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荷情事 京城來信

作者 ︰ 懶人諳逸

米彥曄再次收到家信的時候,桃花開得正歡。這次對他娶元靜荷的要求,他親娘沒有那麼反對了,讓他先納身邊,以後娶了妻再接進京中。

米彥曄看完信,暴躁地踹翻一屋子桌凳。他不敢想象元靜荷對做妾的反應。她可是說過,不準將來的夫君納妾。還讓她做妾?她不用水澆自己一個透身涼都是客氣了。

若是其他的事,造成既定事實,不怕父母不答應。婚事卻不一樣,父母不讓步,看中的人就進不了門。生米煮成熟飯更麻煩,女方永遠也別想在夫家抬起頭,更別提抬成妻了。

不過,米彥曄的父母顯然又犯了個大錯誤,對自己家小兒子的秉性暫時性無視了或沒當回事。現在,就算米彥曄對元靜荷沒好感,他也一定要娶進家門了。

別扭孩子的執拗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但讓米彥曄想不到的是,元莊這邊‘春’色已濃。

正月十五一大早,元靜荷就收到了好幾個樣式不一的彩燈,才知道這兒有贈彩燈的習俗,頓時心里一亮。囿于這里的男女交往之大忌,和鮑賀之的來往不敢太頻繁。元靜荷可以不顧眾人眼光,但她怕鮑賀之在乎,更怕他因此看輕自己。鮑賀之的年齡一年比一年大,他游學京城時因為窮,耽擱了,但現在不窮了啊,瞧他出門穿的衣服。雖然左看右看只有那兩套。而且,田無半畝。

元靜荷畫畫不是很有天賦,中規中矩的。她一開始不清楚,後來在畫廊打工,觀賞過眾多精品後,才意識到這一點,于是就歇了筆。也就是說她是個眼高手低型,鑒賞能力高。最後了解了市場規律後,明白這種事也看運作手段,不是完全靠個人天賦或勤奮度。不過,她更加不願意畫畫了。

她花了半天的時間構思,希望既能表達自己的情意,又不會太露骨。萬一鮑賀之看不上自己,多少有個台階下。

近傍晚時分,元靜芾來跟她商量送燈籠時需送什麼節禮,她說照舊例。元靜芾自個想了想,還是添加了一些東西。所有人都知道他家給長工、幫佣、工匠們的過年錢豐厚,拜年時給長輩的年禮也翻了番,元宵節的節禮卻要照舊例嗎?反差太大,會惹人說閑話吧?反正近支的長輩也不多。元靜芾按著自己想法去忙活,元靜荷則鬼鬼祟祟地一直關注他什麼時候出門。

元靜芾出門後,她帶上通大媳婦,坐上無篷的小船,奔向柳鎮。此時福河河面已無薄冰,河風卻仍然冷得刺骨,只一會功夫,元靜荷的手腳就失去了知覺,但她一直覺得自己的臉頰發燙,同時又冷得清鼻涕直流。

按說,活了幾十年了,表白之類的事,以前也是做過的,這次怎麼如此忐忑呢?元靜荷用棉被裹緊自己,看著夕陽直笑。

通大媳婦這次學精了,不等吩咐,就在鮑賀之家門前泊了船。

鮑賀之打開院門時,被元靜荷的樣子嚇了一跳。她眼楮亮晶晶地閃著興奮的光,臉頰通紅,嘴唇卻又發青。發髻有些亂,披著的大氅下鼓出一大坨來,一看就知道帶了東西。

鮑賀之趕緊把她讓進院里,略帶埋怨地說道︰「有什麼事,遣個人來就行了。這麼冷的天,怎麼親自跑一趟?船上是不是沒蒙氈子?」

「我隨便找了個小漁船。那條最好的船被靜芾用了。」

兩人走進屋里,鮑賀之把取暖用的破鐵鍋搬到元靜荷面前,又去廚房拿了一些木柴,就著余火焙燃。然後才沏了茶水,端出年糕、炸小魚等年節食品。

元靜荷在此時拿出了燈籠,放在桌子上,一點一點地推到了鮑賀之面前,眼楮不敢直視他,微垂下眼楮,臉頰更紅了。

鮑賀之看著燈籠,一愣。按習俗,燈籠只送自家長輩。這里的情人之間送禮,男送發簪、梳子;女送親手做的鞋子、荷包等。不管從哪方面說,元靜荷都不該送鮑賀之燈籠。

他轉念一想,自己找了個理由,笑著問︰「元大姐想提著這個燈籠游柳鎮燈會吧?」說著拿過燈籠,剛想順口夸幾句,不想卻被震得愣在當場。

燈籠外形沒有特別處,就是常見的八面,除了繪畫處留了白,其余涂彩色,底部垂穗。讓鮑賀之愣住的是上面的畫。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技法。人物、房屋、器物等和真的一樣,表達的意思非常平易,有眼楮的人都能看得懂。這種畫法,肯定極易得尋常百姓的喜愛。

