕有一丁點的不臣之心,恐怕這皇帝就由不得耶律宗真來做了。是以宗真十分的感激重元,不但封他為皇太弟,還讓他任北院樞密使,南京留守等職。更賜以金券、四頂帽及二色袍,讓他可免拜皇帝,一時之間成為宗室中最高優待。
可惜宗真駕崩以後,皇位並沒有落在重元身上,反而傳給了自己的兒子耶律洪基。自此重元便一直心懷憤恨。雖然耶律洪基也加封他為皇太叔,任天下兵馬大元帥。可惜此時的重元再也不相信什麼皇太弟皇太叔,什麼恩寵榮耀,全都是假的。只要那皇位上一天坐著耶律洪基,自己就永遠也不可能當上皇帝!
因此耶律重元聯合他的兒子耶律涅魯古,時不時就給耶律洪基找不痛快,時刻準備著將他趕下皇位。
原本耶律洪基是按照先皇的政策,對二人多加安撫。可惜此時二人再也看不上那點所謂的高官厚爵,金銀財寶。如果能當上皇帝,那這些官職就毫無意義了。因而耶律洪基將他們的官職加封的越高,賜下的錢財越多,就越方便他們收買人心。
二人一個是皇太叔,任天下兵馬大元帥;一個是楚王,任知南院樞密使,俱是位高權重,收買的官員不計其數。終于在今年趁著耶律洪基北上行獵期間,召集大軍五十萬,起兵反叛。
如今雖然叛亂已被鎮壓,但是南京卻急需人坐鎮。
當日他封蕭峰為楚王,居南院大王,固然是論功行賞,可也表明如今朝中無人可用的困窘之地。不是沒有可以擔當南院大王的人選,只可惜這些人他一個都不信任。比起在朝中盤根錯節各有牽連的王公大臣,他更加信任這個從南朝回來的前丐幫幫主,他的義弟蕭峰。
至少就目前看來,他並沒有發現蕭峰對權利有什麼過重的野心。
因此倉促催蕭峰南下,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邊耶律洪基還在為義弟剛成親不久,自己就催他南下而過意不去,那邊蕭峰可是歡欣鼓舞,欣然接受。他早就受夠了這上京中沒完沒了的拜見。得到旨意的當晚,就開開心心的回去,跟曲聆打包行李,第二天就輕車從簡的南下了。至于剩下那些行李,就只有勞煩他的屬官,慢慢送到南京了。
到了南京以後,雖然每日也有許多公務,可是沒兩天,蕭峰就發現南院樞密使耶律莫哥精明強干,處理政務很有一套,干脆就把工作全部甩手給他。
面對著欲哭無淚的耶律莫哥,被曲聆帶壞了的蕭峰豪不愧疚,表示自己這是物盡其才。
自此每天都有大把時間空閑下來的蕭峰,就時不時帶著曲聆在燕京城中閑逛,或者在王府內互相切磋武藝。
這一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曲聆閑著無聊便邀蕭峰同她一起出城打獵,久居王府也自覺煩悶的蕭峰當即與曲聆一拍即,當即命屬官準備馬匹。原本按照他的想法,他和曲聆二人準備好馬匹弓箭,就可以出城了。可他們二人一個是王爺,一個是王妃,一個是南京道最高權力人,一個是皇太後的義女端瑞公主。哪個侍衛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放二人單獨出城啊?雖然他們自己也知道自家的王爺和王妃武功高強,別說他們幾個了,就是再來幾十個他們,也不是這兩人的對手。
拗不過這些侍衛,蕭峰只好隨便點了幾個人,讓他們跟著自己二人出城打獵。
一行人出了城便向南行進,差不多跑了三十余里才停下來。
這里是燕京郊外,曲聆一眼望去天高地廣,只覺自己的身心都受到了一種洗滌。她身姿挺拔的騎在馬上,爽朗笑道︰「峰哥,這里草地遼闊,想來一定有很多獵物,你敢不敢同我比一比?」
蕭峰一听,來了興致︰「怎麼不敢,你說罷,要如何比?」
「我們兩分頭行動,我去這邊,」曲聆手握馬鞭朝南一指,「你去另一邊,天黑前咱們在此匯合,看誰打的獵物多,誰就贏,怎麼樣?」
蕭峰聞言哈哈大笑︰「好,依你!」
曲聆見蕭峰答得這麼爽快,思及他于萬軍之中一箭射殺耶律涅魯古的駭人箭術,眼珠子咕嚕一轉,又再開口︰「等等,我還有話要說。」
「什麼話?」
