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在一個小亭子里，圍坐著六七個小丫鬟，梳著統一的雙環髻，著煙青的襦裙。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她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或支頰，或雙臂抱腿，雙目有神，興致勃勃的听著聞所未聞的趣事。
慕容希坐于石桌之上，左膝曲著，右腿在半空晃蕩，眉飛色舞的說著她所知道的趣事，嗓音曛暖中帶著幾分清冷，眼神自有光華流轉。她這般的**不羈姿態，對小丫鬟有一種無形的吸引。一時聚集不少小侍女圍坐于亭中。
「……舞陽最受追捧的公子該是當朝丞相蘇承月，年紀輕輕，就已權傾朝野。他能文會武，儒雅俊逸，風度翩翩。據說有第一公子之稱。只要他上街，姑娘都爭著搶著要一睹其風采。」
其實這蘇承月，她只見過一次。確切的說是交過一次手。那次是在監斬台上，他一身朱紅仙鶴官袍，長身玉立于搭建的高高的台上，掛著疏離莫測的微笑，好似翩翩無害的貴公子。面對他們設下埋伏，身影從容不迫，指揮著混亂的場面。
「放箭。」仿佛一早就知道他們會劫法場而恭候于此。一早就布好局，只等他們往里跳。
刀光劍影間。蘇承月從容而優雅的挑開她的長劍。
「本相以為你不敢來了。」
「哪能啊。不來豈不是辜負了丞相的等候。」她的嗓音暖若春風，似與舊友談論今日的天氣一般，神色泰然，波瀾不驚。
「那蘇某的待客之道，閣下滿意否。」他的神情和話音都顯得漫不經心。
興許是他此刻的神態與一個人太過相似。慕容希有一瞬間的失神，一時不察，被刺中了胸口，臉上的鬼面面具也一並挑落。
看著她青絲如瀑布般流動飛揚，英氣的五官，雙眸似夜空繁星熠熠生輝。風姿卓絕的身影讓人移不開眼。蘇承月眸中閃過驚艷。
他低聲戲謔一笑，用著只他們听見的聲音道「卿本佳人。」
話調一轉，似惋惜的語氣，「奈何為賊。」
她痛得悶哼一聲。卻對他笑的粲然。
「丞相果然名不虛傳。今日這虧，在下終有一日可是要討回來的。」
往事如煙。她把人救從法場救下來了，卻也因傷躺了半月有余。她並不記恨蘇承月。畢竟大家的立場不同。只是此人高深不可測，在他身上，她是半分便宜也討不著。與這樣的人為敵，無疑是自尋苦吃。
「……要說到舞陽的美人。咱就得說說月滿西樓。個個是天姿國色，琴棋書畫那也是樣樣精通。絲毫不比大家閨秀遜色。」這時候仍不忘給自家打響招牌的某人。
「我听說三年一度的采選開始了。公子可知道這事。」一個小丫鬟臉頰紅撲撲的，帶著無限好奇與向往，問道。
「這你可就問對人了。我干舅舅的小姑媽的三女兒的大姨在御膳房當差，宮里邊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事。」說到這，慕容希停了停。故意干咳了幾聲。
她這一停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公子喝茶。」有人給她端茶。
「公子吃瓜子。」有人給她捧了一把瓜子。
「快說與我們听听呀。」有人揪住她的衣角，用糯糯的嗓音央求她。
盤腿而坐于石桌上的慕容希，此刻搖著手中的折扇，呷了一口茶，咬一口紅豆糕，悠悠的語調，繼續說道。「三年一度的采選可是干雲的盛事。各地都要推選未曾婚配的適齡女子。而出身公卿世族的女子全都在甄選之列。甄選設了重重關卡，要過五關斬六將。這要是被皇帝看上了，便是身份尊貴的小主妃嬪。運氣差一點的呢，會指婚給朝中的王公大臣。再不幸就得留在宮里為婢兩年。」
「那皇上都會選些什麼樣的女子呢。」
「那可說不準。君心難測。終歸是合他眼緣的吧。」慕容希心里清楚這采選同前朝也是有聯系的，牽一發而動全身。選誰不選誰，自然是要斟酌再斟酌的。那些從各地挑選而出來的平民女子，任你再天人之姿，能選上的不過寥寥。她看著這些天真的面孔，覺得讓她們對皇宮保留幾分美好的想象也是好的。
「公子你知道皇上長什麼樣嗎？我听說皇上長得可俊美了，是真的嗎。」一個小姑娘羞怯道。
「傳聞就是傳聞。不可盡信吶。有次，咱們的皇上微服私訪，看上一姑娘。作詩一首向那姑娘表示愛意……那姑娘看也沒看，當面拒絕。你知道為何？」
小丫鬟們搖頭，還有個小丫鬟說，「可是人家姑娘沒看懂他的詩。」
「真聰明，猜對一半了。」慕容希心里暗爽。白白有個機會可以詆毀蕭雨，怎可錯過。
「其實啊，」她故弄玄虛，招手示意大伙把腦袋湊過來，才緩緩開口道，「唉，實在是咱們的皇上生得其貌不揚，身材也略顯低矮了點。這個故事在我們舞陽廣為流傳，街頭百姓都知道。我說與你們听，但你們不要隨意傳出去哦。」
她心知這麼一個道理。越是讓人不要說出去的東西，知道的人往往會越多。
「呀，管家從這邊過來了。」不知是誰眼尖的看見了管家張伯。立即像一群小麻雀般散去，各自去做手中的活計。
「張伯這是上哪去呀。」慕容希見他手中托著一碗尚冒著熱氣的藥，步履間有些急促。
「小人去給老夫人送藥。」張伯慢下腳步。
慕容希猜想張伯應是給唐衍的娘親送藥。「是青田老夫人麼。她身子可好了些。」
「公子弄錯了。青田夫人逝世已久。」提到青田夫人，張伯面容似有悲色。
「這位是老爺的續弦。大公子和少夫人給請了不少名醫大夫。藥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見好。」他嘆道。
「吉人自有天相。張伯你快去送藥，藥涼了可不好。」
聞著漸漸淡去的陣陣奇異的藥香，慕容希蹙眉。她雖不知老夫人癥狀如何，卻也知曉里面含有一味對身體損耗極大的藥，長期服用，會傷及性命。雖然使用的分量極小。那量小的容易讓人忽略。
一抹晨曦的陽光透過亭子，照射在身上，她掩面輕嘆。這里的一切看起來都不是那麼的尋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