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園在舞陽城之南,禪林山腳下。前後夾水,蜿蜒起伏,盡作山勢。柳荷千頃,蘆葦生之。園戶東向,入門,山徑數折,松衫密布,間植梅杏梨桃。穿徑多柳,過小石橋,入大堂,堂額為先皇所書。堂四面為池,池中有荷。池堤上多高柳,柳外長河。河對岸,植翠竹。竹間為清墅、影園、得月閣、雲齋、未書軒、藏書閣等。曲廊盡頭,有一株千年的棕櫚。樹下,為止心院,院內多草藥,院中有一竹樓。這竹樓是當年的慕容老爺,為第十一個愛子慕容希所修建的居所。
處理完流舞的事,扶搖、扶疏兩個婢女隨慕容希回到慕容園。
兩個小婢女年僅十五六歲,自小與慕容希一同長大,形影不離。著緋紅羅裙的是扶搖,梳雙環髻。圓圓的小臉,彎彎的眉眼,長相討喜,性子活潑單純,直來直往。卻是個練武的奇才。扶疏,一襲淡綠的裙裝,人淡如菊。自小就不愛說話,但為人心思細膩聰慧,更生得一雙巧手,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兩人都是自小被慕容希帶回來的孤兒,起初慕容家不允許慕容希將她們帶在身邊。禁不住某人撒潑耍賴,無奈答應。慕容希就是整個慕容家的小祖宗,所有人都供著、寵著。更是個惹是生非的主。自小,可沒少帶著她們闖禍。對她們來說,慕容希,是主子,更是親人。
走在曲徑間。
扶搖這個藏不住話的小丫頭。見四周無人。憋不住話了。
「公子,為什麼對流舞手下留情呀,她犯了這麼大的錯,按門規,應該……」她們的公子就是心太軟了。流舞見東窗事發,想殺公子。而公子給流舞服下的根本不是含笑,只是一種會讓人忘記前塵的藥而已。
「她也是可憐人,為情所困,一時被蒙蔽了雙眼而已。」那是怎樣的復仇,需要用到西樓的獨門秘藥、武林各派的私隱卷宗。尋常的復仇,何需這些。那個人圖謀的怕是整個武林吧。以流舞的聰慧,她看不到這些嗎?可是,因為她所謂的愛,她根本沒有去細想。那個人,野心勃勃。流舞怕只是他達到目的的手段。這樣,不是很好嗎,忘記前塵,做一個鄉野的舞丫頭。那被心愛之人背叛的痛徹心扉就不用去承受了。如果,愛會讓人迷失,那這愛,還是不沾染為妙。
「公子是如何斷定流舞是為情愛蒙蔽了雙眼。先前,我們雖查到闖入西樓的密閣的人是流舞。卻沒有看見她把東西交給了誰。也沒有看到那個與她來往密切的人是男是女。為什麼公子不猜流舞是因為某種利益或受人威脅而做出背叛西樓的事。」扶疏想的一向比扶搖周全。
「這個嘛,本公子一向料事如神,猜到是必然的。」慕容希得意的用折扇敲了一下扶搖的腦袋,又緩緩說道︰「首先逛西樓的肯定是個男人。當然也不排除像我這般志趣高雅之人。再者流舞是我們西樓的人,性子清高。不大可能為利益或受要挾,就做出不利西樓的事。你可還記得流舞彈的那一支曲。曲音流露的是藏也藏不住情愁。話可以騙人,曲音卻不會。這話是師父告訴我的。」
「公子好聰明,扶搖還有一件事不明白。我明明在門外親眼看見公子把下了半生戲的茶喝了,要不是公子事先吩咐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要進來,我一早就沖進去了,那藥不是沒有解藥,而且一喝起效,那為何公子喝下後,一點事都沒有。」扶搖抓了抓額間的發,這娃自小有想不通的事就這樣。
「爺自小百毒不侵。再說這藥是我研制的,它的毒性,我最清楚。」他自小是被師父熬制的毒藥泡大,若說這世上最毒的怕是他的血吧。半生戲又算得了什麼,師父研制的那些東西,才是極品。他小時候可沒少吃苦頭。某師父還振振有詞,這是修行。分明是以作弄他為樂。真當他沒看見某師父那每次奸計成功,那眼中閃過的促狹笑容。那分明是只修煉成精的老狐狸。哎,可憐他就是這麼被虐待長大。
「你,還是想想晚上給爺做什麼好吃的吧。咱得趕緊回去,可不能讓大哥發現我出去了,還是去逛西樓。要是待會哥派人來問,你們就說我一整天都在衛書軒呢。」他慕容希生平最敬畏的人就是大哥了。前兩日,把李侍郎家公子推下水,人家找上門理論。他就被大哥禁足三日。唉,這才是第一日呢。自從爹娘逝世後,長兄如父。對他的教導簡直悉心。