「這獵物也有大小之分,強弱之別。如果我獵到了一只老虎,你獵到了兩只羚羊,那我豈不是輸的很虧?所以我們來算分。」
蕭峰與曲聆相處多時,見她笑得眼角都上挑起來,就知道她肯定還有後招。不過他並不計較,反而興致勃勃的問道︰「你說的確實有道理,那我們怎麼算?」
「唔,老虎我們由大到小來看,一只熊算九分,虎算七分,狼算五分,羚羊一類算三分,兔子野雞算一分。其他沒說到的動物,挨近前面的哪種就算幾分,如何?」
蕭峰點點頭,「合理。」見曲聆面上得意,又不免大笑起來︰「但是聆妹,你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沒說。」
「何事?」
「哈哈,這打賭怎麼能沒有彩頭呢?贏了的人能有什麼獎勵?輸了的人又該當如何?」
「呃……這樣,上次我去城里給東城區開酒肆的老大爺治病,他送了我三壇去年釀造的高粱酒。這酒當時拿回來的時候,咱倆就一人分了一壇,如今還剩下一壇。這高粱酒你喜歡,我也喜歡,兩個人若是分著喝,喝到嘴里的份就太少了,一點也不夠味。今天誰若贏了,那剩下的高粱酒就歸誰,另一個人絕對不許搶!不過誰要是輸了,那就穿著百子千孫衣,學趙錢孫一樣倒著騎驢,在燕京城里游覽一圈,你說如何?」
「好吧,好吧,都依你!」蕭峰覺得這個賭約也頗有趣,當即就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如此,二人便分作兩頭,騎馬飛奔而去。
歡樂的時光總是過的飛快,曲聆總覺得自己出來好像沒多久,太陽卻都快要下山了。她手持彎弓,一箭射出,正中一只羚羊。
她抬頭望望天色,思忖著等侍衛將這只羚羊提回來,便可以轉到回程了。
騎在馬上等待的時候,她漫無目的的四下環顧,隨意打量。
突然,只听南邊馬蹄聲響,一大隊人馬從那個方向馳來。曲聆差異的向南遙望,見這隊人俱是遼國官兵。他們打著旗幟,喧嘩歡喜,馬後用繩子拴著許多俘虜,好似從哪里打了勝仗一般。
蕭峰如今雖然貴為南院大王,卻從沒有官場上老油條子的習性。一般而言,若有什麼大事,蕭峰從來都不瞞著她。反而會特意知會她一聲,讓她早作準備。是以她心中納悶,最近沒听說哪里有打仗啊,那這些人是從哪里來的?
曲聆見他們往東行去,似乎要從東邊回城,偏頭向身邊跟隨的侍衛問道︰「你去問問,他們是哪一隊的人?這是從哪里來,又要往哪里去。」
侍衛點頭應是,便一抖韁繩,向那隊人馬急馳而去。只見他挨到那隊人馬,說了幾句話以後,馬上的官兵立刻下馬,快步走到曲聆身前,躬身行禮,齊聲道︰「見過王妃,王妃千歲!」
曲聆微一擺手,道︰「免禮。」
等眾人直起身後,曲聆才發現這隊官兵站在一起,密密麻麻,大概有七八百人之多。他們的馬上放滿了衣帛財物,而牽著的俘虜也有七八百人。他們大多是年輕女子,也有少許年輕男子,都穿著宋人服飾,俱是縮在一堆,哭哭啼啼。
曲聆見狀,眉頭一皺,心下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當日她與蕭峰在雁門關的時候,也見過宋朝官兵俘虜契丹人民,如今又見到遼國人俘虜漢人。這期間的顛倒輪回,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她與蕭峰在遼國多時,已經略微知道了一些遼國的軍情。遼國朝廷對軍隊不供糧草,也無餉銀。官兵一應所需,都是從敵人手里搶奪而來。因此他們每日都要派出部隊去大宋、西夏、高麗等各鄰國百姓搶劫,名為「打草谷」。其實質而言,就是有組織有規劃的強盜罷了。
其實不單契丹人如此,應該說所有的草原民族,都是如此。昔年的匈奴,唐朝時的突厥人,與契丹人的做法並無兩樣。皆因草原廣博,將士遠征不易,糧草供應不便。為了作戰迅猛,他們向來都不帶糧草輜重。
果然,那隊官兵的隊長說道︰「王妃娘娘,今日輪到我們黑拉篤隊出來打草谷,托您的鴻福,收成著實不錯。」見曲聆眉頭緊皺,以為她是煩悶這幫宋人總是哭哭啼啼,十分鬧心。手中鞭子一甩,劈頭蓋臉的向身邊的幾人打去︰「哭哭哭,哭什麼哭?你們這幫宋豬,有幸得見王妃娘娘的尊容,還不趕緊下跪謝恩,竟然還敢哭?!」
