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這里足足休整了一天,哪怕冒著再次被匪徒們偷襲和老天爺隨時的變臉,這一天我不時見到托尼,此時的他頭巾凌亂兩眼血紅,臉色陰沉十分嚇人,衣衫上的血跡也無心處理,不復瀟灑模樣。而桑巴面色更是憂郁,顯然沒有找到擺月兌匪徒威脅的辦法。失敗的打擊使他和托尼都沒有想到獎勵我們這些立下奇功的苦力。不過我已無心計較這些,如今商隊的命運就是我的命運,商隊所有人的命運已緊緊綁在一起,任何人都該竭盡全力幫助大家擺月兌困境,因此我也不再顧忌身份,一心要盡到自己那一分力。
「我要見桑巴老爺!」當我對弗萊特說這話的時候,他身後的桑巴和托尼正在爭論著什麼。雖然我對如今還要堅持這種莫名其妙的禮節感到不可理喻,卻還是照規矩讓弗萊特先去通報。
「混帳!這個白痴又來搗亂!」托尼立刻把滿腔的怒火發泄到我的身上,揮著手對弗萊特大吼,「讓他趕緊滾開!去****該干的活!」
弗萊特沒有說話,只巴巴地望著桑巴,對托尼的怒視裝做沒有看見。
「讓他過來!」桑巴淡淡道,雖然剛經歷了如此打擊,他還是比托尼更為鎮定。我對這個惟利是圖的老商人漸生好奇和敬意。
弗萊特讓開半步放我過去,我鎮定地走到桑巴面前,對托尼滿是敵意的目光視而不見,而黛絲麗好奇的目光則讓我不禁挺直了胸膛。
「嗯,這次你和那些苦力立下了大功,」桑巴似乎這才想起這擋事,捋著頜下稀疏的山羊胡問我,「說吧,想要什麼賞賜?」
我搖搖頭︰「賞賜等大家都月兌離危險再說吧,我想知道,老爺要如何帶領我們月兌離困境?」
「哦?你有什麼好辦法?」桑巴不急著回答我的話,卻饒有興致地反問道。
我深吸口氣,最後理了理腦海中的思路,這才平靜地說︰「想來老爺已經審訊過那些匪徒,知道他們是如何在茫茫沙海中找到我們的,我想是因為我們在按著一條固定的路線前進,這條路線是大家都熟悉的通往絲綢之國的路線,所以匪徒們可以在沿途等著我們,不斷對我們進行騷擾,並利用地形進行伏擊。另外,這幾天風很小,我們沿途拋下的垃圾一兩天內不會被沙子淹沒,這也為盜匪們提供了跟蹤我們的辦法。」
說到這我停了下來,我想看看自己估計得是否正確,看到托尼有些詫異的眼神和桑巴突然停下對自己山羊胡的興趣,我就知道自己估計得完全正確!
