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鎮國府期盼已久的婚禮如期舉行了。這天一大早,全府上下進入了空前的忙碌中,往來道賀的貴客不斷,一會兒功夫已是親朋滿座,賓客盈門。迎著冬日的寒風,張燈結彩的鎮國府一派喜氣洋洋。
我將七星龍淵劍作為結婚禮物送給了林驍。看他接過之後還是冷著一張臉,我便很識趣地告退了。轉身欲行時,我突然听到身後一句低低的多謝聲。我愣了一下,心中一暖,邁步向前走去。
我今日也被委以了重任,負責招待前來賀喜的女眷們用茶點。為了迎合今天這大喜的日子,我特意打扮的比平時艷麗些,峨眉遠山,紅唇鮮亮,一頭青絲用金環綰起,斜插著一支鏤空飛鳳金步搖。上著縷金百蝶穿花妃色緞窄襖,下著蘇繡撒花月華錦裙,外罩了一件大紅羽紗面白狐皮里的披風。
那些夫人們看到我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移目望向別處,卻又不時回過眼來細細打量我一番。我被她們看的心里發毛,臉上卻還得保持著大方得體的微笑,別提有多難受了。
此時,一旁的廂房中突然傳來打碎茶碗的聲音,我連忙道了聲失陪,匆匆移步過去。進門一看,地上是一只摔個粉碎的茶盅,我的丫鬟秀兒顫顫巍巍默立一旁,寧王世子妃一臉的怒容。我進去後,滿屋子的人都看向了我,有人看得目不轉楮,有人凝視半晌後開始偷瞄著我向一旁的人竊竊私語。寧王世子妃,花朝節上提議讓我在琉璃公主之後跳舞的人,當時我只覺得詫異,後來才知道她和上官氏是姨表姐妹。
我向她一行禮,微微一笑,柔聲道︰「今日是家兄大喜之日,能得世子妃光臨寒舍,鎮國府上下榮幸之至,府中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世子妃海涵。上官姨在府中掌管家事多年,心思細膩又干練。此次婚禮大小諸事皆由她一人操辦,辛勞異常,我雖嘴笨手拙卻也想為她分憂。今日這小丫鬟行事魯莽惹怒了世子妃,我必回了上官姨將她嚴懲好為世子妃出氣。吉時快到了,上官姨正在花廳等侯諸位,就請各位貴賓移步吧。」
寧王世子妃狠狠瞪了我一眼,輕哼了一聲,扶著丫鬟的手起身隨眾人離去了。
一旁的秀兒眼眶泛紅,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回就算了。下回可別這麼毛手毛腳的,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從早晨天蒙蒙亮忙到了晚間星斗滿天,終于送走了最後一波人,我打著哈欠向臨風閣走去,在轉彎處突然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我被撞的有點發懵,抬頭一看不由得渾身一凜,此人竟是劉朔!我飛紅了臉,心跳頓時紊亂了,為了掩飾慌張只好俯身行禮道︰「給殿下請安!」
「這麼冷的天你怎麼衣衫這樣單薄,小心別凍壞了。」劉朔倒是神色如常,他解下自己的披風欲給我披上。
我連忙拒絕道︰「不用!之前有披風來著,四下走動著應酬客人,一熱不知道月兌哪兒去了。現在還只覺得熱呢。」
劉朔上下打量著我,含笑道︰「你今日打扮的真漂亮,比起素日的清雅,今日的明艷別有一番韻味。那根玉簪呢,為什麼沒有戴。」
劉朔身披一件黑底繡銀龍的披風,俊美異常的臉上一雙燦若星辰的丹鳳眼攝人心魂。我不禁回憶起初次相遇之時,花開如雲的桃花樹下,我抬頭望向他的那一瞬。那個英武如神祗的男子挺拔如松,傲立在漫天芳華燦爛中,是那樣的不羈和孤傲,讓我一時無法移目。如果從那時起他對我以禮相待,也許今天又會是另一番模樣。心底深處突然傳來一聲嘆息,我仰首緩緩道︰「劉朔,相識這麼久,你我雖有過拼死爭斗,我也曾痛恨過你,但你的聰明執著我很是佩服。你的心意我已知道了,可我不能接受你的這份真心。你的玉簪在我的臨風閣里,此刻盡可隨我去取。」
劉朔嘴角扯出一個笑,道︰「我以前殺過你,你還在生我氣嗎?」
不生氣嗎,怎麼可能,本姑娘在他手上九死一生,木遠和蓮兒差點因他喪命,怎麼能不生氣;生氣嗎,當我明白他心意的一剎那,便不由得開始了對他的憐憫。要手刃自己心愛的人,這人該是多麼的可憐啊。
劉朔見我沉默不語,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遞給我道︰「我留給你的傷,你現在一一還回來吧。」
就算是一刀刀還回去,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手中的匕首寒光四射,我輕輕嘆了口氣,揮手在自己臉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傷痕,忍痛道︰「你喜歡的東西現在毀了,你可以就此放手了吧。」
劉朔吃了一驚,一把奪過匕首扔進了旁邊的荷花池。他輕輕抬起我的臉,滿眼痛惜道︰「不許你這樣傷害自己!我喜歡的是你這顆心,只要它還在跳動,不,就算它停止了跳動,我對你的愛,永遠不變。」
一瞬間我被震住了,竟任由劉朔輕輕為我擦拭傷口沁出的血珠,忘記了反抗。
此時,蓮兒追上了先行一步的我,看到此情此景差點兒叫出聲來。她萬分恐懼地看著劉朔,伸出一雙發抖的手欲將我從他身影下拉回。
劉朔滿眼憐愛看著我,解下自己的披風覆在我身上,又掏出一瓶藥放在我手上,轉頭一步步走遠了。
直到被蓮兒用力推了幾下,我才回過神來,頓感左頰上的傷口刺痛不已。唉,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剛才那一刀真應該下手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