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朱兩人一路追擊,一直追到了他們設在那道路出口、沿著黃河邊的關卡。可縱然追到了這,也不見劉孝羽人影。
他們追問此處關卡的副將,卻也回答未曾見過劉孝羽。
「這可怪了,那少年怎麼就不見了。」皇甫嵩嘆道,又詢問副將道︰「為何不見了鏡中人,我不是命他在此處把守的嗎?」
那副將答道︰「那位先生,只把這里交給我們,卻說有事要走了。」
「這,他還真是靠不住,明明給我們提供線索的是他,我看他是五方鏡守之一,敬重于他,才帶著這幾百人馬,冒著危險來到賊寇境地。可這卻弄的什麼,只撈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皇甫嵩說道。
就在這時,皇甫嵩身後傳來一人聲響。
「兩位將軍幸苦了,我不據守此處實在有罪。」
這人,言辭溫和,文質彬彬。皇甫嵩回頭一看,正是鏡中人。
這鏡中人頭戴斗笠,身著深藍色布衣,又披了件灰色外套,腳上穿了一雙樸素的草鞋。他背了個竹簍,腰間掛著兩個銅鈴,走路時銅鈴會發出輕快的響聲。
「先生,你可跑哪去了!我們適才放跑了一個可疑的少年。只怕就是我們要找之人。」皇甫嵩焦急地說道。
「皇甫將軍勿慮,我向北走了些路程,讓我找到了那人受傷之地,我撿到了一小塊沾血的碎布,應是那人衣裳上掉落下來的。如果如將軍所言,那人必然未走遠,我們可以趁此追擊。」鏡中人說道。
「談何容易,那少年帶著一口棺材從前一個關卡經過此路,還未曾過了這關卡,已經不見蹤影了。」朱說道。
「兩位將軍莫急。」鏡中人從竹簍里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青色蟾蜍,他說道︰「這是我門派內常用于追蹤的巡蟾,只需給它喂食所追之人的發膚、血跡,它便會在我掌中指明方向。」
鏡中人說著便將沾血碎布喂給巡蟾,待巡蟾吞下後,便開始指示起來,它先是朝向北面。
「看來那人又往北面折返了,事不宜遲,我們就跟著先生再去追擊。」皇甫嵩道。
眾人沒追多遠,便在一處山腳下,看到了被遺棄的馬車和棺材。
鏡中人上前查看,又開了那棺材,那棺材里頭仍然放著若蘭的尸體。鏡中人也把她看了個仔細,然後搖搖頭,又用手觸模棺材內壁。不一會,他便發現了,這棺材還有第二層暗格,便不顧著若蘭的尸體,直接掀開第一層。
下面這一層空無一物。
鏡中人對皇甫嵩道︰「我已明白了,那人讓你們所見到的少年幫助,又以這具尸體掩人耳目,而她自己躲在棺材的暗格。就是以此騙過皇甫將軍的。應是察覺了我們要追蹤便把馬匹、棺材扔這了。」
「可是,先生,兩邊的路已經被我們封死了,他們東西落下了,可人怎麼就憑空消失了。」朱問道。
「這已是顯而易見的了,此處小路只有南北一道,已被官兵堵死,他們必然是沿著這陡峭山路攀爬了。她**冀州西部而去,我猜測應當是從這山上繞到黃河渡口,乘船沿河往南皮、平原一帶而去。兩位將軍可帶人從樂陵過,派一部分人乘船追擊,另派騎兵沿河攔截。我只擔心他們在這山上躲藏,又趁著我們不注意,繞回來,我單獨帶這巡蟾上山追擊。」鏡中人說道。
「一切听先生安排,若能在這擒住了那人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皇甫嵩說完,便按照鏡中人所言,他帶領騎兵準備沿黃河岸邊追擊。朱則負責登船追擊。
卻說劉孝羽原本準備再故技重施,把夢蓉裝進棺材再騙過樂陵南側的官兵,正欲把夢蓉裝進棺材,卻忽然听到北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而至。
這一下子令他們提防起來。
「劉公子,我怕是官兵覺得我們很可疑,便又重新追回來了。」夢蓉道。
「我想也是,這次再被檢查,恐怕會露餡。」劉孝羽非常擔心。
這時,兩人都注意到了那陡峭的山崖,便想到一塊去了。他們舍棄了馬車、棺材。劉孝羽只帶上了長槍,便背著夢蓉攀爬起這艱難的山路來。他們兩人正如鏡中人所言準備翻過這座山後,就去黃河渡口乘船。
山路的難走,令劉孝羽十分疲勞痛苦,倒是夢蓉已經沒有任何傷勢惡化的表現。好在他們做事果斷,在鏡中人發覺了他們登山時,他們已來到黃河渡口。
此時,天未明,船夫正躺在岸邊歇息。劉孝羽好言好語和他交談,又答應將身上錢財全給他。
可這船夫卻不屑一顧,他只道︰「天還沒亮,又是去黃巾賊的地盤,不干!不干!」
他又調侃劉孝羽身上的錢財少得可憐,連二兩銀子都還少,若有十兩黃金他必然二話不說就出船。
劉孝羽恭恭敬敬地道︰「這位好心的船家,我們實在趕時間,你就幫我們一把吧。」
夢蓉也道︰「你若幫了我們,事成之後十兩黃金也不在話下。」