「說下去!」桑巴望著我,眼中開始有了真正的興趣。
我抬眼望向地平線盡頭,胸中涌出從未有過的自信。遙指商隊前進的方向,我說︰「如果我們繼續按這條固定的路線前進,沿途盜匪們可以在自己的營地養精蓄銳,用少數人對我們進行騷擾,然後趁我們疲憊的時候進行突襲,就算小青山的突襲是‘一陣風’所有的實力,也只需再成功對我們偷襲一次,就可以完全把我們擊垮!」
眾人鴉雀無聲,都順著我指定定地望向東方,那條通往絲綢之國的艱險之路。這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死結,也是所有人都解不開的死結。他們有意無意地,把解開這個死結的希望寄托到我這個白痴苦力身上。
「所以,我們要出乎他們的預料!」說著,我氣定神閑地指向北方,「我請教過哈里老爹,這里離昌國的昌城大約有十天的路程,我們先折向昌城,給‘一陣風’一個我們要到昌城補充休整的錯覺,途中商隊再突然折向東方,然後一路上對垃圾嚴格控制,集中掩埋,對牲口的糞便也一路掩蓋,只需兩三天不留痕跡,‘一陣風’就再別想再在茫茫沙海中找到咱們!」
眾人呆呆地望著我,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只有托尼搖著頭大聲嘲笑道︰「白痴,真是白痴!桑巴老爺,你該不會真要照白痴的辦法行動吧?」
桑巴捋須沉思,顯然在認真地考慮著我的建議,沉吟半晌,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搖頭道︰「掩埋垃圾的辦法我也想過,只是折道去東方••••••沒有地圖,沒有向導,這實在太冒險了,那是一條從來沒有人走過的路!」
「那是把我們帶去地獄的路!」托尼接過桑巴的話頭,「不說一旦迷路後把大家陷入絕境,就算沒有迷路,誰也不知道從這條新路需要多久才能走出沙漠,就算不考慮食物清水的儲備,商隊在沙漠中待久了,也極有可能遇上風暴。匪徒我們還可以想辦法對付,對風暴任何人都只有听天由命,無能為力。尊敬的桑巴老爺,我看還是照我的辦法,連夜奔襲盜匪的營地,一舉除掉這威脅,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
桑巴還在沉吟,托尼急著說︰「別再猶豫了,所有匪徒我都是分開來審訊,他們都供出同樣的方向和路程,這路程快馬要不了半天時間,我們可以用幾個匪徒帶路,反客為主偷襲‘一陣風’!」
原來桑巴方才和托尼是在爭論這個!我沒有料到托尼會如此冒險,這可關系到整個商隊的安危,見桑巴在猶豫,我顧不得身份,立刻反駁道︰「所有匪徒口供一樣,這極有可能是事先的預謀。就算他們的口供完全真實,‘一陣風’也不會呆呆地等在原處,以他這一路的表現看,偷襲成功的機會微乎其微。」
「那又如何?不過是一天的時間而已,」托尼搶著說,「就算不成功,我快去快回也耽誤不了多久,並不影響咱們的行程。」
「爺爺,」見桑巴難以決斷,黛絲麗搖著他的手臂說,「白痴的辦法是懦夫逃跑的辦法,根本勿需考慮,托尼的辦法是勇士的辦法,至少值得試試。」
這才是真正的白痴!我在心里暗罵,現在難道是比英勇的時候嗎?見桑巴臉上開始露出傾向他孫女的表情,我趕緊說︰「除了折道和偷襲,我還有個無可奈何的辦法。」
見桑巴重新望向我,我嘆了口氣,把心中早已想好的中策說了出來︰「我們就在這小青山扎營,等‘一陣風’來找我們,然後跟他談判,分給他一半的貨物,他不過是求財,有這些貨物的拖累,就算他不講信用還要追擊,也沒法再來去如風了,很容易被我們甩掉。」
「不行!」桑巴揮手斷然道,「‘一陣風’不是為這些貨物而來,就算全部給他也沒用!」
「那他為何而來?」我感到有些奇怪。
桑巴突然住了嘴,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麼,立刻轉開話頭,臉上現出決然之色說︰「你可以回到你的崗位上去了,托尼,你帶一半的武士去偷襲,我等你一天,不管你們回不回來,明天這個時候,我立刻拔營離開!」
「好!雖然人手少了點,我還是有信心一擊成功!」
托尼說著就要往外走,我心知無力阻止他去冒險,只好為自己和商隊作最後的努力︰「就算要偷襲,我們也不該再在這兒扎營了。」
桑巴當即就明白了我的顧慮,略一沉吟,立刻對托尼說︰「我們暫時往北,在一日路程外扎營,你回來後去那兒和我們匯合!」
托尼帶人離開的時候,我們也開始拔營出發,一路上我都在心中暗嘆︰「一陣風」真是處處留手,布置周詳,完全算準常人在絕望的情況下,會千方百計抓住任何可能的機會去冒險,不惜踏進十分明顯的陷阱。我對他都不禁有些佩服起來。
出發的時候我注意到哈里老爹渾濁的眼中蘊含一種前所未有的神色,我知道那是人對從未走過的未知前路的恐懼,是人對未知的凶險天生的恐懼,也難怪,除非我看錯了「一陣風」,不然托尼的失敗一定是板上釘釘,那時桑巴只有往北折道這唯一的辦法,如果他還想去東方的話。沙漠中所有的線路對我來說都是未知,所以我心中反而異常平靜,我相信世上的路都是人趟出來的,有勇氣趟新路的人遠不止我一個,成功的一定有我一個,我堅信這一點!