最讓他震驚的,還是畫里的人物。畫里有一男一女,三兩個小孩子。男的,就是縮小在紙上的鮑賀之;女的,是坐在桌對面的元靜荷。燈籠上八個面,每個面一個場景,都是日常慣有的生活場景︰讀書、寫字的,洗衣做飯的,游湖釣魚的,等等。其中有一個場景,鮑賀之在學堂內教書,元靜荷在學堂外邊听邊做針線,是想象村塾開學後的場景。有三個小孩的,只有一幅︰元靜荷給他們發吃食,笑著的模樣極溫和;鮑賀之站外圍看著、笑著。

鮑賀之顫抖著雙手放下燈籠,踱步到門前,望著天邊的燦爛晚霞,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波濤翻滾。這意思太直白了,完全不會讓人誤會。

元靜荷此時也很緊張,她已經做好被鮑賀之拒絕的準備了。如果他敢說‘不敢當、不敢受’之類的話,就抵賴說自己隨便畫畫,讓他評價一下。反正畫里的場景,怎麼解釋都行。

鮑賀之心里狂喜之後,又開始擔憂起來。米彥曄這個人,好的時候,相當仗義;惹了他的話,什麼混賬事都可能做出來。他開始思考怎麼給米彥曄把事情挑明。米彥曄同意了,答應不鬧騰,他再上元家提親。如果一開始沒說過‘君子不奪人所愛’這句話還好。現在卻成了句要命的話。元靜荷不喜歡自己也就算了,真因為那句話放手,比死了還難受。

如果瞞著米彥曄去議親,他到時候一鬧騰,元靜荷的名聲……鮑賀之不敢想下去了。

鮑賀之的腦子里天馬行空的時候,元靜荷越來越如坐針氈。她很想把燈籠撕巴爛,扔面前的火堆里燒了。但沒得到一個確切結果呢,就這麼沉不住氣,這麼悲觀,也太對不起自己的兩世年齡了。

鮑賀之轉回身的時候,看向元靜荷的目光能把她熔化嘍。她的心里霎時就一陣電流涌過,麻得頭發尖都酥了。她埋下頭,使勁抿住極力想張大狂笑的嘴巴。鮑賀之走回她對面坐下,看著她的額頂,也極力壓抑著欣喜。

過了好一會,元靜荷抬起頭,對視的瞬間,兩人都大聲笑起來,尷尬中又快樂又甜蜜。

鮑賀之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燈籠,邊看邊笑。元靜荷再厚的臉皮也受不了了,伸手去奪。鮑賀之怕燈籠壞掉,嚇得急忙起身,把燈籠舉高,笑著說道︰「這是我看過最好看的畫了,可不能弄壞了。」

「好不好看,我心里清楚,別想撒謊蒙我。」元靜荷眼含秋波,嘟著嘴,不自覺地撒嬌。

鮑賀之被她柔柔的聲音弄得呼吸停滯,掩飾性地假咳一聲,說道︰「我把燈籠皮揭下來,重新蒙一張新的吧?」

元靜荷點點頭。

鮑賀之找到接縫處,小心地用茶水潤濕,用指甲一點點地啟開。然後重新蒙上一張白紙,他親自在上邊做了畫,八面連成一幅,畫的是元宵節燈會的場景。寫意畫,意思到就行,追求一個意境。不過畫里有對夫妻,手牽著手逛燈會,衣著與鮑賀之、元靜荷相似。

元靜荷看了後,一會悶頭低笑一會咯咯大笑。鮑賀之笑著罵她「傻樣」。

兩人游燈會時,當然不敢真的手牽手。燈會上的彩燈好不好看,元靜荷壓根沒印象,眼楮里只有鮑賀之美好的樣子。通大媳婦有好幾次偷偷地夾在兩人中間,不著痕跡地把元靜荷擠遠,還大聲武氣地跟熟人打招呼。這些都沒阻擋住元靜荷忽略別人的存在。

回到元莊的時候,圓圓的月亮都快掛上中天了。元靜荷下了船,被站岸上的元靜芾、薛管家、通大通二等人嚇了一大跳。

「你們站在這里干什麼?出了啥事嗎?」

「你說出了什麼事?我正想坐船去柳鎮呢!這大晚上的!」元靜芾是真生氣了,語氣非常嚴厲。

「瞧你!我不能去鎮上看看燈會啊?不能住鎮上啊?又不是沒房子。」元靜荷理虧,爭辯的時候底氣不足。

「通二剛從鎮上回來,說你根本沒去雜貨鋪。你知道我急成什麼樣了嗎?」

「哎呀∼!就在燈會上玩得久了點嘛∼!」元靜荷邊小聲爭辯,邊匆匆地往家里趕。因為羞窘,冷僵的身子竟然熱乎乎的了。

「你還是小孩子呀?!」元靜芾還是不放過她。陪同的幾個人都呵呵笑起來。通大媳婦走在最後邊,無聲無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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