這官兵可沒有憐香惜玉一說,幾鞭子下去,就狠狠的抽了好幾個年輕的姑娘。其中一人的衣服自肩膀被抽破,雪白圓潤的肩頭就這樣赤.luoluo的暴露在眾人面前。女子又羞又疼,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還要忍著疼痛努力的拿破碎的衣物遮掩自己的肩膀。而另外幾人,一個年輕嬌美的女子臉上被抽了一鞭,直接將臉抽破了相。還有一人也被抽到了臉,卻沒前一人好運。鞭子甩到她這里的時候,剛好抽到了她的眼楮,只見黑紅的血液從她捂住的眼窩的地方不住的滲出,恐怕那只眼楮,就這麼毀了。
曲聆自忖不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可是看到這樣淒慘的場面,還是忍不住心生憐憫。「算啦算啦,不要打了,你這幾鞭子下去,他們就哭的更大聲了。」
隊長點頭稱是。
「你們都是從哪里打來的草谷,這燕雲十六州,可都是我大遼的領土,難道你們是在領土中向漢人劫掠?」曲聆會問這話,完全是因為燕雲十六州雖然隸屬遼國,可實際上在這里居住的並不僅僅是契丹人,更多的還是漢人。由于遼國的許多土地原本屬于中原,因而在奪取了這些土地以後,為了統治當地的漢人,自遼太宗起,就采取了「因俗而治」的統治方針。實行分治漢人和契丹人,南北兩面官的兩院制。
蕭峰官居南院大王,自然就是坐鎮南京一帶。若是在他轄下有官兵劫掠南朝百姓,無疑是在他臉上甩了幾個響亮的巴掌。
「回稟王妃娘娘,我們並不曾向我大遼境內的漢人劫掠。今次我們是在涿州境外大宋的地界打的草谷。自從大王來後,屬下不敢再在本州就近收取糧草。」
「自大王來後?那也就是說在王爺沒來之前,你們確實會劫掠燕雲十六州境內的漢人了?」
「是。」
「以前怎樣我不管,可是你回去稟告一聲,從現在開始不許再去向境內的百姓打草谷。雖然他們是漢人,可他們也同時是我大遼的百姓。正是為了治理漢人,我大遼才有南北一說。若是你們總是劫掠境內的漢人,難保這些漢人不會因此反叛。若真的叛亂由此而起,我想你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賠不起!」
听了曲聆的話,一眾官兵俱是低下了頭。
先前回話的隊長也覺得心中懊惱,怨念自己怎麼就實話實說了。他小心翼翼的抬頭,見曲聆面無表情,不禁心中惴惴。轉頭向身後的官兵喝道︰「大伙把最好的金銀財寶,統統獻出來,請王妃先撿用。」眾人應是,便將劫掠而來的金銀首飾全部堆在一張毛毯上,等待著曲聆先行選取。
曲聆看看地上散亂的首飾,再看看窩在一邊,不敢再大聲哭泣,只能小聲啜泣的漢人,心中不禁長嘆一聲。
「你們今日打來的草谷,都送給我成不成?」見眾人聞言一怔,曲聆不免又補上一句︰「當然,我不會白叫你們忙活一天,卻什麼也撈不著。凡是獻了俘虜的官兵,回頭都去王府領賞吧!」
「我們誠心誠意獻給王妃,並不用賞賜。」
曲聆微微一笑︰「你們不必說這些,叫你們去便去吧,難道我楚王府還會差你們這麼一點賞賜嗎?」
眾人躬身道謝,隊長問道︰「屬下觀王妃娘娘的行止,應該是出來行獵。娘娘要這麼多俘虜,是想要讓他們當活靶嗎?可惜今天抓的大多都是娘們,跑不快,下次給娘娘抓些精壯的宋豬來。」說完行了一禮,便領兵離去了。
見他們走的遠了,曲聆才騎馬走近人群,沖馬前的人問道︰「你們都是哪里人?」
少女立刻跪下哭訴︰「小女子是張家村人氏,求王妃娘娘開恩,放小女子回家去與父母團聚,娘娘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必當銘記于心。」
隨著少女的哭訴,數百名俘虜俱都跪了下來,俱都求情。唯獨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站立其中,背脊挺拔。