可那船夫卻早已不耐煩,他不再接話,只是揮揮手,示劉孝羽滾蛋。
這下可麻煩大了,毫無疑問,一會官兵就會追過來了。
這時,劉孝羽閉上眼,深呼一口氣,隨後他很小心地把夢蓉放到一邊,又拾了路邊的一塊石子。
他走到船夫身邊,問道︰「我最後在問一次,你開還是不開。」
可是船夫還沒來得及回話,劉孝羽竟然就已經一拳揮到船夫的臉上了。
「哎呀啊!你這王八蛋!」船夫疼得跳了起來,抄起船槳就要和劉孝羽拼命。
劉孝羽更不答話,又將石子準確無誤地往船夫的腦袋上砸去。
踫的一聲,船夫的腦袋上起了個泡。
「哼,你這般野蠻地要挾我,我也不開船!」船夫痛苦地喊道。
劉孝羽醞釀了一下台詞,他說道︰「不需要你劃船了,我殺了你自個劃就是了。我要使出絕招了,百!鳥!朝——」
「別!別!別!大爺!我怕了你們兩個了,我開船便是了。」船夫無奈地說道。
上船後,劉孝羽又給了船夫一些錢財,又好生安慰了一番,于是這船夫反而感恩戴德起來,便賣力地劃船。劉孝羽則和夢蓉躲到船艙里後,就不敢再出來了,唯恐被官兵抓到。
夢蓉問劉孝羽道︰「之前見你猶猶豫豫,剛剛揍起那船夫來卻如此果斷,似乎不合你劉公子的道義啊。」
劉孝羽也不想多理論,只是照實把內心想法道出來︰「官兵已發現我們蹤跡,不可再磨磨蹭蹭的了,若被皇甫嵩等人抓住了,那我是必死無疑的了,唯有出此下策。而且我也不認為我做的對,我現在也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那船夫。」
「我看你關鍵時刻,還是挺有主見的,只是那覺得對不起船夫的無聊想法就沒必要了。」夢蓉道。
劉孝羽仍然在想棺材鋪里的事情,如果那個時候按照夢蓉所言,強搶棺材會發生怎樣的後果。是否有保全所有人的做法。
鬼婆也好、那三個妓女也好,對劉孝羽來說都是無關緊要之人,他們死了,劉孝羽也沒有半點悲傷。可是若有保全所有人的做法,豈不是再好不過。
于是他開始設想這樣的結果,強搶了棺材,先制服老婆婆,然後再找準時機解救出那三個妓女來,最後沒有任何人死亡。
但是這種想象太沒有實感,使劉孝羽不得不放棄,眼前的夢蓉卻給了他一種魔力,他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夢蓉一定會給他正確答案的。
他便問道︰「如果,我當時按照你所言的,去打暈老婆婆,再搶走棺材會有怎樣的結果?」
夢蓉不假思索,認真地回答道︰「那麼什麼也不會發生,就劉公子所能知道的情況,就是鬼婆沒有死,我們也順利地拿走了棺材而已。而鬼婆和那三個妓女的事情,我們也不會卷入其中。或許鬼婆會殺掉那三個妓女,也有可能被那三個妓女反殺,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也是啊。」劉孝羽贊同地感慨道。
船只開了一個時辰,因為流速很急,又是順流,所以開得很快,已經要過南皮了。
從劉孝羽見到夢蓉起,到現在,大概過了四個時辰,離天亮也就一兩個時辰的事了,時間變得相當緊張,這令夢蓉第一次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突然間,船夫在艙外大喊大叫起來。
「出什麼事了?」劉孝羽走出船艙詢問道。
「不好了!不好了!我的老爺啊,你看啊,這怎麼一大堆兵馬來圍追堵截我這小破船啊。他們好像是官兵吧!」船夫惶恐地詢問道。
劉孝羽環顧四周,那岸上以皇甫嵩為首的人馬,緊緊地追擊著。而船後頭,也有三條船追了過來,那朱站在其中一條的船頭上,瞧到了劉孝羽,便大聲喊道︰「小子!你這王八羔子!看著老實巴交,卻卑鄙得很,快點停下來,束手就擒。」
真糟糕!
劉孝羽冷汗直冒,心想大難臨頭。
而岸上皇甫嵩卻說道︰「小兄弟,我想你是被壞人給利用了,你快些停船下來,把那人交出來,你這麼做可算是為江山社稷做了一樁大貢獻,我必然不追究你責任,反而要稟奏聖上,重重有賞。」
劉孝羽面色沉重,誰的話都沒搭理。
是啊,我確實是被壞人利用了。
他生著氣沖回船艙,又對著夢蓉大喊道︰「都是你!都是你!我肯定會被他們殺掉的。我明明只是個高三的學生!為什麼會這麼倒霉!不行!我要停船回去,把你交給他們,這是我唯一活著的機會了。」
劉孝羽討厭這樣失常的自己,討厭這樣的行為,可是求生的**,卻使他即使鄙視自己也不得不這麼做。說到底,正如他自己所言,他只是個高三的學生。很多事情只是本能地從自己的利益去考慮,一旦威脅到了自己的利益,那麼這樣的事情便不能再進行下去了,更何況這次被威脅到的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