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皇城的小城。
少年迎風而立,青絲在風中飛舞。面如冠玉,薄唇微啟,雙眉緊皺,狹長的雙眸微眯著,深邃而漆黑,看不到盡頭,尚還稚女敕的臉上是不合時宜的深沉。修長的身姿,在寬松的長衫下顯得有些瘦弱,卻隱隱有著讓人不可忽視的氣質。
「少爺,府邸就在前面。」
身旁的隨從一臉恭敬,伸手指著前方不遠處頗為引人注目的府邸。
少年點點頭,剛踏上這片平地,卻猶如君臨天下一般睥睨著這片土地。不遠處的方向倉皇跑來一人,欲下跪卻被攔住了。
「叫我少爺。」少年淡淡的瞥了來人一眼,後者也立馬會意,不再行大禮,只是一舉一動之間仍然透著尊敬。
「少爺,您的府邸就在前面,小的給您帶路。」少年看向他所指的方向,豪華的府邸,在這個寧靜的小城鎮格外醒目。少年眼里卻沒有絲毫動容,相反,還有些仇恨。
「不去,給我另外找個宅子。」
來人猶豫了起來,「可這是皇上……」
「我說的話你听不到麼?!」少年的目光再听到那兩個字瞬間凌厲了起來,來人身體一顫,不敢再接話,卻也不敢照他的意思辦,畢竟上頭是早就打好招呼的,少年住來這里並沒有多少自由。
少年冷冷的看著面前卑躬屈膝卻絲毫不動的人,眼里的恨意涌現,手上青筋凸顯,手指甲都不禁陷進了肉里。
「給我打到他照辦為止!」少年掃了一眼身邊的貼身隨從,那一刻,他的眼里是殺意,盡管來人是不能輕易踫的對象。
身邊的人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沖了上去。來人並不會武,也只是受到上面的指示,一時間成為眾矢之的,卻也月兌不得身,零零落落的拳腳落在身上,只感到不停的痛感。
遠處走過來的他青衫長發,步履沉穩緩慢,手中還拿著一本書,正低著頭細細品讀。這里本就人煙稀少,那樣一個清秀月兌俗人很容易就吸引了少年的目光。若不是看到有喉結,少年真的會以為那是一個女子。
他走近一些便听到了打斗聲,目光離開了書本,抬頭看到了一群人,當然也看到了人群之外傲然而立的少年。
地上那人毫無還手之力,卻有幾人對其拳打腳踢。他微微皺眉,有些看不過去。
「住手,你們這是干什麼。」即使是制止這樣的行為,他的聲音依然柔和,讓人莫名的舒心。
少年一愣,回過神來恢復之前的冷峻,
「我教訓我家下人,與你何干。」
他不怒,表情甚至無甚變化。只是看了一眼心思並不在地上之人的少年,再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便微微低頭,向少年恭手,
「他已經很慘了,只是下人怎麼會讓你有如此恨意,你的恨不在他,又何必牽連無辜。」
他那低眉順眼的模樣讓少年的心一顫,而他的話卻頓時讓少年心里一驚,臉上不經意間帶上了些窘迫。
「你憑什麼指責我。」
「我只是防止你傷害無辜之人。」地上的人奄奄一息,他依然不卑不亢,謙遜有禮。少年揮揮手,也不知為何,就讓他們住了手。
「走。」少年再次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走,他也終于沒有多說。只是看著少年走遠,而後瞥了地上人一眼,也自行離開了。
少年還是沒有住進那里,地上的人也撿回了一條性命。
掌燈丫鬟已經添燈數次,滄嵐疲勞的揉了揉眼,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窗外依然漆黑。
「現在幾時了?」
「回皇上,快寅時了。」
「寅時?」滄嵐一愣,而後快速起步走到窗邊,天已經逐漸開始放亮,朦朧中那抹瘦弱的聲音依然跪立在那。滄嵐心里一緊,又急又氣的一把打開門,
「進來!」
彼時的雲岩幾乎搖搖欲墜,只看到門口挺拔的身姿,面容隱匿在黑暗之中。那人說完話,便又走了進去。
雲岩苦笑,雙腿早已麻木,這一時之間還有些起不來。一旁的冷公公也知道皇上松口了,忙不迭的前去扶起雲岩。
即使被扶著進來,依然難掩步履間的蹣跚,滄嵐的心霎時軟了下來。畢竟是這個人從他一無所有到他君臨天下,始終不離。
「來人,看座。」
雲岩也不多說,不逞強,只是微微頷首,不過心里明白等會這看座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愛卿,到底何事今日非說不可。」
明知故問!雲岩忍不住月復誹,一晚上有心不見他,怎可能不知其來意。
雲岩猶豫了會兒,雙腿有所知覺之後,突然起身又是撲通一聲跪下了,而這動作,明顯是因為力不支而直直跪下,雙膝硌在地板上,一陣生疼。
「請皇上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滄嵐收起剛剛那一剎那的心軟,冷眼看著雲岩,
「這道命有何不可,愛卿讓朕立妃,朕照辦便是。愛卿家妹傳聞傾國傾城,朕好奇的緊,難道朕賞心于她,是錯?」
「能得皇上賞心,是臣妹幾世修來的福分。只可惜始終是福太薄,實不相瞞,臣妹重病,恐怕難以承受皇上厚愛。」
滄嵐並沒有因為雲岩的話而動容,反觀雲岩難得透露出絲絲緊張,他不禁有一種快意,卻也有一種莫名的氣憤。
「接進宮來,好好診治便是。」
雲岩皺眉,滄嵐如此是鐵了心的不接他的話。雲岩略一思量,他們相處這麼多年,有些事似乎不能拐彎抹角。
「皇上,臣若有什麼不當之處,還請皇上責罰。」
「哼,不當?恐怕數到天亮都數不完。」滄嵐冷哼,他直截了當的說出來,不禁讓他更為氣憤了幾分。
雲岩顯然無措了起來,眉頭緊皺,這滄嵐的心思,他有些捉不透了。
雲岩的樣子讓滄嵐有莫名的快感,他是他的老師,玩伴,更是身邊的第一功臣,是他信賴的人。只是這麼多年,他一直雲淡風輕,讓滄嵐有種極其不安的感覺。
滄嵐好笑的走近雲岩,那人的身上傳來令人安心的味道,不自覺便慢慢走得近了些。待得發覺時,兩人已經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對上雲岩清澄的目光,滄嵐一愣,想起那一日腦海中胡亂的思緒,有些錯愕的退後了幾步,心里一陣不安。他轉過身,掩飾住自己的慌亂,
「你先下去,朕再考慮考慮。」
即使背對著他,雲岩依然看到他那微不可查的慌張,有些疑惑,卻不想深究。
「臣,告退。」雲岩緩緩站起,然而雙腿卻早已不支,腿一軟,直接又倒向了地上。
並沒有想象中的倒地,還是被那人快速的扶住了。世人只知滄嵐文采翩然,治國有道,不知他亦文亦武。
「來人。」
滄嵐避開雲岩的目光,雙手用力間,已經喚來了下人,
「送相爺回府。」
待那人接過雲岩,滄嵐立馬又回過了身,不發一語。
緩緩退出去的雲岩不知這掌控天下的君王,那一剎那,心里炸開了漣漪,臉上的冷峻的深謀被心慌所取代。
也或許,他只是不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