曲聆招來身邊的侍衛,讓他們為這些人松綁,各自撿了財物,便回家去。
至于這個少年,曲聆騎著馬踱步向前,來到他的面前︰「小弟弟,你家在哪里?剛才所有人都下跪,你為何不跪?」
「我才不會給契丹人下跪!」少年身形削瘦,卻站得挺直,听到曲聆的問話,便高高揚起了頭,一臉厭惡的說︰「你們契丹人狼子野心,奪我大宋土地,劫我大宋百姓,我怎麼可能給你下跪!」
「臭小子不想活了!」曲聆還沒生氣,她身邊跟著的一個侍衛倒是忍不住,拳頭一揮,便想要給這不識好歹的臭小子一個教訓。
少年緊緊的閉上眼楮,準備硬抗這一記拳頭。可是等了老半天,都沒等來這一拳,便忍不住睜開眼。
這一睜開卻嚇了一大跳,只見一張美若天仙艷若桃李的臉龐,湊在他的面前。「你這是做什麼?哪有女人這樣靠近男人的?真是不知羞恥。」
曲聆噗嗤一笑︰「男人?你的毛長齊了嗎?就敢自稱男人?是男人還會怕拳頭怕得閉上眼楮?你可知道剛才要不是我擋住了那一下,你保準被打的腦袋開花。」
「你!」少年氣結,一張臉漲的通紅,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曲聆笑著說道,「你瞧你,你明明連拳頭都怕,剛才卻敢這麼和我說話。想來你是瞧出了我並不會對你怎樣,才敢如此放肆是不是?」
「你胡說!」
「我胡說?別告訴我連拳頭都怕的人,會不怕死。」曲聆打趣道。
「……」少年氣的直哆嗦,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曲聆瞧他這模樣,不禁暗自檢討︰好像自己確實是逗弄太過了。
想想自己曾經養的那只小狗,每次被自己逗弄生氣了,都是怎麼安撫的呢?
曲聆試探性的伸出手來,溫柔的拍了拍少年的頭,聞言安撫︰「好了好了,不生氣了,我剛才是在逗你玩呢。你先前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是哪里人呢?」
溫暖柔軟的手第一下接觸到自己的頭時,少年還沒反應過來。當第二下第三下的時候,才徹底反應過來。
我這是被人拍了腦袋嗎?
一瞬間過往的記憶涌上腦海。自他有記憶起,便沒見過媽媽的面。听大伯說,媽媽在生自己的時候,就難產而亡了。媽媽去後,爹爹也沒有續弦,是以從小到大,他都不知道有媽媽,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因為爹爹只有自己一個兒子,大伯自己也沒有孩子,所以他們二人都把心血放在了自己的身上。爹爹很是嚴厲,每次見到自己,都只會督促自己練功。大伯倒是對自己要溫和一點,不過最多也就是在自己功夫練得不錯的時候,拍拍自己的腦袋,以示鼓勵。
可是這樣的拍腦袋,卻與剛才的感覺完全不同。
輕輕的,柔柔的,軟軟的,暖暖的。
像一片羽毛,又像一抹溫暖的陽光。
少年偷偷拿眼角瞥了曲聆一眼。曲聆今天為了方便打獵,並沒有穿衣飾繁復的王妃裝束,也沒有穿輕飄飄的五毒裝備。而是穿的倉庫里收集的散件。這套衣服穿在成女身上,既不妨礙行動,又相當溫柔婉約。被這套外觀一襯,原本略帶侵略性的容顏,也柔和了下來。
難道媽媽……就是這樣的感覺?
也幸好曲聆不知道少年心中的想法,否則她絕對不會這麼好言好語的同他說話。不,別說說話了,她不一個糊他一臉蠍心就是好的了。
回過神來以後,少年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剛才怎麼就把面前的人想做了媽媽呢?明明她看起來,也不過才二十來歲,最多大自己幾歲罷了。
「我叫游坦之,原本家住蜀中。」
「什麼?你說你叫游坦之?!聚賢莊游氏雙雄的後人游坦之?!」曲聆聞言一震,控制不住的驚道。
為什麼她會遇見游坦之?這個天龍中的最悲催的男炮灰,沒有之一。
原著里確實是阿紫和蕭峰出來打獵的時候,遇見了他。可是那時候明明是冬天啊!
