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輝夜記 第七章 兄友弟恭

作者 ︰ 白輝夜

大胤王朝的喪葬傳統是講究重殮厚葬,貴族去世後要在家中停靈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出殯,期間還有小殮、報喪、守靈以及各類與下葬奔喪有關的活動。歐陽明月辭世的消息傳出後,整個鎮國府頓時拉開了喧鬧綿長的帷幕。

我身著白色粗麻布衣服跪在一個綾錦蒲團上,望著靈案上忽明忽暗的燭火,听著身後人群中不絕的哭叫,覺得一切是那麼不真實。中午還拉著我的手送我禮物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陰陽兩隔了。細細回想起來,歐陽明月平白無故為什麼要送我如此重要的禮物,她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是頗有深意,難道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死期了嗎。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著了,不由得挪了挪跪僵硬了的腿。只見林驍身穿不縫邊的粗布白袍緩緩走了進來,面無表情地徑直走到靈前,跪了下來。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有一瞬間,他眼中分明寫滿了哀傷和悲痛。我眨眨眼,再看時,他已經恢復了波瀾不驚,平靜地磕了三個頭,起身向外走去。

一連三日,林益功都沒有出現在靈堂,據說是重病難起。前來奔喪吊唁的親友都是林驍和上官雲負責接待,他們平素就是歐陽明月的對頭,這次正好抓著機會消弱桐壺院和臨風閣的勢力,乘機在府中安插自己的人手。

林益功一生醉心于詩詞歌賦,把功名兩個字看得極為淡薄。他在兵部掛著個閑職,每月露一兩面,剩下的時間就終日在家中作詩和譜曲。林驍和他剛好相反,作為鎮國公嫡長子,兼有安國公一支的血脈,自小便對政治有著濃厚的興趣,年紀輕輕就已經隱約展現出了良臣名將的才能。和這樣的人為敵,想來就覺得膽寒。

這天晚上我從靈堂回臨風閣,正好迎面遇到了林驍。我按理向他請安,他只是冷冷看了我一眼繼續向前走去。

「大哥,可否借一步說話。」我轉過身來喊住他。

他皺著眉頭看看我,道︰「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吧,我還有要事在身。」

我示意丫鬟們退後幾步,然後走到林驍面前,仰頭盯著他的眼楮道︰「爹爹從小教導瞬兒,兄友弟恭才能中外和樂,百福咸臻。長兄若父,大哥對我們幾個弟弟妹妹來說就是父親之後最重要的人。我們是至親骨肉,瞬兒年幼無知,如果有什麼得罪大哥的地方,還請大哥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林驍眼神變得憂郁迷離,他看著我,一字一頓道︰「你錯就錯在是我的親妹妹。」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我一愣,這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打算放過任何跟歐陽明月有關的人嗎。林驍手中已經握有鎮國府的全部護衛,還暗中掌控著不少的管事以及各院明里暗里的眼線。他簡直就是在我身邊的定時炸彈,只要他高興,讓我消失只是分分鐘的事。

夜涼如水,明月當空,我不禁仰天長嘆,天欲亡我啊,早知道會有今天,一開始就不應該貪戀這身榮華,逃出去哪怕做個小乞丐也比現在安逸啊。

碧海長空千萬里,共看明月皆如此。此時此刻,一個黑衣男子正策馬奔馳在遙遠的茶州大地上。連日的長途奔襲讓他略顯疲憊,濃眉下一雙深邃的眼楮越發顯得炯炯有神,一張英氣逼人的臉上滿是落寞。

前面就是茶州邊界了,他突然慢了下來,回身遙望這片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故土。連綿起伏的山丘郁郁蔥蔥,漫山遍野的紅豆樹已經開出了潔白如雪的小花。斯人已不在,空留相思在枝上。劍神謝慕遠長嘯一聲,深厚的內力讓萬籟寂靜的天地陡然變了顏色。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離開這片土地時,他蒼涼的心中已沒有了愛,只剩下恨。

此時是洪德十年四月,月夜下,一人一騎向京城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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