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丹青 第57章 命案

作者 ︰ 驪影

接連不斷的雨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灰蒙蒙的顏色連接著天際與世間,帶著一種陰冷的色調。

雨聲卻總會給人以清醒的感覺,在這樣的陰暗中卻仍舊慢條細理的落下,雨滴仿佛有一種格外冷靜的韻律,不受世間萬物的束縛,是為逍遙。

鸞儀依例領著鄭丹青去參見太平公主,走到半路上,就遠遠的瞧見一座亭子。

亭子里有兩個人,一人在後面侍立,另外一名男子站在亭子邊上憑欄遠望,仿佛想從眼前這一簾子的迷蒙細雨里,看出些未來。

「鸞儀向王爺請安。」給了鄭丹青一個眼色,鸞儀走上前去,沖著那淡墨青衫的亭中男人恭敬施禮,「王爺,這位鄭大人是府里新進的公主撐傘。」

「鄭丹青見過王爺。」沖著那人躬身施禮,鄭丹青心里盤算了一下,眼前這位王爺,恐怕就是太平公主的正牌夫婿武攸暨了。

這武攸暨也是個悲慘的人物,原本也是武家子弟,卻偏偏因為才華面容都不錯,被女皇看中了,生生著人殺了他的原配妻子,又將太平公主嫁給了他。

這些年來,太平公主與他雖然有了子嗣,卻遠遠說不上愛情。二人仿佛就是這偌大郡王府中的陌路人,她養她的男寵、玩弄權術,他斗他的花鳥魚蟲、歌舞清平。

二人都是聰明人,很多事情都不必多說。誰都明白,她因為他的緣故,而沒有在李家骨肉流離時滑入深淵。他也因為她的緣故,在李武兩家有了些不一樣的身份。

清清白白的政治聯姻,自然說不上什麼愛恨情仇。

最起碼,表面上看不出什麼愛恨情仇。

武攸暨穿著一身十分隨意的布衫,沖著鄭丹青微微頷首,不痛不癢的道︰「公主身子嬌弱,平素的陰濕氣、烈陽都沾染不得太多。日後撐傘之事,就要勞煩鄭撐傘了。」

還是頭一次被人加了官名叫出口,鄭撐傘,這三個字放在一起說不上難听,只是多少有些奇怪。

「下官職責所在,不敢懈怠。」鄭丹青依禮躬身回話。

武攸暨微微頷首,不再多說。

鄭丹青二人便告了辭,離開。

走開很遠,鄭丹青回頭去瞧,彎彎曲曲的回廊那頭,武攸暨仍舊在那里憑欄站著,也不知到底再看些什麼。

他心里多少有些疑問,只要是個男人,恐怕都無法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別人染指。

太平公主把自己弄來做撐傘,其中意思如何,連自己都清楚幾分,更何況是這位與公主相識多年的武攸暨?

能夠看著自己女人所養的男人在身邊走過而不顯怒火,這個武攸暨,要麼是太傻了些,要麼就是太聰明了些。

鸞儀沿路指點了些路徑與方向,只可惜遠處的水汽反出幾分煙霧來,太遙遠的地方並看不真切。不過鸞儀說,好在公主並不常在這里呆著,城外的別業,也就是舉辦夜宴的地點,才是公主平日里最喜歡的去處,時常是在那里一呆就半個月。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里似乎是出了什麼問題,不止公主搬了回來,就連那頭伺候的一些僕從也跟著回來了。」鸞儀漫不經心的道。

「哦?這樣子不常見是麼?」鄭丹青猜到了什麼,旁敲側擊的問道。

「嗯,城外避暑最好,入秋之後又可起圍場,公主以往那些年,都是要到了十月中旬才會回來的,今年冷的晚,卻回來的早了。」鸞儀抿了抿嘴,輕聲道,「奴婢听那頭回來的人,好像有些不正常的事情,不過到底是些什麼,奴婢就不知道了。」

「原來如此。」鄭丹青淡笑著點了點頭,心想這所謂不正常的事情,恐怕跟武崇訓的尸體不無關聯。不過他自然不會多問,惹人起疑那才是蠢貨所為。

安定郡王府設計的精巧,回廊雖然蜿蜒曲折,卻又四通八達,如此雨天,即使不撐傘,也可以走到府中大多數的地方。

走到前廳,鸞儀先去通稟了便退了下去,鄭丹青理了理衣衫推門進去,見屋里不止公主一人,除卻公主身後幾名正在為公主捶腿端茶侍立的婢女之外,還有幾名身著官服的官員,正在沖公主稟報著什麼。

