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ど也被他這副模樣嚇了著,幾乎是連滾帶爬跑了出去,剛退出來,便被兵士們牢牢制住,動彈不得。半晌,腦子才轉過彎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難道他知道是我害得他……?」她怎麼想都想不通,喃喃道。
不知過了多久,里頭才有人將已死的公孫望拖了出來。接著,一個聲音怒道︰「把她帶進來!」
她幾乎是被拖著進了帳,剛進去,便見其余副將都出了去,只剩察罕一人,顧不得看她,只伏在地上求情。
將軍的聲音冰寒如鐵,「放肆!」
不是對她,卻是向跪著的察罕說的。
阮小ど心沉到了底,跪在了察罕身前,道︰「民女自知違犯軍紀,請將軍責罰!」
察罕還欲說什麼,被她回頭低聲喝止。
將軍站在她身前,居高臨下看著,問道︰「你認識那公孫望?」
她搖頭,「並不認識。」
「哦?」他微勾起一絲冷笑,「那如何解釋他見你時那震驚的神情?」
她實在是一無所知,只微微抬了頭,也是疑道︰「莫非他知曉那計策是出自我手,因此怨恨與我?」
將軍緊鎖著眉頭,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幾遍,卻是一言未發。
「將軍!民女的身世您自是知曉,從小也與那公孫望無一毫瓜葛!從哪里認得他!?」她伏身到底,長嘆道︰「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有人告訴了他,我才是害他的那人……」
察罕卻再一次開口道︰「這小女在軍營中幾日也是規規矩矩,從無一點不安分之心,將軍明鑒!」
帳內氣氛似劍拔弩張,一觸即發,阮小ど大氣不敢喘,只伏在冰冷的地上,等待那人發落。
最終,將軍道︰「既是如此,便不再追究此事。」
她一口氣還沒來的及松下,便听那聲音接道︰「只按尋常軍規處置。」
尋常軍規?是什麼樣的軍規?
「察罕,擅闖帥帳,該做何懲處?」
察罕咬著牙,半晌,緩緩道︰「軍杖三十……」
阮小ど整個身子便僵了住。
軍杖她見過,前兩日靠了幾根在臨時校場處,兩寸粗的鐵棍,莫說打,就是一根壓在身上,也得把那身皮肉壓的青紫,這三十棍下來,就自己這小身板兒,估計也沒命了。
自己只是不小心栽到了帥帳中,竟然要三十軍杖!?
將軍已然叫人過來︰「把她帶下去!」
「將軍!」一邊的察罕卻急了,求道︰「阮小ど是伺候郡主的婢女,此次又是無心之失,望將軍看在郡主的面上,從輕發落!」
外頭兵士卻不等這些,徑直來將她強扭著帶了下去。
臨出時還听得察罕依舊在為自己求情︰「軍杖之用乃是為了懲戒,並非將人送了性命!她一弱質女流,三十軍杖根本挨不住,況且原非北燕人,若真為此沒了性命,恐怕會橫生枝節!」
阮小ど被推拉到帳外,當下一條橫凳擺了過來,整個身子被強壓到那凳上,兩旁有兵士從校場取了兩根軍棍,準備待命。
她面貼著凳,不服喊道︰「將軍!——」
此時,帳中氣氛也是冷凝無比,將軍道︰「你在我治下這幾年,倒是從未這般為人求過情。怎麼,看上這女子了?」
察罕只又伏了身子,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話。
「果真如此?」將軍挑了挑眉,面上顯了一絲笑意,道︰「倒是件稀奇的事。若你真有意于她,不妨納了,這懲戒之事,也可先壓著,日後再說。」
阮小ど在外頭,尚不知今後的命運只在兩人一念之間,自己絲毫做不了主,只是如砧板上的魚一般,絕望地等待宰割之際。
一盞茶時間過後,帥帳中終于有人出來,卻是察罕,面色沉郁,向兩旁兵士道︰「將軍口諭,三十軍棍減半,小懲大誡!」
她愣了一晌,見察罕只望了自己一眼,很快又將視線別了開,眼中似有一些深意,然而無從追究,那軍棍已然備好,四肢被人牢牢捆在了兩邊凳腿上,兩條交錯的軍棍已然高高舉起!
一下猛地打在了皮肉上,悶悶的一聲低響,離遠了一些便不可聞。
一股劇痛遽然從腰臀處傳了上來,阮小ど幾乎是眼前一黑,還沒反應過來時,第二棍又已重重落下。她慘呼出聲,拼了命的掙扎。
察罕卻只立在一邊,與一名士兵耳語了幾句,便離了去。
阮小ど便如在油鍋上煎炸的魚一樣,怎麼掙扎都無濟于事,到最後,眼前早已模糊得看不清任何事物,嘴中只斷斷續續吐出了些支離破碎的聲音,腦袋無力地栽倒在那凳上,也不知什麼時候結束了這場酷刑,腦海中竟閃現出了帳內將軍那張冷漠的臉,一股恨意猛然間生了出來。
憑什麼,她是死是活全掌握在這個人手里?他輕輕巧巧的一句話便可以讓她痛不欲生,他以為他是誰!?她阮小ど的命,從來不會任由這些上位者任意擺布。活著——是她自己的;死了——也是她自己的,她怎能讓這些人壓在自己頭上!
這些混亂而反逆的意識在她腦海中頑固地攀附著,再強的痛楚都揮之不去,她靠著這僅有的一點執拗,保留住了最後一絲清醒,感覺終于不再有軍棍落在自己身上,有人將身上的繩子松了開,執著兩只手拖了去。
如此鬧了一通,還是將她放回了郡主那處。
一動彈便是鑽心的疼,阮小ど有些喘不過來氣,直到那純白色帳外守衛接過自己,還未動作,帳中便奔出兩個人來,正是慧持與慧書,小心翼翼地將自己扶了進去。
這些時日在醫藥營中總需來回跑動,動作甚頻,故她並未著裙裝,只套了條靛青的布褲。此時那布面上洇了一大片透濕,慧書伸手一探,盡是血跡,當下便嚇得眼淚都出了來,顫聲道︰「怎的打得如此狠……」
阮小ど听得清楚,聲如蚊訥,「你們、你們怎知……」
「方才有人來送了傷藥,告訴我們的!」慧書邊哭邊道,與慧持兩人將她一點點挪到榻邊,趴了上去。
郡主此時並不在帳中,嬤嬤也跟了去,偌大一個主帳,空無一人。隔間里不甚明亮,慧持拿出早已備好的傷藥,擱在一邊,極小心地將阮小ど的褲子剝了下來,饒是動作細微,也痛得她一聲慘呼。印入眼前的,是她腰臀上的血跡斑斑,皮開肉綻,完好之處也是一片青紫。
慧持道︰「今早好好的出去,回來就成了這副樣子,你到底惹出了什麼事!?」
她苦笑,將臉埋在草枕之上,忍著疼,不再出聲。
兩人在她身邊清理了大半天,才好歹將身子弄淨了些,細細上好了藥,折騰完後,晌午已過了大半。
郡主約莫天**晚之時才回了來,一身騎裝颯爽,整個人神氣十足,甫一進帳,便皺眉道︰「怎的一股子血腥味?」
那嬤嬤到隔間一看,見著阮小ど,登時便「哎呦」了一聲,直指著她道︰「這麼個污穢的東西也能呆在帳中!?趕緊弄了出去!」
慧持一急,張口便道︰「沒見慧圓都傷成這樣了,能出哪兒去!?嬤嬤你不要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