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石室的石床上,手腳均上了鐐銬,好在鐐銬挺長,猴子掙扎著爬起,從石室窗口向外望去。
一望之下,石室外又是一間巨大的石室,室內扎著一個靈堂,數十名黑衣人渾身縞素,跪在靈堂前,其中最前面一個身披斗蓬,想必是眾人之首,他身後所跪的兩人正是將他擒來的兩名黑衣人。「看來我是到黑衣人的大本營了。」猴子心道。可惜窗口太小,猴子看不見牌位,但他斷定應當是那孔雀翎的牌位。
那為首的黑衣人忽然起身道︰「眾兄弟請起。」
所有黑衣人起身後,那首領道︰「眾兄弟隨我出生入死,我蕭某無以為報,請眾兄弟受我一拜。」說完跪倒在地。
眾黑衣人大驚,又齊齊跪地,前面一黑衣人道︰「樓主萬萬不可,我等兄弟自幼追隨樓主,樓主義蓋雲天,待我兄弟如手足,何況樓主所為乃是大仁大義的壯舉,我等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樓主千萬不可折煞我們。」
那樓主道︰「今日我青衣樓痛失良將,我蕭某痛失愛侶,往後,想必是更是任重道遠,今日孔雀翎之死,我應負全責,若不是我急于求成,妄闖朱家莊,也不至于此。護法狼牙,辦事不力,累及同門,該當何罪。」
身側一黑衣人抬頭道︰「可是……樓主……」
樓主大喝道︰「該當何罪?」
另一黑衣人大聲道︰「是我見鐵翼雙蝙行蹤敗露,這才下令攻擊,該領責罰的是我……」
樓主又道︰「總而言之,啟用鐵翼雙蝠是我的主意,若不是我貪圖省事,想多獲風聲,朱隱龍這惡賊已然喪命,想不到莊中一時竟有如此眾多高手,狼牙,本人該當何罪。」
那黑衣人還想說什麼,狼牙對他使個眼色止住他,道︰「該當四十鋼鞭。」
樓主道︰「我身為樓主,不能以身作則,應加罰一倍,請掌教護法行刑。」
狼牙道︰「遵命,眾門人听命,豹眼行刑,其余人監督,豹眼行刑須秉公辦理,不得輕慢。」
那叫豹眼的黑衣人立起身來,從一側黑衣人手中接過一把鋼鞭,無可奈何地道︰「樓主,得罪了。」
言畢撩起跪在地上樓主的背上衣裳,一鞭一鞭抽下去,啪啪之聲不絕于耳,那樓主也不運功抵抗,片刻之後背上一片血肉模糊,猴子听著啪啪之聲,腦子浮現自己在朱家莊挨打的情景,想起了那個刁蠻任性的朱大小姐。
猴子還想到許多東西,但他對自己目前的處境卻是一點沒想,一點沒感到害怕。也沒對自己現在的經歷覺得好奇,他是個聰明人,也是不喜歡想事的人,他知道自己處在威名赫赫的青衣樓中,對于所有他不清楚的事,他知道想破腦袋也沒用,索性等著別人來問話。
看著外面青衣樓主挨打,他突然覺得這青衣樓主很可笑,他說不上哪里可笑,但就是覺得眼前莊肅穆的場面在他眼里有如一場鬧劇,于是,猴子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
他的笑聲引來幾名黑衣人回頭觀望,狼牙手一揮,一顆小石子飛來,正中猴子額頭黑甜穴,于是猴子又暈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猴子才悠悠轉醒過來。
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坐在一張椅子上,手腳鐐銬已去掉了,面前坐著三個人,正是豹眼,狼牙,青衣樓主,三人依然蒙著面,猴子從他們的身形上判斷出他們,豹眼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狼牙由身體略顯削瘦,動作輕巧,一付很干練的模樣。青衣樓主身上有那標志性的斗蓬。
猴子定定地看著面前三人,令青衣樓主心中生出一絲詫異,因為平日里他如同匕首一樣的目光令每個與他對視的人心生畏懼,可猴子卻像視而不見,毫不在意,于是樓主發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猴子道︰「青衣樓主。」
樓主又道︰「你知道我是干什麼的嗎?」
猴子點頭︰「你是個殺手。」
「那麼你怕我嗎?」
猴子沉默了一會,先是點頭,繼而又搖搖頭。
「是怕還是不怕?」樓主問。
猴子道︰「先是有點怕,後來想到怕也沒用,就不怕了。」
樓主忍不住笑出來,轉頭對身邊的人道︰「此子世間少。」轉而樓主又問猴子︰「你知道你是誰嗎?」
猴子道︰「我是猴子。」
「你听說過有一人叫鬼猴的人嗎?」
「听說過,他是十二星相中的人。」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很像他,如同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
「有!」
「誰?」
「你身後的兩個人。」
「除此之外呢?」
「沒了。」
「真的沒了?」
「真的沒了!」
「少林方丈為什麼要給你取這麼個古怪的法號?」
「不知道,也懶得知道。」
「為什麼你這麼懶,也許同你身世有關呢?」
「沒爹沒媽這麼多年,我早習慣了。」
「你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
「不,好玩的事情我就很在乎。」
「為什麼?」
「因為我是猴子,我喜歡玩。」
「怎麼樣才算好玩?」
「我沒玩過就算好玩。」
說到這里,樓主起身道︰「你真是個有趣的小伙子,我很想你留在我身邊,你願意嗎?」
「我可以不答應嗎?」
「除非你連死都不在乎。」
「那我答應了,不過我有個條件。」
「說!」
「你不要逼我殺人。」
「青衣樓有很多事可以作,不光只是殺人,我可以答應你。」
「今天幾號?」
「七號。」
「這麼說我暈了三天了,我餓了,要吃東西。」
「一會兒狼牙帶你去,你以後听他的。」
「我怎麼稱呼他?」
「你問他好了,我想他一定會說隨便。」
「我們現在這是在哪?」
「你一會出去就知道了。」
「你肯讓我出去?你這麼信任我?」
「因為你是個怪人,平日里人緣一定不好,我們這里都是怪人,人緣也都不好,你會喜歡這里的。」
「這理由不夠。」
「你很在乎理由嗎?」
「有趣的理由我當然在乎。」
「可對我來說卻是無趣得很。」樓主說完帶著豹眼揚長而去。留下猴子和狼牙在石廳中。
狼牙一動不動坐在椅子上,猴子對著他左看右看,又扮扮鬼臉,狼牙還是連眼都不睜一下。猴子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老兄,我到底怎麼稱呼你呀?」
「隨便。」
「那我呆會去吃什麼?」
「隨便。」
「那上哪吃?」
「隨便。」
猴子不由苦笑著點頭道︰「那麻煩你快點,別隨便把我給餓死了。」