見鄭丹青進來,那幾名官員都不再言語,直盯盯的瞧著他。

鄭丹青也不在意,依禮上前,沖著太平公主施禮︰「下官鄭丹青,參加公主。」

太平公主看著他便稍稍有了兩分笑模樣,沖著他招了招手,笑道︰「你來,本宮幫你引薦引薦。這位是洛陽府尹張文遠張大人,另外兩位是他的得力助手,祝秀千和薛起。」他又指了鄭丹青,「這位是今榜明字科的第二名鄭丹青,原本應該是去你們洛陽府里做刀筆的,本宮愛才,先行橫刀奪了來,留在身邊做撐傘。張大人,你莫要生氣。」

那府尹張文遠連忙賠笑道︰「公主說這話,其實不是平白的打臉麼?下官是個眼拙的,不如公主能夠辯才。二來說句實話,我們洛陽府里也盡是些繁瑣雜務,若是要鄭大人去做,那才真的是屈才了。」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淡淡道︰「日後你們同朝為官,要共同扶持才是。」

幾人紛紛應是,不敢懈怠。

之後便陷入有些尷尬的境地,一時間無人說話,好在公主接過一盞茶來慢悠悠的飲。

鄭丹青見張文遠以及他屬下的那兩位都大眼瞪小眼的看著自己,那意思分明是說「你還在這里做什麼」?于是鄭丹青便笑著道︰「公主,沒有什麼吩咐的話,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退什麼?本宮就那麼嚇人,你剛來就要走麼?」太平公主淡笑著斜了他一眼,又瞥見了眼前稍顯尷尬的張文遠幾人,淡淡道,「張大人剛才不是剛說到驗尸麼?結果如何了,為何現在又不說了。」

「這……」張文遠看了鄭丹青一眼,心里跟著一跳,明顯認識到自己把鄭丹青在公主心目中的分量看輕了,連忙拱手賠笑道,「是下官的錯,下官一時間被鄭撐傘的風度驚得晃了晃神,這才忘了正職……從高陽郡王的尸體上看,並沒有什麼外傷,只是單純的浮腫和月復水,看起來……的確像是喝醉了,不小心跌落到了井中所致。」

高陽郡王就是武崇訓,原來這幾位前來,是為了跟太平公主回報武崇訓的案子。如此說來,鄭丹青猜測的也不錯,武崇訓的尸體果然是被發現了。

在旁侍立不發一言的听著,鄭丹青在心中慢慢盤算著公主叫自己留下的意思。

按理說,武崇訓醉酒落井而死這種事情,多少也算作是皇家丑聞,應該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公主讓自己留下听這件案子,到底是為了展示對自己的寵信,還是李隆基對公主說了些什麼?亦或者說,太平公主當真不把武崇訓的生死放在眼里。

說起來,武崇訓雖然在政治上不怎麼起眼,卻也終究是武三思的兒子。武三思這個人不可小視,不單單是因為他武家的血統,以及跟女皇的親近,這人彎腰能對著馮小寶、張昌宗這樣的男寵阿諛奉承,抬頭又能剝削商戶玩弄權術,弄得百姓苦不堪言。可謂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典範人物。

同時,武三思能夠歷經幾朝而不倒,甚至在神龍政變女皇駕崩之後的李顯一朝,依舊混的風生水起,實在不是尋常人能夠企及的。這樣的聰明人,實在不好得罪。

鄭丹青正用自己有限的歷史知識思付著,卻听太平公主道︰「本宮記得你們呈報的時候,說是崇訓身邊還有一柄利劍的?是怎麼回事?」

「是,劍是在井外發現的,上面並沒有血跡,也沒有什麼其他的痕跡或是缺口。文字首發。所以……」張文遠看了太平公主一眼,小心翼翼的道,「下官和屬下們猜測,或許是郡王爺醉酒舞劍,不小心失足落井……」

太平公主又啜了一口茶水,半晌沒有說話。

張文遠和那兩位手下面面相覷,皆帶了幾分緊張,陪著小心。

眼見著氣氛尷尬的實在讓人難受,張文遠忍不住又補充道︰「公主讓貴府上的僕從們配合調查,下官也已經好生細致的調查過了。郡王爺出事的那個院子,實在是冷僻了些,平素都沒有什麼人經過,那天晚上大家都在忙里忙外,更沒有閑人往那里去,更別說看見了當時發生的事情了。下官也知道,這事情一時間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高陽郡王年輕有為,天公如此不作美,實在是天妒英才啊!」

太平公主極媚一笑,道︰「這番話張大人練的好熟?跟多少人說過了?」

「公主明鑒!下官一查清此案,就立馬跑來向公主稟報了,連梁王那頭還沒來得及詳稟那!」張文遠連忙喊冤。

太平公主淡笑道︰「現在你們這些做官的,尤其是做京官的,真是一個賽一個的聰明。自己不敢去梁王那頭報告,便想要本宮去幫著說麼?真是打的響當當的如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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