「小希希,我方才听說西樓啊,不要讓大哥知道什麼的。你說我這耳朵是不是听錯了。哎,不跟你多說了,我還有事去找大哥,順便……」上次,慕容希以他的名義給韓將軍家的千金韓花花寫了一首情詩。搞的他被那女人追了幾條街。那韓花花是何許人也,臉如銀盆寬,一笑,那肉都要抖三抖,起碼三百斤的體重。更恐怖的是對男人有一股超乎尋常的熱情。還有上上次。他陷入不堪回首的回憶中。但是,總算,也讓他抓住了某人的把柄。是得好好利用。
「六公子。」扶搖、扶疏施禮。
「兩位妹妹好」扶搖、扶疏是慕容希的貼身侍婢,只听從慕容希一人的吩咐。並不算慕容家的下人。慕容翰對她們是以禮相待。只是說這話的時候,眼楮卻是看向扶疏。
「哎,六哥,我的親親六哥,你剛才確實听錯了。凡事好商量,你說是也不是。本事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要不,這事就過去了算了。」他慕容希從小就跟慕容翰不對盤,這廝從小就愛跟他唱反調、搶東西。當然,他也沒少讓他六哥吃虧。
「你冒用我的名字給韓花花寫詩的時候,就沒想過相煎何太急。」他正想著如何向大哥揭發某人上西樓的事呢。隔岸關火不是他行事之風。但對象換成了慕容希,他想他會很愉悅的。
「我那不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嘛。哥你別往心里去啊。我呢,最近為扶疏物色了一戶好人家。對方家世清白。又是個青年才俊,也配得起我們的扶疏妹妹了。你啊,有什麼道別的話趕緊說吧,往後可就沒什麼機會了。」某人笑的一臉奸詐。
「你……你憑什麼決定扶疏的婚姻大事。」他覺得,慕容希生來就是他的克星。
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呢,他自以為隱藏的很好。那個淡入菊的女孩,從見她第一眼,就被她吸引。對她唯有驚鴻一瞥,卻窺見了一種寧靜致遠。他老是去找慕容希的茬,也是為了悄悄看她幾眼。不是沒有向她訴說過他的愛戀。
可是,那個月光清淺的夜晚,在涂蘼花架下。她認真而堅定的表情。她說她的命是公子救回來的,這一生,只想待在公子身邊,好好的守護著他。如果,如果是他先遇到的她,那這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那一刻,他多想告訴她,你以為的公子是個女的,是他的妹妹。但,他們兄弟十個在爹面前發過誓,絕不將這個秘密泄露出去。此事牽涉甚廣。他,不能說。哪怕犧牲他的幸福,也要保護好他的妹妹。所以,他頹廢,浪蕩。流連煙花之地,**聲色。也不過想借酒色麻痹自己。
「憑的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扶疏無親無故,視我為兄長。這婚姻大事自然是我做主。」他六哥對扶疏的那點心思,他一早看在眼里。這陣子的頹廢落魄,怕也是情路受到曲折。虧他還特地想借韓花花一事,讓他哥重新振作。韓花花能對他慕容翰窮追不舍,他慕容翰為什麼不能也如法炮制呢。哎,真是個榆木腦袋,寫情詩一流,卻不懂女人的心思啊。
「得,不跟你計較了,今天的事我當不知道,你今天的話也當做沒說,咱倆清了。」某人拂袖而去。
「成交,六哥慢走。」
「公子,你真要把扶疏嫁出去啊。不要啊,這樣以後就看不到扶疏了。我不舍得扶疏。還有,公子千萬別把扶搖也嫁出去,我不要離開公子。」扶搖信以為真。很是著急。拉著、扯著慕容希的衣袍。希望他改變主意。扶搖的世界很單純。除了慕容希,她最親近的就是扶疏。她希望三個人,永遠都不要分離才好。
慕容希用手中的折扇輕敲扶搖的腦袋。
「我六哥當局者都不信的話,你一旁觀者倒信以為真了。真要把你嫁出去,豈不被夫家欺負了去。」
他很是擔憂啊。編這謊話,他知道六哥不會信。他對扶疏的感情,情同姐妹。就連他女扮男裝這個秘密,也沒瞞著她們。又怎麼可能隨便決定她們的終身大事。他不過想提醒哥,現在不把握機會。遲早有一天,扶疏成為人家的新娘。再者,跟慕容翰過招。看他氣的跳腳。是頂開心的一件事。想必,他六哥,也是以此為樂的,就是沒怎麼成功過。所以能把他慕容希氣倒,更顯得彌足珍貴。
這世上能把他慕容希給氣絕身亡,只有一人。那便是他的師父---雲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