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軒隨著陸少游來到東苑的新娘房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刺眼奪目大紅雙喜,還有那一對默默流淚的紅燭,桌上擺放著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供品。房間的一角放著堆積如山的嫁妝,看上去似乎每一件都十分的珍貴難得。
這時門口圍了一大群下人,他們在那里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一見少爺轉過身來,又趕緊四下散開。商麗娘倒在床上,已昏迷。貼身丫鬟小娟在那里低聲抽泣著︰「小姐,你快醒醒,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啊?……」
白子軒一見此狀忙快步走進去,給她把了把脈,檢查了下瞳孔和口腔,然後拿出銀針在她的涌泉穴,太陽穴,人中穴,百會穴,風池穴等等幾個穴位各施了幾針,不一會兒,商麗娘便幽幽醒來,小娟見小姐醒來,止住了哭聲道︰「小姐,你醒了,你以後可不要再嚇小娟了。」
而這時,陸老爺也領著一位大夫匆匆趕來,「金大夫,你快看看我那兒媳婦這是怎麼啦?」麗娘臉色蒼白,勉強支撐著坐了起來道︰「公爹,媳婦不孝,讓您擔心了,媳婦這病自小就有,只要按時吃藥就會沒事,今天可能是太勞累了點,所以……」
陸老爺一听此話,頓時火冒三丈︰「什麼?你從小就有這病,你快說說這到底是什麼病?」金大夫在一旁拱手道︰「陸老爺,這位商家小姐老夫認識,她得的是羊角風,此病自胎內帶來,請恕老夫才疏學淺,愛莫能助。」陸老爺轉身一把抓住金大夫的肩膀道︰「你……你說什麼?你金大夫可是這柳州城數一數二的名醫,區區小病就難倒你了,你還怕我陸家給不起銀子嗎?」
「陸老爺,您是我的老主顧,我又豈敢騙你,商老爺曾經請我去給他家千金瞧過病,我當時束手無策,他不但沒怪我,還給我五十兩銀子叫我一定要守口如瓶,沒想到她會嫁入你陸家。」金大夫唯唯諾諾小聲地道。
陸老爺一听此話,氣得臉部抽搐,心道︰「商耀祖,你這個老匹夫,竟然將這樣的女兒嫁給我陸家做媳婦,分明是想斷我陸家香火,怪不得你肯將商家的一半家產給女兒當嫁妝,事到如今也只能隱忍吃下這個啞巴虧了,商耀祖,我們走著瞧,我絕不會就此罷休的。」
「公爹,難道我爹他沒告訴你嗎?我還以為您是知道的,我爹他怎麼可以騙我……」麗娘見公爹臉色十分難看,心知此事以後必成心結,不禁掩面落淚。「小姐,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不可以哭的。」小娟紅著眼在一旁幫她拭淚。
白子軒在他們說話的時間里已經寫下滿滿的兩張藥方及注意事項,連膳食該吃些什麼寫上去了。白子軒將藥方遞給陸少游︰「用這個藥方試試吧,說不定可以治好的。」「什麼?你說你可以治好商家千金的羊角風!你是誰?看你年紀輕輕的,竟敢在此說大話。」金大夫指著白子軒吹胡子瞪眼的。
陸少游拿著藥方上前一步道︰「爹,他是子煙的哥哥白子軒,不如就試試吧。」「白家的人,你什麼時候來的?我為什麼不知道?」陸老爺接過藥方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子軒,只見他一身粗布青衣,腳上的布鞋還沾了些泥土,面容倒是生得俊俏,只不過有點女生像,陸老爺見他如此寒酸樣,不禁有些鄙夷,他將藥方拿給金大夫過目。
金大夫接過藥方一看,手不覺地顫抖︰「炙甘草十八克,旋復花四十五克,蘇子六十克,制香附九十克,茯神一百二十克,遠志肉六十克
……這……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就是差了這幾味藥啊,小兄弟,你是怎麼知道的?你究竟師承何人?」
「是一位叫王祖藥的老先生……」「什麼?你說你是怪醫王祖藥師伯的弟子嗎,師伯他如今身在何處,我師父他一直惦記著他老人家呢。」金大夫一听到王祖藥的名諱不由得激動起來。
「王老先生已經不在人世了。」白子軒一說到此不覺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落了下來。金大夫聞言不禁失望道︰「沒想到名震一時的王太醫師伯竟然已經不在人世了,真是遺憾啊!」
「你說師父他擔任過太醫?」白子軒詫異道,他看了看翠兒,翠兒也搖頭表示不曾听說。「怎麼,你身為他的傳人,竟然不知此事?也難怪,那畢竟是十八年前的事,師伯他要是有意隱瞞的話,確實無從知曉。那時師伯因為治好了皇帝的頑疾而家喻戶曉,名聲在外,但後來又有傳聞說他喜歡上皇帝的某位妃子也因此被貶,自此後便銷聲匿跡,我們都以為他已凶多吉少了。」金大夫說到此處,不由得一番感慨噓唏。
白子軒听聞此言也大感意外,沒想到一向行事低調的王老先生竟是如此赫赫有名,又想到他死後連副薄棺材都沒有,就這樣草草埋葬,不覺一陣感傷,眼中驟然氤氳著水霧。
陸老爺听完兩人的對話後,臉上才稍微有些表情,「既然是出自名醫的傳人,那老夫就姑且信你一回,竹安,照藥方去我們的百草堂抓藥,快去。」「是,老爺。」竹安拿著藥方走了出去。陸老爺隨即又道︰「兩位請隨我到客廳喝杯茶吧。」
此時,商麗娘注意到,陸家少爺,也就是與她拜堂成親的陸少游竟然從始至終沒有看過她一眼,更沒有上前關心問候過一句,他是她的夫君啊,公爹擺臉色不待見也就罷了,如果連他也如此冷漠的話,那她可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眼見陸少游也要隨他們一起出去,麗娘不由得鼓起勇氣柔柔地道︰「夫君,你能不能留下來陪陪我……」麗娘低下頭略顯羞澀,也不敢看他,畢竟他們還是那麼陌生,但她仍對他心存期望。
陸少游停下腳步,看了看一身紅裝,鳳冠霞帔的麗娘,此刻,他多麼希望坐在那里的白子煙啊,「你……身體不好,要多休息,我待會再來看你。」白子軒在走出門口時,不由自主的回頭看著陸少游,說不清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是同情,憐憫,感傷……還是……她的眼神有些復雜,不知道為什麼總忍不住想去關心他,理智卻告訴她要離此人遠一點。
「師弟,你此行是路過,還是要在此常住?」金大夫假裝輕松地問道,這可關系到他的飯碗,他不得不關注。
「啊!哦!路過的,我打算去京城,待會就走。」白子軒回過神來,隨口答道。
「這麼快?既然來了說什麼也要多住幾天,怎麼能走得這麼急,這里不方便的話,就到我那去住幾天吧,師弟醫術如此高明,愚兄還未請教一二,這……實在太遺憾了」金大夫搖頭惋惜,感嘆道。
「師兄言重了,小弟初來乍到的,也不知師兄在此,未來得及登門拜訪,當時是救人心切,其實我……」白子軒想說自己尚未行過醫,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想想還是算了。「小弟經驗不足,還需要向師兄學習,望不吝賜教。」
陸少游忽然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道︰「你……要去京城?難道……難道子煙也在京城嗎?我也要去!」「啊!不是吧。」白子軒突然覺得有點頭昏,這人怎麼像牛皮糖似的甩不掉了,早知道剛才就不該說去京城了,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