曲聆抬頭看看周圍的景物,如今草長鶯飛,明明是炎炎夏季啊!
一瞬間,曲聆仿佛听到了命運惡意的嘲笑聲。
游坦之,這個可悲而可嘆的男人。
身為游氏雙雄的兒子,聚賢莊的少莊主,游坦之在武林之中也算得上有名的武二代了。可惜世事難料,一朝之間,爹爹和伯父相繼死去,只留下了年僅十余歲的他孤苦伶仃。聚賢莊毀了,親人死了,自己到處流浪,流浪到宋遼邊界的時候,還被打草谷的遼兵抓做了俘虜。
好容易月兌離了遼兵,卻又發現救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大仇人。報仇不成,又被阿紫借蕭峰的手捉了回去。為了活命,被阿紫生生的在臉上鑄了一個鐵頭套。可憐游坦之到死都不知道,當初他以為的救命恩人,進而愛上的女子,才是害得他毀容的罪魁禍首。
因為愛上阿紫,甚至還把自己的眼楮挖出來送給她。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的一腔真情在阿紫的眼中,卻什麼都不是。到最後的時候,阿紫寧願把眼楮挖出來,也不願意欠游坦之什麼。看到這里,不免讓人唏噓,何為天意弄人。
不過如今游坦之遇見的不是蕭峰,不是阿紫,而是自己。沒有《易筋經》,沒有阿紫的鐵頭套,沒有阿紫用來練神木王鼎的各種毒蟲,游坦之就不會是那個武功高強的鐵丑了。沒有遇見阿紫,他便不會一腔情義全都錯付了。至少他不用挖出自己的眼楮,去祈求一份從來不屬于自己的愛情。
想到書中游坦之的一生,曲聆不禁心生惻隱。她從懷里撈出一個金絲錢袋,里面裝著幾片金葉子,幾錠碎銀子,和幾十枚銅錢。
游坦之呆呆的任由曲聆牽起自己的手,看她將錢袋放在自己的手掌心。曲聆難得發了一次善心,說道︰「我曾經去過聚賢莊,可能你並不認識我罷。」這倒是實話。當初蕭峰帶著曲聆去聚賢莊求醫的時候,曲聆是一身苗疆女子的打扮。那時候她身受重傷,臉色蒼白,形容枯槁,與現在的樣子大相徑庭。而且當日血戰的時候,未免意外,游氏雙雄一早就讓他乖乖的呆在屋內。若不是最後看見父親和伯父死去,想來他也並不會出來。
「游氏雙雄……說來也算與我有舊,如今看見你,大家也並不算毫無干系。你既然討厭契丹人,那你還是回大宋好好生活吧。這錢袋里的欠足夠你回到大宋了。」
見游坦之並沒有反駁自己的好意,曲聆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不禁語重心長的說道︰「年紀輕輕就一個人行走江湖,以後你還是長點心為好。今日你遇見我,可以說契丹人如何如何不好。左右我不是契丹人,你這麼說我也無所謂。可若下一次你再遇見契丹人,卻不一定有這樣的好運了。」
「你不是契丹人?那他們為什麼叫你王妃?」游坦之握著曲聆贈送的錢袋,半是好奇,半是竊喜的問道。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竊喜些什麼。
曲聆不輕不重的在游坦之腦門上敲了一下,「剛才我說了那麼多,你就只听見這一句?我雖然不是契丹人,可我的丈夫是契丹人。」
「你已經成親了啊!」游坦之有些失落的問道。
又是一個響栗,「廢話,沒有王爺,哪里來的王妃啊?好啦好啦,天都要黑了,你還是趕緊走吧。」
曲聆說完,便翻身上馬,也不等與游坦之告別,便風馳電掣的騎馬離去。
「雖然身為王妃,可沒想到她人還挺好的嘛!不過想來以後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游坦之緊緊的捏著手中的錢袋,卻見前方不遠處曲聆離去的路上有一塊白色的綢布。不免心中好奇,將它撿了起來。
因為天色已經擦黑,游坦之也看不清楚上面寫了些什麼。只好先將它收起來,等有機會的時候再看看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里的南京,與今天的南京並不一樣,其實是指燕京,燕京就是現在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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