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那個空空的軍用水壺,就留在彈坑里給那位鬼子軍官陪葬了。剛才為了增加水壺的分量以便能扔得更遠更準,他飛快地往水壺里塞了幾把泥土。
兩口水下肚,他接著嚼了小半塊兒從鬼子挎包里找出來的壓縮餅干。
當年在林子里打獵時,他爹就反復叮囑過︰越是餓得不行的時候,越不能狼吞虎咽地吃東西。那樣會吃出岔子來。
剩下的幾塊兒壓縮餅干,他仔細地包好收起來。
從那個開車的日本兵的挎包中,蕭劍揚發現了白紙包著的一團東西。打開一看,是一些青黑色的顆粒,好像是用什麼果子曬成的干。
他試著往嘴里塞了一顆。赫!酸得倒牙。不過隨後嘴里就冒出了很多唾液,嗓子眼兒也覺得潤潤的。
「成!這玩意兒在伏天倒是個好東西。」蕭劍揚把紙團包好,小心地收起來。
從鬼子軍官的挎包里還翻出了幾顆女乃糖、兩包香煙,煙盒上畫著只金黃色的長著翅膀的動物,好像是蝙蝠。
蕭劍揚跟他爹一樣,不抽煙。
他爹說過,要想做好獵手,就最好不要養成抽煙的習慣。山林里的野家伙,鼻子賊尖賊尖的,你身上只要冒出一星半點的煙味兒,它們就能聞出來。這樣哪怕你偽裝得再好,它們也不會靠近你的伏獵場。
女乃糖蕭劍揚咬了半顆,剩下的半顆他用糖紙重新包起來收好。香煙他也收起來了,打算回去給吸煙的弟兄們抽。
一想到弟兄們,蕭劍揚的心沉重起來了。整個連150多名弟兄,如今剩下的不知道還有幾個?
他把收好的煙又掏了出來,撕開包裝,把每支煙都揉碎,然後揚起手輕輕地灑開來。金黃的煙絲如碎花般飄散開去,靜靜地落在這片沉默的土地上。
他又打開從那名日本軍官身上弄來的牛皮小包,其實是一個圖囊,里面有一張軍用地圖。
蕭劍揚還不會識圖,看不懂,只看出上面印著許多大大小小的圈圈兒,每個圓圈旁邊都印有或細或粗的漢字。蕭劍揚找到了標著「羅店」字樣的圈圈兒,在它旁邊畫有不少紅色、藍色的箭頭。
整張圖印得非常清晰、工整,紙質也很不錯。
從鬼子軍官的包里還搜出來幾張紙片,上面寫著日文,還有一些數字。其中夾雜的一些漢字蕭劍揚是認得的,看起來這些好像是什麼命令。
蕭劍揚想這些東西對于上峰可能有用,他認真地把地圖和文件收好。
吃了東西喝了水,蕭劍揚覺得精神頭一振。他把從鬼子身上繳來的餅干、文件之類的東西都塞到自己的干糧挎包里,還有那兩個四十八瓣兒手榴彈。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打算使它們。
接著,他琢磨起怎麼給自己換身行頭。
長白山上的好獵手,對于偽裝是相當講究的︰開春跟春末有不同的偽裝,針葉林里跟闊葉林里有不同的偽裝,草甸子里跟岩堆子里有不同的偽裝,打馬鹿跟打熊瞎子有不同的偽裝。
蕭劍揚身上也繼承了這種優良的素養。
前兩天剛一上陣地,他就覺著,身上齊整的黃綠色軍裝,在綠油油的田野里,的確不能算是一種最好的偽裝。
可隊伍上總講究個軍容,講究個紀律,發什麼就得老老實實地穿什麼。
現如今自個兒一個人單干,那就是天高皇帝遠嘍。
鋼盔他早在昨個兒天黑的時候就扔了。那玩意兒不但戴著沉,而且那種規則的外形以及表面的光澤,在野地里實在容易暴露目標。蹲在戰壕里的時候用它擋擋彈片什麼的還成,可如今要是在「打獵」的時候還頂著它,那只會幫倒忙。
蕭劍揚從掛在身子左面的刺刀鞘中拔出刺刀,在附近割了一大堆雜草、睫稈兒、葉蔓什麼的。
他先編了個草圈兒,扣在布質的軍帽上。為了效果更逼真,他還特意在草圈兒上插了幾朵小野花。
軍帽上青天白日的帽徽,他也摘下來了,放在衣兜里。
然後他摘下子彈帶,解開皮帶、綁腿,月兌下軍衣軍褲。
在軍裝上的幾個不同部位,他用刺刀仔仔細細地劃出了一條條的口子,接著再把每兩條口子的下端割通。很快,一身軍服就成了一套由布條組成的簑衣。
他把割來的植物睫、葉,精心地系在布條上,再經過一番修整,一件說得過去的偽裝服就成了。
蕭劍揚再把另外一些睫、葉整碎,擠出暗綠色的汁液,再混上泥土,然後把這些灰綠灰綠的糊糊涂在臉上、手上、脖子上。
最後剩下的一些,他涂在了腳上穿的黑布鞋的鞋面上。
方形的干糧挎包上,他也綁上了幾條綠色的植物蔓條。
收拾停當,他點查了一下剩下的子彈。原來的22發,打了5發,還余下17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