對托尼的失敗我沒有感到意外,只奇怪他還能帶著幾個飛鷹武士狼狽而回,幾乎同時我就明白了「一陣風」的意圖,顧不得一切,我立刻就去見桑巴,弗萊特這次沒有阻攔,讓我在第一時間見到一臉慘然的桑巴老爺。
「咱們得立刻作準備,」我已來不及顧及任何禮節,「‘一陣風’肯定已追著托尼而來,明刀明槍,我們已沒有對抗他們的實力。」
「可是,商隊行動遲緩,怎麼能擺月兌他們的追擊?」桑巴不再考慮沿著預訂線路前進,只想先躲過眼前這「一陣風」再說。
「我們暫時不用逃,就在這兒以逸待勞伏擊他們!」我不理會桑巴和托尼的驚詫,信心百倍地說,「‘一陣風’新勝,難免會大意,我估計他們不會在大白天進攻,不然就算實力強于我們,傷亡也會十分巨大,還未必有必勝的把握。我猜他會在夜間偷襲,借著夜色慢慢模近,這可以躲過我們瓦罐的監听,然後一沖而出,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桑巴和黛絲麗都全神貫注地盯著我,讓我完全忘了自己苦力的身份,只感到自己就是運籌帷幄的大將軍,用越加自信的口吻道出自己的計謀︰「咱們可以在營地周圍設下陷阱,把刀劍埋在沙中,尖刃朝上,用浮沙淺淺蓋住,只要他們縱馬沖向我們,馬蹄就會被刺傷,同時把繩索埋于沙中,兩頭讓人埋伏在沙中拉住,等他們沖近時猛然拉緊,一定能把他們絆于馬下,咱們趁他們落馬時出擊,定能殺他個落花流水!」
幾乎沒有猶豫,桑巴立刻點頭說︰「好!就照你說的辦!」
這些布置都很簡單,天黑前我們就全部完成,然後所有武士都埋伏在地,全神貫注地等著「一陣風」的偷襲。
完全如我所料,中夜時分,幾十個朦朧的黑影悄悄模近,要不是事先有所預料,在夜幕掩護下,我們根本發現不了悄悄逼來的偷襲者。在離我們幾十丈遠,偷襲者們突然翻身上馬,不再掩飾行蹤,吶喊著高舉彎刀,奮力沖向我們的營地,領頭的正是那矯健的白馬騎士。
剛沖到營地外十余丈,偷襲者的坐騎就發瘋般狂跳起來,我知道他們已落入了我們的亂刀陣。匪徒們僥幸沖過亂刀陣,立刻又被沙中埋伏的長繩陣絆住馬蹄,黑衣騎手們紛紛落馬,只有領頭那神俊無比的白色神駒,在那騎手巧妙的操控下,完全躲過了我們的長繩陣。
見匪徒落馬,托尼立刻領著武士們一躍而出,吶喊著沖向落馬者,匪徒們十分意外,在白駒騎手的口哨聲中,他們立刻尾隨著頭領張惶後退,扔下了幾個落馬的受傷者。望著遠遁的盜匪,我終于松了一口氣,「一陣風」暫時不敢再隨便冒險了,他該知道,商隊中已經有了我這個對手,小心謹慎將是他以後要牢記在心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