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被他的目光懾得哆嗦了一下,只當自己說錯話了,趕忙跪了下來,「小人不該胡亂揣測,王爺恕罪。」
「本王問你事情,你請的哪門子罪?」鳳康有點兒怒,「起來,把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王爺有命,管事不敢不起來。回話愈發小心謹慎,生怕說錯了一個字,「稟王爺,小人也沒怎麼听清楚,只隱約像是……听秦公子提了句‘大嫂’什麼的……」
鳳康听他吞吞吐吐的,含含糊糊,愈發不耐煩,打斷他道︰「你不用說了,去把秦三公子叫來,本王親自問他。」
吩咐完又覺來回折騰太麻煩,干脆站起身來,「算了,本王親自過去,秦三公子現在何處?」
「回王爺話,小人沒敢放他進府。不過他是秦知府的公子,也沒敢太怠慢,這會兒在門房喝茶呢……」
管事的話還沒說完,他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洗墨感覺剛才有什麼事情在腦海里閃現了一下,眼見鳳康出了門,心里一急,沒能抓住。只好忽略了心中一閃而逝的不安,快步追了出來。
秦考沒想到王爺會親自迎出來,又一次受寵若驚了,磕頭的時候著實用上了幾分真心,「草民秦考叩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鳳康耐著性子听他唱了喏,便直入主題,「听說你給本王帶了口信?」
秦考听出他語氣之中帶著明顯的急迫,心里暗暗慶幸自己沒听門房管事的話,堅持留了下來。若是就這麼走了,耽誤了王爺和那位大嫂的好事,那他這罪過可就大了。
也不敢東拉西扯,一臉恭敬地道︰「是,草民來的路上正好遇見了那位賣吃食的大嫂,停下來打了聲招呼,那位大嫂便托我給王爺帶個口信。」
鳳康確定了管事口中的「大嫂」,正是自己記掛的「大嫂」,心頭一陣灼熱,不無急切追問道︰「她說了什麼?」
「那位大嫂什麼也沒說,只讓我把在曲香酒樓看到她的事情告訴王爺……」
听到「曲香酒樓」這幾個字,洗墨頓時想起剛才閃過去的是什麼事情了,猛地一拍腦門,「糟了,我忘了去告訴那位大嫂,不用還錢了!」
「什麼?」鳳康眉目高揚,眼帶怒色地瞪過來,「你居然沒有告訴她?」
「是啊,王爺。那天早上我原本打算去告訴她的,可到大門外就接到秦王妃快進城的消息,急著趕回來知會王爺,就把這茬給忘了。這幾天一直忙著府里的事情,也沒想起來。」洗墨說完一臉懊悔,掐指算了算,語氣愈發地急了,「王爺,今天剛好是你跟那位大嫂定好還錢的日子……」
鳳康瞬間明白了一切,「這點事情都辦不好,我以後還敢吩咐你做什麼?」他狠狠地瞪了洗墨一眼,又轉頭去吩咐管事,「備馬。」
「是。」管事領命而去。
洗墨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不敢回嘴,只小心地問道︰「王爺,您要親自去啊?那秦王妃和小世子那邊……」
「你給我閉嘴。」鳳康臉色鐵青地甩他一句,見管事牽了馬過來,幾步跨出門去。接過韁繩,飛身上馬,一路疾馳而去。
秦考愣了好半天,這會兒才回過神來,疑惑地看向一臉苦笑的洗墨,「洗……啊不,這位大人,還錢和借據是怎麼回事?王爺和那位大嫂不是……那什麼嗎?」
洗墨沉了臉色,「王爺的事也敢打听,你是不是嫌命太長了?」
秦考連忙擺手,「不敢不敢,我就是……也不是,我打听,不打听就是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說的。」
「你省得就好。」洗墨瞥了他一眼,換成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秦大人和秦三公子的心意,我家王爺已經收到了。今天府上不接待外客,秦三公子請回吧。」
說著吩咐管事送客。
秦考本也沒打算多留,又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坐車上馬車離開了。
鳳康一路穿街過巷,抄了近路,直奔曲香酒樓而來。拐過街角,便看見她坐在牛車上,半身沐浴著夕陽的余暉,明暗兩分,讓那身影看起來無限靜好。
方才急著趕來,什麼也沒想。這會兒見了她心里既雀躍,又忐忑,倒有些人近情怯的意思。不由放慢了馬速,緩緩前行。
葉知秋若有所感地轉過頭來,四目遙遙相接,不覺一怔。
送借據取銀子這種事情,明明吩咐洗墨或者別的下人來做可以,他怎麼親自來了?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他不是應該在府中陪伴妻兒,把酒言歡的嗎?
思慮的空當,他已經來到近前。勒住馬,手挽韁繩,居高臨下地望過來。眼底涌動著不知名的情緒,面色緊繃,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似乎在極力地克制著什麼。
被他的視線籠罩,葉知秋的心跳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定了定神,才彎了唇角,露出一個自認為從容得體的笑容,「你來了。」
初冬的天已經很涼了,過了申時更是寒意漸濃。在外面吹了兩個多時辰的冷風,她臉色泛白,鼻頭微紅,嘴唇也有些干裂,沒什麼血色。
她努力微笑的樣子,讓鳳康的心牽牽扯扯地疼了起來。
「你這個笨女人!」
他低聲地責備了一句,跳下馬背,把韁繩毫不客氣地扔給老牛叔。一把抓住葉知秋的手腕,將她從牛車上扯了下來。
葉知秋毫無防備,被他帶了一個趔趄。站穩身形,眼中便有些驚惱,「你干什麼?」
鳳康手上加了幾分力道,不容她掙月兌,冷冷地說了句「跟我來」,便拉著她往酒樓走去。
老牛叔下意識地接了韁繩,還沒搞清楚狀況,見葉知秋被強行拉走,便有些急了,「哎,你這個後生咋回事?拉拉扯扯的像什麼話?快放開成家佷女兒!」
阿福見他嚷嚷著就要上去阻攔,急忙拽住他,「爹,這事兒你別管!」
「可成家佷女兒她……」
「知秋姐姐不會有事的,爹,你放心吧。」阿福安撫了他兩句,望著那被踉踉蹌蹌拉酒樓的身影,臉上的表情又喜又憂。
喜的是總算把人給等來了,憂的是那個王爺的態度。雖然她不懂感情的事,可他剛才看知秋姐姐的眼神,分明跟多祿哥看水杏兒嫂子的眼神一樣。
知秋姐姐欠下的那筆債,今天怕是很難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